狗剩子吓得手上一哆嗦,放开身下的人,转身拔腿就往林子深处跑。
盛兰挣扎着从地上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林子外跑,跑到路边,腿一软,倒在地上。
她倒下的方向正是刚才路过那人离开的方向,此时天已经黑了,太阳已经完全没入身后,月亮也爬上了远处的枝头,借着月色,她认出了远处那人的背影。
是萧明!
难怪声音听着耳熟。
盛兰非但不感激,还怨恨起来,要不是为了约萧明,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都是因为他!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追上去抱住萧明,然后反咬一口,将树林里发生的一切都栽赃到他身上。
随即她又想到,栽赃萧明,她自己也讨不到好,萧明就算被迫娶了自己,以后自己在萧家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这才断了栽赃萧明的念头。
又想到,刚才那个禽兽跑了,会不会又折回来?
想到这,她立刻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高山村的方向跑。直到村子近在眼前,她才停下脚步,改跑成走,不让人看出她遭遇了不好的事。
在村口,盛兰遇到晚归的婶子,对方见她衣衫不整便错愕问道:“盛老二大闺女,你怎么了?”
盛兰百密一疏,赶紧抻抻上衣下摆,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没事,我就是在路边摔了一跤。”
盛兰这话这位婶子自然是不信的,第二天就将这事说与跟她要好的妇人听,后来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
这附近村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侮辱妇女的事,因此没人往盛兰是遇到流氓这方面想,都是认为她是去会情郎,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
盛满满是唯一一个确定盛兰不是去会情郎的人,那盛兰的衣冠不整就另有蹊跷。
盛满满怀疑盛兰遇到了对女孩子来说很残酷的事,可她却一点都同情不起来,猥亵她的人固然可恨,可盛兰也是咎由自取。要知道如果没有她给萧明看过大姐的字迹,那么此刻躺在山上的就是萧明,若萧明不是那般情深和善良,没有找递字条的“大姐”算这笔账,那么此刻百口莫辩被村里人各种指点的很有可能就是大姐。
想到这些,盛满满就同情不起来。
尤其是盛兰又莫名其妙来找盛开,说什么,“现在村里把我传成那样,你开心了?让你失望了,我啥事没有,是那些人乱传。倒是你,别太得意。你猜我昨天在路上有没有碰到萧某人,我和他之间又做了什么?呵,你肯定猜不到,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这分明就是在大姐心里种下一根刺,盛满满都忍不住在心里恶毒一把,诅咒盛兰再动坏心思时遭现世报。
“你别跑这来发神经了好么?你做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是你自己的事,关我们屁事?”盛满满忍不住怼道,拉着盛开走了。
怕大姐真的往心里去,盛满满说:“大姐,盛兰的话你可别信,萧明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盛开点头,摸摸盛满满的头:“大姐知道,大姐不会信。以后盛兰再来找大姐麻烦,不用你冲在前面,大姐自己可以。”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萧明一天两次送盛满满回家,中午有时就留在盛家吃饭。
萧明和盛开的关系,自那日萧明大胆表白之后,没有更近一步,反而有点疏远的意思。
主要的因素在盛开,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萧明。
第38章 38 换粮种
这天晚上,盛满满跑到盛开房间,挤到盛开的床上,和她谈谈心。
她直接开门见山问盛开:“大姐,我感觉你是喜欢萧明哥哥的,你喜欢他为什么要躲着他呢?”
盛开很是惊讶,小妹竟然看出来了。她沉默许久,才终于敞开心扉:“因为大姐不配。”
盛满满一下坐起,激动道:“怎么不配了?”
盛开情绪低落道:“我已经不清白了。”
盛满满张大嘴巴,小心措辞道:“你说的不清白,是困过觉的那种不清白吗?”
盛开顿时涨红了脸:“没有困过觉……我,哎,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还小。”
盛满满摇头:“我是小,可我也不是不懂。人家城里人谈恋爱,谈了一个又一个的,牵手啵嘴都做过,你这谈一个算什么?你又不是作风乱,你是以结婚为目的谈的恋爱,对方当时也给了你承诺,你就算同对方做过什么,和清不清白都没有关系。
都要求女人清白,那男人的清白呢?很多男人乱来都不觉得自己不清白,而女人情到深处随了心,就觉得自己不清白,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固然世人的看法很有问题,但有时候清白却是女人给自己戴的枷锁,是自己给自己定的罪,可何罪之有呢?情到深处的行为并不是什么过错,美好也罢,不美好也罢,只是人生的一次经历罢了。”
一席话将盛开惊的从床上坐起,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面前小小的轮廓,声音都惊得拔高几分:“小满,你去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信息量过多,而且是从一个还没到十一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简直是惊世骇俗。
“是高兴村的同学跟我说的,他们是听知青们说的。”盛满满随口胡诌,只有说这些话出自那些来自城里的知青,才更具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盛开听说是那些知青说的,不由陷入沉思。
经过一夜反复的思考、琢磨,从震撼到接受,再到释然,盛开整个人开始有不一样的变化,这种变化由内而外地改变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松快轻盈许多。
中午萧明送盛满满回家,盛开主动迎了上去,虽羞赧的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萧明,却仍是鼓起勇气同他说话:“谢谢。”
自那日后,萧明以为盛开会觉得他浪荡,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搭理她,没想到她竟主动同自己说话,首次!他愣怔好半天,才讷讷地点头:“不、不客气。”
盛开拉上盛满满的手转身就走,脸色涨红,转身后她又懊恼不已,明明都想好邀请他到屋里坐坐喝水润润喉,结果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而身后萧明已经高兴地不知东南西北,直往道边走,险些栽进沟里,看得盛满满只想笑。
真好,萧明和大姐终于不用再经历那些兜兜转转、痛彻心扉,早早地就触及了彼此的真心。
几日后盛国繁回到课堂,他似乎是受到家中警告,没再贱贱地往盛满满跟前凑,不过看盛满满的眼神却越发的怨毒了。
盛满满才不管盛国繁怎么看她,该听课听课,该走神走神,课间偶尔会和牛力到教室外面玩,大多数时候则是在教室里整理教学笔记,晚上教两个姐姐写字。而林芳,则是在周末来找她,跟她学拼音、学生字。
转眼进入十月,秋收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家里的农作物因为用的是经她的种植金手指“改良”过的种子,长势颇好,最后经统计,他家的粮食产量每亩要比别家多出个百斤左右。村里各家很是关注她家的粮食产量,都希望能跟他们换点种子,卫家这处从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之地,这些日子门槛几乎被踏破。
盛朱这人本就不是小气之人,且还十分热心情,自然是愿意将好种子分给大伙种。
盛满满就说:“爹,你把种子就这么分给村里人了,那盛家老宅那边的人上门来要,你给还是不给?”
不只盛朱,全家人都被问住,只有一个盛放决绝非常:“不给。”
可是想想都知道,如果将种子给了村里其他人,就不可能绕开老宅,这么做只会让自家陷入口碑风波,盛朱明明做了好事最后在村里永久流传的可能就是他和盛家老宅的那点破事,而且搞不好,最后备受指点的有可能是马氏,就像那天盛勇骂她是坏婆娘一样。
那不给呢?盛满满还真不忍心。村里人太苦,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只为求一个温饱,如今有增产的种子,藏私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而且,真的能藏住吗?盛满满虽没有多少人生阅历,但怀璧其罪的故事她也是听说一二的。真藏私,自家就被千夫所指,王队长估计就要上门做工作了。到头来种子没藏住,自家也不会落得什么好。
她便给盛朱支了个招,将分给村里人的种子交到王队长那,村里人需以物易物,以1.2斤的同种粮食换1斤相应粮食的种子。而且需要声明,我们无法保证明年种子还是这个产量,愿意试的就试,明年种出的粮食是什么德行,我们概不负责。我们愿意交换种子是我们心善,希望回头我们得到的是善意的理解,而不是推卸责任的埋怨。
盛朱听了直呼:“这个方法好!”
感慨连连:“我们小满上学后懂的更多了。”
盛满满毫不谦虚地嘻嘻笑了两声。
盛放听后不满意,这么一来老宅那边的人不也是能拿到种子?
但碍于家里人都认为这个方法不错,她也就没有出声唱反调。
直到家人散去,她才在姐姐和妹妹面前嘟哝两句,盛满满不得不掰开来跟她讲:“爹虽然和老宅那边闹得很不愉快,但到底打散骨头连着筋,不可能在全村人都有的情况下,独独没有老宅的一份,这样的事爹做不出来。”
“再来,就算我们今年不卖种子给老宅,到了明年他们一样能换到。既然这样,我们今年卖不卖其实影响不大。而且你想想看,全村都换到种子的情况下,老宅的人会不会过来闹?这一闹起来,我们自己觉得自己很占理,可别人不觉得,我们就算是以物易物,那也是在做好事,最后反倒是老宅那边得了同情,我们得了坏名声。做好事做成这样,可不划算。”
从小她爸就告诉她,做了好事就是应该被夸,长大后盛满满从一些事情中得到的感悟是——
“做好事可以不被夸,但至少不要被骂吧。”
也就有了她今天的这番长篇大论。
两个姐姐都是听的一愣一愣的,都感慨盛满满去了一段时间的学校,这变化也太大了,这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小词一个一个地往外冒,都是在课堂上学的吗?她们上学时怎么就什么都没学到呢?
以粮食换粮种的事,盛朱自己就去同王队长说了,王队长听了很高兴,直夸盛朱大义。迅速召集人手,通知各家到打谷场听会,宣布换粮的事。
王队长将盛满满同家里人说的那番话都和村里人说了,但并没有说这是盛家的要求,那么在村里人看来,这就是村干部商量出的章程。
而对于盛朱愿意将粮种分享出来,王队长那是大大的褒奖一番,底下听会的村民高兴地同盛朱一家人道谢,这也让前来听会的盛朱一家心里无比舒坦。
盛满满心想,做好事被人夸,这才是应得的待遇嘛。
至于声明中所说的不保证明年的产量,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犹豫着要不要换种子,有的庄稼老把式却笃信种子不会有问题,哪怕产量不高,也总不会有现下粮种的产量差。
最后各家登记交换种子的斤数,王队长带人到家中盛出相应的粮种,将交换种子的名单也给盛朱一份:“除了几户,其他人都换了。”
盛满满凑过去看,看到换粮种的人家中,王队长家要的粮种最多,然后是牛力家,其他换粮种的人家,只要一两亩地的粮种。而纸张上并没有盛家老宅的名字,也就是说他们在没有换粮种的那几户当中。
不换才好呢,盛满满将纸张还给她爹就跑去睡午觉了,下午她还得去上课呢。
这段时间因为秋收,家家户户都很忙碌,盛朱谢绝了萧明的好意,不再让他接送盛满满,交由盛宝接送。
萧明当时还眼巴巴地看着盛朱:“那秋收过后我还可以接送小满吗?”
盛朱迟钝,不知道萧明看上了他家大闺女,可他媳妇马氏不迟钝啊,早就看出萧明对大闺女有意,都跟盛朱说了。
盛朱很满意萧明,对他主动讨好他的这种行为也很是暗爽,笑呵呵道:“行,秋收后你有时间的话放学的时候就将小满送回来,至于送过去,就不用你了,让小满她小叔来。”
这还没接亲呢,不能使唤太过。
盛宝带上盛满满去牛家接牛力,牛力看到盛满满就笑嘻嘻:“我让我爹换了好多你家的粮种。”
盛满满就说牛力的爹好像也不是那种冒险的人,原来背后推手是小牛力啊,她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好样的。”
牛力就摸摸自己的圆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小满你给我糖吃,给了好多好多糖,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盛满满:“……”
什么好多好多糖,她总共就给了他六颗糖……
“呵呵呵,倒也不必记我一辈子。”
盛满满现在在学校,不只和牛力玩的好,和自己的同桌黎莉也玩的不错。黎莉对她学知识快这件事情很是崇拜,俨然是她的小迷妹一枚。
在学校里度过一个充实的下午,放学后,盛宝背着偷懒不走路的盛满满回家。路过打谷场时,盛满满不经意地往打谷场的方向瞥去,竟瞧见她爹被盛家老宅的三个男人围在中间。
第39章 39 想白嫖
盛满满立马拍了拍盛宝的肩,指指打谷场的方向,盛宝顺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立刻拔腿就往打谷场跑去,背上背着人依旧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到了近前,竖耳听了听,盛满满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盛家老宅不从王队长那定粮种,原来是打着白嫖的主意啊。
盛勇话说的理所当然:“也不要多,就只要一半地的粮种,算下来也没多少斤。”
见盛朱不说话,盛金就说:“爹开口跟你要这么点粮,老三你不会这么没良心,连这点粮都舍不得孝敬爹吧?”
盛银:“就是,十几斤粮而已,别家跟你们换粮种,那可是1.2斤换1斤,那多出来的粮食也不只十几斤,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打谷场上人可不少,都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盛家老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这是打算用舆论的压力逼盛朱就范啊。
脸真大,之前因为盛国繁两家都打在一起了,后来他们也没让盛国繁过来道歉,现在居然还有脸来开口讨要粮种,啧啧,不要脸!
盛满满板起小脸:“我们家是怎么从老宅里搬出来的,是在什么情况下搬出来的,难道你们都忘了,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盛金睨了盛满满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盛朱:“那时候是家里婆娘闹的厉害,爹也是没办法。而且一码归一码,就算那件事爹做的不对,可他把你养大让你成亲给你一家老小吃住,就不配得到这点孝敬?”
盛满满还要说话,盛朱先开口了:“粮种除了我们自家用的,其余的王队长全部买走了,你们现在找我要,我也变不出来。”
盛满满惊讶于盛朱居然学会变通,在必要的时候撒谎,她不由低头抿唇笑了一下,小手捏了捏盛宝的掌心,给盛宝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找王队长。
盛宝不只接收到小侄女的眼色,还接收到他大哥的眼色,他拉着盛满满就走,走远后就背起盛满满,朝王队长家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