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真田弦一郎认真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女生，难得多言了几句，“弥音，胜利有的时候也是一种责任。只要你想在一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无论是网球还是别的，你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不过……”
回想起国中最后一次全中大赛时以及U-17合宿中那几个相继开启了第三道门的网球少年，真田也确实不得不承认“享受”对于竞技运动的重要性，“不想影响队友的话，去参加夏季全国高中女单大赛吧。”
第8章 那份期待
24.
弥音回到自己的房间，快速冲洗了一下，顺便考虑了下真田弦一郎的建议。很大程度上，她并不觉得自己对待网球的态度有何错误，只是和很多竞技体育选手的观念不同罢了。她退出网球部最大的原因，是不希望自己的失败影响到团体成绩，也不希望自己格格不入的胜负观念影响了整支队伍的士气。
如果是单人比赛的话……是不是能够帮助她更快地找到想要追寻的答案呢？
吹干自己的头发，弥音又甩开了纷杂的思绪。今年夏天光是篮球部的事情恐怕就够她忙一阵的，反正网球女单比赛没有地区预选赛的说法，巡回比赛开始时间也晚，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换上和服，挽起长发，换上木屐，弥音穿梭在古色古香的大宅中，向饭厅的方向走去。
庭院中的建筑都是典型的日式风格，院落里的花草都打理得很好，错落有致的花间小路随着引进宅院的流水通向大宅的各个角落。午时略显耀眼的日光透过林荫洒在小路上，因着流水和青石板的缘故，倒也不显灼热。
这座闲院家的大宅坐落在神奈川，和另一政界名门真田家毗邻。虽然年轻的时候因为各自的政见有过不少的矛盾，可上了年纪之后，真田家和闲院家曾经掌权的两位老人却悠哉放权给了年轻一辈，两人倒是在神奈川各自的老宅里过上了养老的生活，时而像是两个老小孩一般拌嘴逗闹，惹得一堆小辈都万分无奈。
弥音国小以前，大部分的时间在神奈川度过，和真田弦一郎还有他的兄长真田诚一郎关系也还不错。因为和弦一郎同龄的关系，两人自小也会一起学习将棋和剑道。不过比起弦一郎从小就接触网球，弥音倒是到了国小，和迹部景吾这个大部分时间在英国读书的表哥熟悉起来之后才开始在他的影响下打网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次从东京回神奈川，和真田弦一郎切磋剑道和网球已经成为了惯例。
不过显然，两个人的个性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严谨老成，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绝不半途而废；另一个却随性散漫，随心而行，常常三分钟热度。
真田诚一郎常常无可奈何地感叹，要是两人的性格中和一下就好了。
推开和室，两位老人和真田弦一郎已经坐在里面。只是两位老人都略有些面红耳赤的模样，显然是又刚刚不知道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争论了一番，而几个小辈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通身散发着儒雅而又严谨的气息的青年，二十多岁模样，也穿着带有闲院家族徽的和服，坐在闲院老家主闲院诚的下首，正朝着弥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爷爷，真田爷爷，久等。”弥音走到青年身侧坐下，朝着他露出一个熟稔的笑容，“雅纪哥，好久不见。”
闲院雅纪摸了摸她的头发，“嗯，有两三个月没见了。弥音你又长高了。”
弥音做了个鬼脸，“每次见面雅纪哥你说我长高了，这么算我早就要比弦一郎都高了！”
闲院雅纪轻笑一声，服软，“四舍五入一下，都是两米嘛。”
闲院雅纪，这一代闲院家家主的独子，也是闲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算起来是弥音的堂兄。上一任的闲院家家主，也就是弥音的祖父，一生育有两子。
长子闲院幸佑继承了父亲的政治才华，在父亲退位后成功接下了闲院家的重担，成为了新一任的家主，活跃于政坛中，和青梅竹马的世家之女成婚后育有一子雅纪。
次子闲院幸树则是更喜欢经济和经商，在没有家族支持的情况下依旧在商界打下了一片天地，机缘巧合下结识迹部家现任家主的幼妹，自此琴瑟和鸣，育有一女弥音。
只是闲院家对外一直是政界名门，弥音的父亲在外又从不打闲院家的名号；而弥音的母亲也自小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迹部家曾经还有一个幼女，就更不要说知道闲院家和迹部家的这段姻亲了。所以就算是在冰帝，迹部景吾和弥音之间表兄妹的关系，知道的人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用完餐，两位老人一如既往开始边斗嘴边对弈，几位小辈倒是来到廊间，边散步消食边闲聊着。
正凑近闻着廊檐上娇俏而立的矮牵牛，忽而听到闲院雅纪和真田弦一郎的对话中提到了自己，前者顺势问了她一句，“洛山和冰帝的联合学园祭就快到了吧？”
直起身来，弥音回首看向两人，“嗯，就在下周末。”
“你会参加什么活动吗？”雅纪问她。
“开幕演出上会有小提琴独奏，篮球部那边的活动是一个迷你体育祭，到时候大概就是在现场协调。雅纪哥想来吗？到时候洛山校园会对外开放，除了后夜祭是只对两校师生开放，其他时间都是凭票入内。我这边有不少亲友票呢，以前的朋友大多在冰帝，都用不着我给票。”
闲院雅纪摸了摸下巴，“我不一定，有空的话一定去。倒是弦一郎，周末有时间的话，可以和网球部的朋友一起去转一转，也要偶尔劳逸结合嘛。”
又被吐槽了过于老成的少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人这样的评价，下意识地想拉低帽檐，却又恍然因为穿着者和服而并没有戴鸭舌帽。
弥音看穿他的不自在，只是微笑，“对啊，弦一郎可以叫上幸村一起，反正是周末，也不会和训练有太大的冲突。”
真田：“……好。”
提起这一茬的弥音，却继续在脑海中开始盘算，剩下的几张亲友票，该如何处理了。
25.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洛山和冰帝共同准备了一个多月的联合学园祭终于到来了。从周六上午开始，到周六中午的开幕大演出，一直到最后周日晚上的后夜祭，终于又不知道多少回重新审核完毕了联合学园祭的全部细节之后，所有人神经几乎都紧绷着。
策划联合学园祭这样大的活动的机会。整个高中时代恐怕也就这么一次，洛山和冰帝双方学生会的人，都铆足了一口气，立志不能给自己学校丢脸。
周六一早，洛山各大社团成员都已经早早到了学校，开始布置自己社团的场地；而学生会成员和更多的志愿者，则是在大礼堂布置着作为开幕式的舞台场地。
不同于对外开放的学园祭，开幕演出的票更是单独售卖，邀请了各界知名人士，就连学生会策划组成员，也只是各自拿到了一张内部票。弥音想了想，还是把那张票连同学园祭的票，一起寄往了横滨。
“早。”少年清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背着小提琴包的弥音倏然转身，银紫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度，“早安，征君。”
“不用带替换的礼服吗？”看到身着常服的少女手中仅有一个小提琴包，赤司问她。
“我去篮球部帮忙准备一会儿，十点的时候景哥会来接我，说是预约了造型师。”略微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抱歉，那家伙在这种方面要求一直很高，毕竟是和他同台……”
“不用道歉。”赤司打断了她，嘴角却噙着几分笑意，“我很期待。”
清晨的鸟鸣中传来倏然温柔的语气，路边的蔷薇玫红的花瓣上娇羞地含着几滴晨露。或许是环境太过温柔，弥音耳根几分发烫，不自在地撇开了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菅原香奈枝那天的话语。
——“赤司大魔头只有在和小弥音在一起的时候，气场才不会那么可怕哦。”
“……我不会让征君失望的。”
第9章 那段演奏
26.
“闲院桑呢？还没有来吗？她和迹部君的节目是压轴，可绝对不能迟到！”
“我马上去联系！”
前方联合学园祭的开幕演出在十二点正式开始，一个个节目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三分之一，后台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道具组呢？下一个舞蹈节目的道具准备好了吗？”
“冰帝舞蹈节目有一个姑娘的鞋子出了点问题！快来人帮忙！”
“啊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整个后台充斥着忙乱的交谈，都是高中的年纪，第一次面对这样大型的活动，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都冷静下来。”红发的少年抽身进到后台，清润的嗓音天生带着令人信服的气息，“服装组一个人去取备用的鞋子，道具组优先准备原本排在下一个的小品节目，香取，通知两个主持人节目顺序调换，把舞蹈节目往后顺延两位。”
明明算不上是严厉的语气，或许正是这份镇定，让后台的人倏然安静下来，弥漫在众人心头的焦躁似乎瞬间被抹平，一切事情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小泉，你负责联系迹部和弥音。”赤司转身，对来帮忙的小泉奏衣说道。
小泉奏衣举起手中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已经在联系了。”
一阵小提琴曲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门外传来，被按掉的同时，隐约能够听到女生略带不满的抱怨，“你这个挑剔的毛病真的是无可救药，我都换了多少条裙子了，再磨蹭一会儿就得迟到了！”
随即，后台的门从外面被推开，相携而来的两人精致得宛若刚从哪个酒会中而来，惹得后台鸦雀无声了几秒。
眼角一颗泪痣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西装，里面搭着紫色的衬衣和灰色的马甲，身形修长而有力，英气的面容比平日更震慑人心。
而挽着他胳膊的少女难得化了精致的妆容，挽起了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银紫色的丝绸长裙顺着线条流畅的身躯一路垂到脚踝处，婀娜行走间隐约露出银白色的高跟鞋。手里提着白色的小提琴包，抬眼看向众人的时候，平添几分妩媚。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站在舞蹈组中一个领头的姑娘似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掩那份激动的情绪，“是帝姬！”
“哼，你的后援团倒是哪里都在。”迹部轻嗤了一声，随即抬眸扫视了一眼后台，目光在冰帝的学生身上尤其加重了几分，“给本大爷把多余的心思都收回去，回到自己的工作上，还没轮到你们放松的时候！”
“是！”冰帝帝王的威慑力，在冰帝学生中显然是首屈一指，所有人都从刚才的愣神中抽回思绪，再度投入到准备工作当中去。
“迹部君去忙吧。”弥音松开挽着他的手，走到角落，打开小提琴包准备调试音色，“有需要的话赤司君随时找我。”对着另一侧的少年说了一句。
在人前的时候，她总是会刻意地控制自己对赤司和迹部的称呼。
弥音很快低下头开始调试琴弓的松紧，又拿出松香开始涂抹，却又似乎分了一点神在探究赤发的少年的反应。
因为不需要上台，赤司只是穿着校服常服，虽然不如迹部的精致，可简单的灰色衬衣和黑色领带，穿在他的身上总是似乎格外与众不同。他的目光在弥音身上停留了片刻，提醒着自己前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便挪开了脚步。只是在路过弥音身侧的时候，略微停顿了脚步，轻声说了一句——
“很美。”
窗外，花圃中的玫瑰不知何时，已经含苞待放。
27.
“……帕格尼尼的《钟》以及埃尔加的《爱的礼赞》……小提琴演奏，洛山高校闲院弥音；钢琴伴奏，冰帝学园迹部景吾。”
当主持人对压轴节目的报幕结束，冰帝的学生区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让洛山的许多学生和其余受邀请的嘉宾都不禁侧目。
这群大少爷大小姐们，不是向来以矜持高贵为准则的么？
舞台上的灯光倏然暗下，寂静了片刻之后，两束明亮的灯光同时打在了舞台的两侧。左侧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身着正装的少年端坐于琴后，目光正望向舞台另一侧光束中心的小提琴少女。
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拍之后清亮的小提琴音伴随着完美切合的钢琴伴奏声，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大礼堂。
有些出乎人意料的是，那个素来以帝王的形象高高在上示人的少年，竟然甘愿以低调的钢琴声衬托着即便是外行人都能听得出高难度的华丽小提琴音。
乐曲一经开始，弥音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世界中。纯熟的技法、熟记于心的乐谱，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每个人的心尖起舞。
没有完成整一段冗长的乐曲，舞台上的两人在完成了半个乐章之后默契地收了势。钢琴的乐音从一开始的欢快灵动自然转变成了舒缓的节奏，片刻，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声音再度响起，奏响了许多人都熟悉的乐章。
礼堂前排的嘉宾席位上，像是一家三口的三人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在灯光下无比耀眼的少女身上。
或许那个少女就算光站在那里，凭借着精致的容颜也足以惊艳一大批人。可当她拉动着小提琴的时候，不自觉地便会让人模糊她的面容，仅仅因为她的琴音就爱上这个完全沉浸于音乐世界中的演奏着。
蓝紫发色的妇人注视着弥音，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爱的礼赞》，平时可不是她的风格。”
身侧显然是她丈夫的男人似是听到了妻子的呢喃，也微笑着附和了一声，“弥音的琴音更温柔了。”
而坐在两人左侧的少年，依旧是清冷而面无表情的样子，唯有闪烁的眸光似乎流泻出一点惊讶和棋逢对手的跃跃欲试。
28.
弥音和迹部的节目本就压轴，他们的节目结束之后，主持人上台总结完毕，这一场开幕演出便算是圆满结束，而联合学园祭也正式宣告开始。
换下那件非常迹部式审美的礼服花了弥音不少的时间，等她卸了妆、换上了洛山的日常校服从更衣间出来，后台的人已经散了大半，余下的大多是工作人员。
微笑着和众人道谢、彼此说着“辛苦了”，弥音的目光在后台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赤司或是迹部的身影。想来这两人不仅是双方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还是各自学校最大运动社团的部长，这两天行程必然是满满当当，弥音便也没有多纠结，兀自拎着小提琴包裹和换下来的衣物从后台通道走了出去。
顺着寥寥无几人的通道走了没有多久，弥音倏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蓝发的少年倚墙而立，像是在等人的模样。就在弥音接近的时刻，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朝着弥音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
“莲君。”走近之后，弥音微笑着朝着少年打了声招呼，“很久不见，没有想到你真的来了。”
这个少年正是月森莲，就读于横滨星奏音乐学园高中二年级，父母都是国内知名的音乐演奏家，他和弥音也算得上是故交了。弥音的小提琴，一直受教于月森莲的父亲，月森拓海，而月森莲也是自小练习小提琴，以成为像父母一样优秀的音乐家为目标而奋斗，和弥音的关系与其说是友人，倒不如说是音乐道路上互相鞭策着前进的竞争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