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分割线,现在进入正题。提问:以上内容全都看完之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随信附带的,还有一个头顶冒问号的小人。
谢知予微微歪着头,耳边银铃折映出微暖的火光。
【会笑,会哭,会生气,还会吃醋……以上,恭喜你,现在的谢知予是一个全新的、鲜活的谢知予了!
喜、怒、哀、惧、爱、恶、欲,过去剥夺了你的情感,现在我把七情六欲还给你,你以后要好好爱这个人间,好好爱自己。
还记得吗,我说过有系统在,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有事的。但是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就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生活,我回来后要检查的。】
……原来是这样。
谢知予的目光辗转于最后几段话上,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闭眼探入了自己的道心。
微风缱绻拂面,花香流淌而过,霜雪消融,春水流淌,万物复生。
世间修行,有情比无情更难,尝遍世间疾苦,体会人生百态,领悟爱为何物。
他有了爱,自然就有了情,无情道心悄然转变。这变化一早就有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初见的那天,又或许是在他教她雨落成蝶的那个夜晚,他死去的心本如枯木,遇她逢春,花开遍地。
谢知予将信封好,放回原位,顺手熄了灯烛。
他回到床边,侧身坐在脚踏上,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亲昵地蹭了蹭。
看完她的信,谢知予差不多猜到她想做什么了,也明白了为何现在还不能给他看。
一直以来,姜屿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可是他好像没有真正为她做过什么。
他明白她心中的痛苦和纠结,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黑暗中,谢知予看清她的脸,眼神依恋极了。
他痴痴凝望着她,弯起一抹笑容,看似平和的神情中却透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疯狂。
“我爱你……”
他将这三个字含在齿间,反反复复,在一遍遍的“我爱你”中泪流满面。
第108章 终章(完)
魔域没有白天, 屋内灯烛昏暗,姜屿醒来时还像身处梦中,摸不准时辰。
怔怔地发了会呆, 她微微偏过头,果然看见谢知予坐在脚踏上,正背对着自己。
“我睡了多久?”
听见她的声音, 谢知予转过身来, 浊气被压制住,那些鳞片已经彻底消下去了,此刻的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两个时辰。”
姜屿点点头, 如今这种情况, 她睡得已经够久了。
“……你不会在我睡着后就一直坐在这里吧?”
明明说好会守着他,到头来却成了他守着她。
姜屿撑着手臂支起身, 蓦地瞧见他手里的红线,注意力又立刻被吸引了去。
“你在做什么?”
谢知予没有回答她,只安静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细细的丝线绕在指尖,他摘了耳坠, 扯下那颗银铃, 编进红线里,最后在末端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摸到姜屿的左手, 将编好的红线和自己的银镯一起戴到她腕间。
“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姜屿有些诧异,银镯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即便是当初了断了尘缘,也从没摘下来过。
“还记得那盏兔子灯吗?”谢知予忽然问她。
“记得。”
他们刚来魔域时, 正巧赶上节日便放了两盏河灯, 只可惜还没飘多远,大魔突然出现, 将所有灯都打翻了。
现在想来,那些被打翻的河灯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该不会……
呸呸呸――
谢知予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佛家有云,苦难都耗尽后,福报就会来临。”
谢知予垂下的眼睫似蝶翼般颤了下,他声音很轻地说:“从前我不信这些,但现在你来了。”
红线绕过一圈,和银镯一起,戴在她腕间正好合适。
微凉的指尖在她手腕内侧摩挲,染上她的温度,他无声地笑起来:“愿望都会实现的。”
这是在安慰她吗?
姜屿皱皱眉头,总觉得这话听来有点奇怪,手撑在床沿边,俯身向他靠近。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知予仰起头,同她碰了碰鼻尖,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姜屿无言以对,又怕再问下去自己恐怕要露馅,她于是缩了回来,抬起手,借着光亮细细看了眼红绳。
“你怎么什么都会?我以前也编过这个,但总编得不好看。”
其实谢知予在今天之前还是不会编红绳的,他只是在南诏时见别人编过。
姜屿本就是有意在转移话题,谢知予也没再开口接话,转头望向了窗外,眼眸中的情绪淡如冰雪。
也许受外溢的浊气影响,空中飘浮的鱼龙灯看起来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恹恹的,没什么活力。
一只金鱼灯乘着风缓慢地浮游,大约是飘累了,停在窗台上,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知予,像是对他充满了好奇。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对视里,灯内的火光突然颤微微地晃了下,转瞬间熄灭了,脑袋一歪,从窗台滚落。
“这灯原来是会灭的吗…我还以为用的是长明灯来着。”
姜屿弯腰戳了戳滚到床边的金鱼脑袋,灯灭之后,金鱼也不再有动静,变回了一盏普通的灯笼。
“你们睡了吗?”
门外传来池疏的声音,他接着又敲了两下门,沉声说:“情况有变,我们恐怕得立刻赶去魔渊一趟。”
姜屿抬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幕阴沉,黑得浓重,大片的“乌云”似洪水一般翻滚着从西北风逼近,越来越密,堆积在一起,看着有种风雨欲来的逼迫感。
姜屿眉头蹙了起来,心知这是时间要到了,或许都用不上两日。
“好,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就来。”她匆忙下床,顺手拍了拍谢知予。
“等会路上要是遇见大魔你先别动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避开它们,避不开的话再另说。”
姜屿走去桌边拿了信,回过身来,发现他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怎么还在发呆。”她捏着信封一角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我们要出发了。”
“要出发了啊……”
谢知予点了点头,将她的话又重复一遍,忽然抓住她的手,抬眸微笑问她:“害怕吗?”
“有一点。”姜屿弯着眸子,没有一点迟疑,坚定地对他说,“但是一想到身边还有你在,就一点也不怕了。”
“是这样吗。”谢知予喃喃着,松开她的手,似是有所领悟,低头抑制不住般笑出了声。
“这个给你,我昨天写了好久。”姜屿戳戳他的脸颊,把信塞到他手里,“但是要等回家后才能打开看。”
谢知予捏着信,有片刻的失神。
好半晌,他才开口应了声:“好。”
*
魔域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到安全的地方,街道间空无一人。
“你们快看。”宁秋仰起头,示意其他三人往天上看,“那些浊气怎么越堆越多了。”
源源不断的浊气像海浪一样从西北方飘来,层层铺在天幕,厚重得几乎将头顶的天都压低了,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紧迫感。
池疏面容凝重,解下腰间的铜铃晃了晃,等了一会,铜铃仍然没有反应。
半个时辰前和仙盟的联系也无故突然中断。
出现这种情况,池疏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魔渊出事了。
“我们恐怕得快些才行,再晚就来不及了。”池疏骈指祭出长剑,飞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宁秋虽有了灵力,但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自己御剑飞,便和从前一样同他共乘一剑。
四个人三把剑,拔地而起,化虹而去。
姜屿一边飞,还在时刻警惕着头顶压下来的浊气。听见熟悉的孩童啼哭声时,她两指夹住一张符纸,正准备朝着声源处甩去,却有一道紫光比她速度更快,撞上了掉落的大团黑气。
紫色的灵光轰然爆开,竟直接将未成形的大魔打散了。
姜屿愣了愣,随后诧异转头望去。
宁秋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这股力量的确很强,但毕竟是妖力,她欣喜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忧愁。
而她显然还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妖力,头顶又“噗”地一下冒出了一双狐耳。
姜屿瞪大眼睛:“宁秋,你……”
听见她的声音,宁秋下意识便想着蹲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纠结一番后,索性破罐破摔。
“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吃了!”
凶巴巴的语气,却偏偏配上那双软萌的狐耳,二者搭配在一起,非但一点也不显得凶狠,反而让人有种想上手摸一下的冲动。
虽然有些震惊,但姜屿也很快接受了事实。
她深谙傲娇心理,已经熟练掌握了和宁秋的相处之道,真诚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只这么一句话,宁秋颊上飞红,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态度立马软了下去,连声音都小了几分。
“……你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害怕?惊讶倒是真的。”姜屿歪了歪脑袋,发上的丝带随风飘起来,眼里含着笑意望着她,“而且就算你是妖,可妖也分好妖和坏妖,你又不吃人,我为什么要怕你?”
她问得这般坦然,倒让宁秋一时语塞,接不上话。
寻常人若是某天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是妖物变的,大概都会觉得难以接受才对。
但姜屿看起来不仅很一副对她的耳朵很感兴趣的样子,而且好像还有点…莫名的兴奋。
“先别发呆。”眼见头顶“云层”中又落下一团黑气,姜屿抓住时机甩去一张符纸。虽然做不到像宁秋一样将它打散,但好歹能将它弹开,以免砸到他们身上。
“正事要紧。”姜屿转头看向宁秋,冲她眨了眨眼睛,“至于我为什么不怕你这个问题,等回去后再慢慢细想也不迟。”
一行四人中,池疏很爱她,姜屿不怕她,而谢知予则对除姜屿之外的事毫不关心。宁秋抿着唇角,心想,就算自己是妖,好像也不会改变什么。
越靠近魔渊,堆积在天空中的浊气越浓重,偶尔还能听见其中发出的咕噜声,就像胎动一样。
这些声音或许在旁人听来并不明显,但对宁秋来说却是放大了数百倍,清晰无比。
宁秋掌心燃起一簇灵火,眼神逐渐坚定,不再去管自己露出的狐耳,专心对付起大魔。
*
魔渊封印存在已有千年之久,坚如磐石,哪怕十三年前的松动,也只是在边缘裂了一道小口。而此刻无数只似人一般的黑影在渊底喊叫着,争先恐后地扑向头顶的封印,竟将封印硬生生撞出数条裂隙。
守在渊口附近的弟子见势不妙,忙向众人提醒道:“不好,封印要破了,大家小心!”
渊底传来的撞击声愈加猛烈,封印自中心处裂出条条碎痕,“轰”一声后,彻底破开了。
压抑千年之久的大魔们涌了出来,黑色的浊气似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面八方漫开,来势凶猛,不可阻挡。
“大家别慌,不要乱了阵形,先想办法稳住封印!”
有弟子喊了一声,欲举剑将大魔逼退,可天上雨点似的掉下来几团黑气,砸在他身上,瞬间将他吞没。
短短几秒,黑气抽条出人形,弟子握剑的手上长出几块鳞片,随后疯速蔓延爬遍全身,竟将他生生裹成了一座活人雕塑!
其余弟子见状,本欲上前去救他,却无奈被天上接连落下的大魔纠缠。
只刹那之间,形势急转,染上化琉璃后鳞片瞬间裹满身,面目全非,哀嚎声如瘟疫在人群中传染开,场面惨烈如人间地狱。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封印还能再坚持几日吗……”池疏从剑上跳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惊骇交加。
“我们快去帮忙吧。”宁秋双手翻飞结了个漂亮的印,展开一道灵力屏障,将四人围在中间。
姜屿挡在谢知予身前,和池疏配合着用符纸砸退了几只扑过来的大魔。
一路过来,他们都在尽力避免杀掉大魔,可到了魔渊后,已是避无可避了。
“不必如此顾虑我。”
谢知予轻笑一声,抽出离恨,在三人困惑的目光中慢慢走上前去。
几缕黑气自剑身溢散出来,环绕上他的手腕,他只将剑轻轻一挥,在密密麻麻的大魔堆里劈出一条过道。剑气所到之处如寒霜压境,大魔皆被这股寒意冻成冰塑,风一吹,碎成了一地齑粉。
他回过身,见三人仍在望着自己,面上露出了一种似乎是觉得很好笑的表情。
“都这样看我做什么,不是要去帮忙吗?”
那些齑粉点点滴滴地飘到空气中,变成无数的小黑点,如上回一般,似是感受到了某种吸引力,尽数朝着谢知予飘来。而其他死去的大魔也不再回归于天地,千丝万缕的黑色浊气都在顷刻间融进了他的身体。
姜屿看着他颊边长出几块的鳞片,迟疑着开口问:“你……没事吗?”
“没关系。”
谢知予脸上一点痛苦的神色也不见,反而是微笑着的,神色自若中又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就好像这点事压根不值得她去在意。
宁秋和池疏忧心自己的好友,也同样忧心魔渊,见他尚且没什么大碍,双双松了一口气,互相配合着在前开路。
“封印已经破了,设下新的封印之前,我们得先想办法把这些大魔和浊气逼退回去才行。”
就在几人说话间,“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竟然剧烈摇晃起来,魔渊周围一圈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守在附近的弟子甚至来不及逃跑,直接掉了下去,被浊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大家别慌,先稳住阵型!一定要撑住,封印破了,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能再退了!”
渊底浊气仿佛无穷无尽,遮盖住整片天空,各门各派的弟子和魔族死守在各自负责的方位上,一批人倒下,又有另一批人接替。
可大魔数量只多不少,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大魔死的还没有生出来的快,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池疏出剑的速度慢了许多,在魔潮中杀了太久,已然有些力竭。
“小心背后!”
宁秋展开屏障将大魔弹开,体内磅礴妖力的充斥着每一寸灵脉,仿佛用之不尽。可她越使用这股力量,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唇边溢出一丝血线,她悄悄擦掉了,始终咬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