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在(重生)——枕月长终【完结】
时间:2024-03-30 17:15:07

  写了没多久,明熙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先生。”
  她一顿,提着笔回过头去,慕箴站在门口,身形如松如竹,头戴一顶玉冠,衣着华美,他行礼:“学生来迟了。”
  干脆利落,恪守礼节,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也是十分赏心悦目。
  “不算迟。”
  朱聆招手唤他进来,从带来的书卷中抽出长卷:“你前段日子总是告病不来,小考也耽误了,正好我今日赶回来,你便一起跟着补补吧。”
  慕箴面色不改,只和声答应:“是。”
  叶明熙有些傻愣愣的,屋内只有一张长桌,她眼睁睁望着慕箴接过卷子,在她对面坐下,暗自对自己轻巧地眨了眨眼。
  没等多久,朱聆出门去书房取书。
  叶明熙憋了半天,终于等到二人独处,还未等她说话,对面的人早有预感般抬头。
  “快答。”他声音轻和,“这卷题多且难,你今日不一定答的完。”
  她心里有些闷堵,她将笔一扔,干脆不写了:“我前几日跑了满城找你,全渔阳都知道叶府二小姐巴巴追人,肯定都在背地里笑话我。”
  她有些委屈,无理取闹地嚷嚷:“现在又突然跑出来,神出鬼没的,每次都等你来找我。”
  叶明熙觉得好不公平,难受极了,如今只有他们二人,自发地耍起了小性子。
  慕箴没忍住,笑出了声:“渔阳的百姓才没那么闲呢,况且今日不是来了?”
  叶明熙没好气道:“那是朱先生体恤你,才叫你一同来的,若是他忘了呢?你岂不是还要躲着我?”
  慕箴见她说气话,双眉下弯,有些无奈:“实在是有要事脱不开身,既然说了今后会与你在一起,我便不会再轻易离开。”
  叶明熙听他这么说,才开心起来:“真的吗?那这段时间,你也会如同朱先生说的那样,一直陪着我吗?”
  听祖母说,青鹿书院要等到中秋节后才开始上课,如今距离中秋还有一段不短的时日,若朱聆真的单独为他二人授课,那岂不是这段时间,他们都能日日相见,朝夕相处了。
  慕箴望向她,笑得温柔,望着明熙明媚的面容,眼中缱绻长久不散。
  夏日的风从窗外而来,带起他脸侧长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汤药起了作用,他的面色已经不似原先苍白,长眉如画中远黛,鼻梁高耸,双眸明亮温和。
  眼下这般凑的近了,叶明熙才发觉他唇下还有一粒红痣,显得模样比她还要精致。
  “真的。”
  他肯定了明熙的猜测,伴着夏风,伴着暑热,伴着二人距离相近所带出的隐隐旖旎,含笑开口,带着隐晦的郑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面若好女,瞠然自失。
  明熙知道这两个词都不贴切,但美色误人,她满脑子全是这两句。
  慕箴的五官样貌是温柔的精致,舒缓的眉眼中好似有山水流淌,望着你的目光,清澈明亮。
  叶明熙怔怔望了许久,收回视线,瞧见自己手中的笔落下一团浓墨。
  “啪嗒、”
  与她心跳同频落下,成为一块刺目的黑渍,污了刚刚才写下的答案。
第22章 砚台
  朱聆出的长卷涵盖了所有, 因上辈子总是闷在家看书的缘故,对她而言还是信手拈来的,但她也顾忌着, 思忖着前世这个时候自己的水平,挑挑拣拣答了些。
  唯一有些难度的便是策论,她虽看书多,但对于做文章而言还是有些苦手,她皱着眉望着最后策论的题目,凝思了许久也未曾下笔。
  不自觉就开始有些分神, 二人坐的极近, 她稍一抬便能瞧见一只宽大苍白的手架着上好的紫狼毫笔, 行云流水地书写着,不带停顿。
  或许篆刻真的能让人平心静气, 慕箴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一般, 一口气便将考卷答得七七八八, 他的手因刻玉的缘故, 生了不少的茧,指节也宽大, 明熙直勾勾地望着愣神,心下想着。
  这样大的手, 估计自己的手指只能够到他第一个指节, 两手相触比对时, 若是他弯弯手指, 一定能将自己的手整个包起来。
  这样散漫地发着呆。
  “叶明熙。”
  朱聆的声音有些严厉的凉意,她一惊, 抬头看去。
  先生狠狠皱眉,语带苛责:“好好答题, 别总盯着旁人看。”
  这话一出,叶明熙的心狠狠一跳,娇俏的一张小脸很快红透,余光瞥见持笔的手一顿,随后慕箴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来。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看慕箴此刻的反应,头几乎快埋进长卷之中,羞赧欲死:“是……”
  声音微弱,带着哭腔。
  听见一丝清爽笑意,叶明熙红着脸偷偷瞄了一眼,慕箴笑得开怀,眼中细闪的微光都在光照下流转生辉。
  与偷看的明熙对上眼,慕箴将她面前没剩多少墨的砚拿走,明熙力小娇气,磨不了多久便手酸,慕箴没来之前,总是写一点磨一点。
  慕箴察觉到后,将自己的砚台摆在二人中间,挽袖磨墨,轻声道:“写吧。”
  手腕动作之间,带出的不仅仅是甜味的墨香,更是藏在他衣袖之间隐隐药香。
  明熙仔细分辨,闻出了是自己调制出来的汤药味道。
  真的有在好好喝药。
  叶明熙又默默开心了起来,提笔过去蘸墨,慕箴动作停顿,偏开手方便她取墨。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白嫩的手背蹭到了他的指节。
  相触的瞬间,慕箴垂下眼,尽全力地去掩饰自己慌乱的气息。
  早上因明熙起的晚了些,没过一会儿便是正午。
  烈阳高悬,一阵燥热。
  朱聆抹去了下颚的汗珠,才将视线从书卷中移开。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先休息吧,你们去用过午膳后未时再来。”
  说罢便整理了下桌上的杂乱,先行离去。
  写了一上午的明熙终于松了口气,将笔一扔便趴在桌上冗长地叹了口气:“先前在汴京也没这样。”
  见她整个人没劲地发蔫,慕箴好笑地抽走她脸下的长卷。
  叶明熙感受到拉扯,懒洋洋地将脸翻了个面。
  脸上满是刚才卷子上未干的墨渍。
  慕箴掏出真丝的手帕,蘸了温水轻轻擦拭:“应天书院的先生轻视女子,朱先生与他们不同,这是看重你呢。”
  叫叶明熙对他的行为没有丝毫抵触,反倒舒服地闭上了眼,又将小脸凑近了些方便他的动作。
  指尖轻弯,短暂地停顿了些,又凑上前去。
  脸上传来的触感轻和又温柔,夏日暖热的过堂风一吹,将她迷糊的脑子都带的清醒了些。
  叶明熙睁眼:“离未时还有一个时辰呢,你回家吗?”
  她是不想回的,一个时辰来回一趟,剩下的时间吃完饭,连小憩一会都不够。
  慕箴恐怕也想到了这层,他将湿透的帕子收回怀中,歪头思索片刻:“我带你去金鸪楼吃饭吧?”
  “真的?”
  叶明熙双眼猛然变亮。
  金鸪楼奢侈异常,不仅价格昂贵还极为难约,除却刚来时姐姐带她来吃过一次,便是上次陛下约见了。
  李阙那次忽略不计,叶明芷带她来吃的那次,是在落湖之前。
  隔着重生前后十几年,她早就忘了这闻名天下的酒楼是什么滋味了。
  叶明熙兴致冲冲:“慕二少请客嘛?”
  叫她如此高兴,慕箴也笑,他点头:“这是自然。”
  “那你可别后悔,”叶明熙神情狡黠,“小心别被我吃破产了。”
  “二姑娘便是要我们公子将金鸪楼整个买回家,也不会破产的。”
  门外侯着的怀生几人见先生离开后,进来便听到二人说话。
  怀生将鼓囊囊的荷包举起,一脸骄傲:“难怪今日出门公子叫我多带些银子,我还塞了好几张大银票,姑娘今日敞开了吃,我家公子都付的起。”
  耳旁是姑娘欢呼雀跃的笑声,慕箴动手简单收拾了二人的桌面,走到怀生身旁小声呵责:“就你话多。”
  怀生扬眉:“嫌我话多,公子笑那么开心干嘛?”
  他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此时唇角已笑得有些泛酸。
  “往日都不爱来书院,昨日接到朱先生的传信我以为公子不会管呢,今日天不亮便起来梳妆打扮。”
  怀生端详了自家公子今日过分华美的装扮,外衣还是前几日淮绣坊新送来的款式,腰间又是挂玉又是叶姑娘给的药囊的。
  花枝招展,显得面色都好了许多。
  他笑着调侃:“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看公子你……嗷!”
  慕箴面无表情地拍了聒噪的怀生一掌。
  主仆二人跟在三个姑娘身后慢吞吞地走,叶明熙同两个女使的说笑声,时不时便传到他们耳中。
  慕箴望着不远处蹦蹦跳跳的姑娘:“真好。”
  “嗯?”怀生偏头,“公子说什么?”
  他摇摇头,只是在心中喟叹。
  有她在身边,真好。
  金鸪楼前几日被贵客包场,许久不对外开放,如今重新开门,接连几天都座无虚席。
  叶明熙感慨:“渔阳真是富庶,这酒楼昂贵,便是我家也不能常来,我以为生意不会好,如今看来还是我愚昧了。”
  闻冬也道:“是呀,都说汴京繁荣,但除却亲王宦官,寻常人家过得哪有渔阳这边舒坦。”
  慕箴的马车刚停下,便瞧见叶明熙朝自己跑来,衣裙散开,在风中如同展翅的蝴蝶。
  她皱着眉:“今日我们来迟了吧,人这样多恐怕没位置了。”
  好不容易让她开心一次,怎么可能会叫她失望呢。
  慕箴淡笑:“无事。”
  便领着她进门。
  怀生走在最前,外出的时候他便是代表慕箴说话之人,完全没了在明熙面前插科打诨的模样。
  他身形挺直,显得贵气了些,从怀中掏出一张玉牌递给跑堂。
  跑堂的接了,“哎哟”了一声,将两手擦了擦,毕恭毕敬地将玉牌还给怀生,朗声道:“慕公子,您随我来。”
  他这声喊的明亮,大堂周围的几桌人都遥遥望过来。
  被几道视线注视着,叶明熙有些紧张,不自觉捏了捏指尖。
  慕箴垂眸,觉察到她动作,上前两步站在她身侧,挡住了那些人若有若无的目光。
  温和问她:“走吧?”
  叫他习以为常的样子,叶明熙反倒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羞赧。
  跑堂的小二将他们上楼,这金鸪楼面积极大,除了刚进门的主楼,四边都有宽阔的楼梯通往高处。
  四个方向的大楼与主楼之间的二楼装有护栏的凌空飞桥,又相互连通,十分气派。
  再往上的楼层便是包间厢房。
  可能本想带他们去包间,慕箴却停了脚步,指了二楼一处宽阔大桌:“就这吧,此处没人定吧?”
  跑堂的连忙道:“没人没人,那您先坐着,看看要吃点什么。”
  品秋望了望四周,觉得这慕公子当真和闻冬说得那般体贴,不想让她们姑娘在大堂挤,又不去包间,二楼此处不仅幽静,三面都被栏杆围起,楼下人稍一抬头便能瞧见他们几人身影。
  不会平白落人口舌。
  她看了眼自顾自兴奋的叶明熙,又在内心想着,可惜她家姑娘愚钝,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
  慕箴体贴地用壶中沸水给二人餐碟都烫了一遍,见明熙扒着栏杆往楼下望,开口问道:“要不要餐牌,看看想吃什么?”
  他们坐的位置极好,视野开阔,左边是大开的窗户对着热闹的市集,右边是高高隔起的红木栏杆,栏杆下便是大堂热闹的宾客。
  叶明熙扒着望了会楼下桌上的餐食,用手指点了几个看着便好吃的,小声凑到慕箴耳边道:“要那个鸭,那桌的鱼,还要那个金灿灿的叶子菜。”
  慕箴一一看了,记在心里,将菜名报给小二,又问:“喜欢吃鱼?这家还有道长桥飞鱼,也好吃的。”
  见叶明熙连连点头,他又加了几道招牌菜,最后叫了个西湖牛肉羹。
  叶明熙粗略一数,有些惊讶:“点了这么多,吃的完吗?”
  “无事,”他招呼怀生他们都坐下,“吃不完也可以带回去。”
  一开的大桌,五人坐着也宽敞的很。
  菜上的很快,基本是这边点了那边便下锅。
  叶明熙:“堂下这么多人,我以为要等上一会呢。”
  怀生给众人倒茶,闻言笑道:“慕家是金鸪楼的东家之一,这点子特权还是有的。”
  又是东家。
  叶明熙瞪大了眼:“难怪那小二那么恭敬呢,慕二少真是了不得,什么店都是东家。”
  慕箴笑笑:“这不是我家的产业,家父那会儿有些闲钱,什么店都喜欢投点玩。”
  他用公筷每道菜都夹了点放在她碟中:“尝尝吧。”
  闻冬品秋二人也不敢多吃,只一个劲地往明熙碗中布菜。
  她虽贪吃,但食量小,每道菜吃了两口便没什么肚子。
  又接了慕箴为她盛的一小碗牛肉羹,捧在手里边望着楼下风景,边慢条斯理地喝着。
  堂下不仅仅有食客,还有不少衣着简朴的人游走在各个饭桌之间。
  头上缠着花布的妇女斟酒,换碟,身形高大的壮汉来回搭话,热闹的很,掌柜的也没有驱赶。
  “这是做什么呢?”
  慕箴抬眼望了,解释:“渔阳会有些人在饭桌之间寻活,妇女斟酒,壮汉跑腿,金鸪楼规模大,富家人也不少,有时随手给的赏钱便够一家吃上几天的了。”
  明熙讶异:“掌柜不管?这不会很乱吗?”
  慕箴摇头:“不过是讨生活的一种方法罢了,他们虽不宽裕,也是凭本事吃饭,况且带动了周边的服务,只要不是太混乱,一般都不会管的。”
  她听在心里,再一次感慨着渔阳的随性与包容。
  这要是放在汴京,早便被老板寻官差来赶人了。
  叶明熙有些新奇地看着,望见一年轻人挎着一篮子的水果来回售卖,她笑得眉眼弯弯:“渔阳真好啊,吃个饭还有水果送到跟前。”
  慕箴暗暗瞥了眼怀生,便见怀生一抹嘴,噔噔跑下楼,将那人带了上来。
  那少年年幼的很,看着跟明熙一般大,他可能也知道金鸪楼楼上都是非富即贵之人,紧张得满头是汗。
  明熙凑上前看了眼,发觉竟还有名贵的荔枝。
  她挑了些水果,见慕箴又要给钱,急忙推了推闻冬:“你请我吃饭,水果我请你好了。”
  闻冬拉开小荷包付钱,因方才也听了一耳朵,知道规矩,给了不少赏钱。
  慕箴也不推脱,只淡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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