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行了……”廖杉往上钻了钻,伸手拉下了被子,让自己脑袋钻出去,大口呼吸着空气。
王川泽又是一下埋进去,却没有再动,而是跟着钻出了被子,想着先给她点时间缓缓。
他伸手轻轻拂开廖杉汗湿粘在脖颈处的头发,爱怜的落下一吻,声音也有些喘,“好一些了吗?”
潜台词是,能继续了吗?
廖杉忍不住睨他一眼,正要说话,突然眼睛余光看到旁边的婴儿床,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翻了个身,正趴在床上睁着两只乌黑的眼睛透过围栏的缝隙往外看。
小鸟好奇的看着床上盖着被子的两个人。
廖杉被她一吓,身体立刻一夹。
王川泽猛地蹙眉。
还好刚刚一直盖着被子,还好小鸟才四个多月、还不记事,廖杉这么想着,松了口气,缩在被子里套上睡裙,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人到中年、有了孩子之后,夫妻感情就淡了。”
有了孩子到底是多了一个人,就像刚刚,也太尴尬了。
廖杉随口一句话,却令王川泽眸色一沉。
他把孩子放进吊床里,大大的布兜像是围墙一样完全阻挡了视线。
廖杉把被子掀到一旁,见王川泽摘了眼镜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以为他要睡了,连忙说道,“你先帮我烧个水,我想洗洗――”
话音未落,她就被抓住了手腕,跌坐在他身上。
修长的手指卷起睡裙的下摆,王川泽抬头看着廖杉,黑眸中某种情绪翻滚着,“等下再洗。”
廖杉讶然,接着就着这个姿势一下子坐了进去。
太深太满了,感觉进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深度。
廖杉的手指一下子紧扣进王川泽的肩膀上,她有点喘不动气,“出、出来点……”
王川泽依言退出来了些,可下一瞬又重新埋了进去。
廖杉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呜咽,又连忙咬唇忍住。
磨人似的动着,王川泽紧紧盯着廖杉,声音低哑轻柔,“你对我的感情也淡下来了吗?”
他又是深深的一下,喃喃道,“可我对你永远也不会淡下来的。”
廖杉努力附身下去,因为他的动作,吻只落到了他的唇角,她喘着气去哄他,“好好好,不淡下来。”
王川泽看着她,沉凝的眸中终于浮现笑意,他扬唇轻笑,“小姐愿意生下我的孩子,我这辈子都是小姐的人。”
“你怎么还真演上长工了?”廖杉莫名觉得羞耻。
王川泽笑出了声,清隽的脸上却是认真,“我和小姐签死契好不好?”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1966年10月。
国庆节后,代号“毕方”的轰炸机通过了静力试验,载荷加载到了80%不出问题,这代表着新机可以开启接下来的上天试飞工作了。
几个月前的风暴席卷全国,好在军工厂不允许串联,飞机厂周围还算平静。
四、五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小男孩蹲守在飞机厂门口,其中一个男孩受不住凛凛寒风,吸了下鼻涕,问道,“咱们还要继续等吗?虎子,你消息准吗?”
“当然了,我爸在飞机厂工作了好些年了,我记得他好些年前提过,有一批从苏联留学回来的人来了飞机厂。”另一个男孩正义凛然地说,“这些人肯定是修正主义的坏分子!”
爬到树上的一个小男孩朝他们喊,“我看到有人从那个看得很严的楼里出来了!”
几个孩子顿时警戒起来,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敌人”。
可他们在看清对方身上那身军装、还有肩膀上的一杠三星的肩章,顿时泄了气,踌躇不前。
廖杉看这几个孩子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呵的笑一声,“在等我呐?”
领头的小男孩努力硬气起来,站在最前头,问道,“你是不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人?”
廖杉点点头。
那男孩正要呼朋唤友,就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
“你们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吗?”
孩子们一下子愣住。
“别看我们是去苏联留过学,可我们过去是为了学他们的技术,说难听点是偷他们的本事,你们想啊,他们能乐意吗?”廖杉开始忽悠小孩。
几个孩子愣愣的点点头,他们大多听父母抱怨过师傅藏着掖着、不愿意教技术的话。
“所以啊,那些苏联人能对我们有什么好脸色吗?”廖杉在心里默默对卓娅、巴浦林诺夫教授等人道了个歉。
廖杉把曾经留苏的学子们描绘成忍受冷眼、讥讽,刻苦学习,把敌人的本事学回来,为国家做贡献的正义分子。
几个孩子看着她肃然起敬,领头的小男孩还朝廖杉敬了个礼,“您辛苦了!”
廖杉正色,“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川泽听说门口有闹事的孩子,急急忙忙从研究所跑出来,但根本没发生他所担心的事。
廖杉悠闲地朝那些孩子们挥挥手,转身看到王川泽,“你怎么出来了?”
“你没事就好。”王川泽松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廖杉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先回家看着小鸟。”
王川泽点点头,他要写静力试验的汇报报告,“我尽量快些写完,不会太晚回家的。”
廖杉先行回到专家大院,走进楼里,上了二楼先去了冯研农家。
开门是一屋子的小孩,这两年郑子昂和孙秀又得了个女儿郑拂晓、何为和邓连心在今年四月有了他们第二个儿子何清明,李丽珍肚子里也揣着冯研农的第三个孩子。
陈娟白日里没什么事情,就带着孙女过来,帮衬着照顾这些孩子。
见廖杉来了,陈娟转头抱起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小女孩,她圆圆的小脑袋上扎着左右两个丸子头,仿佛年画娃娃似的,“小鸟,你妈回来了。”
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廖杉很是天真的问道,“你是我妈妈吗?”
廖杉伸手把她抱过来,毫不客气的拆穿女儿的把戏,“我知道你认得我,咱俩早上还见过。”
就是前一阵子忙着飞机进行静力试验的事,廖杉和王川泽从早忙到晚,回来都是深夜了,女儿就由陈娟带着在廖杉原来住的那间屋子睡。
也就三、四天没见,这小丫头在见到王川泽时就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了,惹得他一阵心酸。
“别再耍这种花招,”廖杉压低声音,她特意早回来就是来警告这小机灵鬼,“再搞你爸的心态,骗他给你买糖吃,我就真把你放你冯伯伯家几天。”
廖杉都看到王川泽晚上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了。
小王鸾撇撇嘴,坏妈妈,就知道欺负她。
廖杉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你乖乖听话,我给你买糖吃。”
小鸟立刻抱住她的脖子,好妈妈!
廖杉忍不住轻笑一声,到底还是个小孩。
又摸了摸别的孩子的脑袋、和李丽珍道别后,廖杉抱着女儿和陈娟出来,“娘,你先回屋吧,做饭可以再等会儿,王川泽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今天晚些吃,我先带着这丫头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陈娟一听,“那你顺便打瓶青酱。”
廖杉抱着小鸟、拎着酱油瓶子就出了大院,刚走了没几步,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拎着行李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的男人看到廖杉,一下子怔愣住。
廖杉也很是意外,随即一想,静力试验通过后接下来就是试飞了,他出现这里也合理,她笑笑,“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于轻舟回过神来,也朝她扬唇一笑,“没想到三年没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有的人已经来了,而有的人还在路上。
山路上一辆驴车拉着一车的人赶着路,头发白了些的陈美芬双手攥紧,忐忑不安,“这猛地一下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我心里还真挺不得劲的。”
生在庄稼地、长在庄稼地,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乍一离开土地,哪儿都不自在。
一旁挨着个花布包袱的九岁男孩便接口说道,“奶奶,那咱们回去吧。”
廖小满对只见过照片的姑姑没什么感觉,对于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他心中隐隐有些抵触。
下一秒一个巴掌就呼到了他头上。
他姐廖寒露坐在旁边,少女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那让六伯爷爷停车,你自己走回去吧。”
廖小满敢怒不敢言,谁让他学习成绩没有他姐姐好,谁让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姑姑,就没见过家庭地位比他还低的男娃。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爹,廖拥军假装没看到似的看风景,一边揽了一下才六岁的小儿子廖谷雨,“小雨往里面坐坐,别摔下去了。”
李秀英皱眉训儿子,“都在路上了,别说什么回去的话!”
廖小满撇嘴,重女轻男!这是严重的重女轻男!他娘都没看到廖寒露那丫头呼他脑袋吗?
驾着驴车的廖六伯乐呵呵的打着圆场,“回去干啥,几个孩子接你们过去过好日子呢,我还想去呢。”
村里昔日嘲笑廖三勇家里揭不开锅了、还要送孩子去上学的人现在不知道有多羡慕,人几个孩子可不是上交多少公粮,而是真真切切的在为国家做贡献。
廖六伯心中艳羡,“我之前就觉得三儿这丫头不一般的聪明,看着就机灵。三哥,你也有好些年没见过闺女了吧?”
“嗯,”廖三勇喉咙微微哽咽,强忍住,故作无事的轻松说道,“也就十年多没见了。”
第132章 红薯粥
“新机上装备的是最新一代的弹射座椅, 增加了姿态控制这一功能,能通过不同的传感器感知当前飞机的姿态、速度等参数,从而选取不同的救生模式, 进行工作。弹射出舱后,控制系统能迅速调整座椅的飞行姿态与方向,缩短开伞时间, 提高例如滚转、倾侧、倒飞等飞机不利姿态下的救生成功率……”
廖杉站在黑板前给试飞员们讲着新机上座椅部分的变动,声音清晰流畅。
“这些是应对低空不利姿态作出的改进,另外我们也有考虑到高空高速状态下的弹射,为此做了一套应急供氧装置。”
她把另一张图纸夹在黑板上, 一一介绍着,“应急氧气瓶位于弹射座椅的框架中,这里是释放摇臂,应急氧气开关在右手边, 可提供约10分钟的氧气……”
于轻舟坐在最前面的座位, 一心二用,一边记着笔记,一边注意力忍不住落到廖杉身上。
三年没见,她还是这么的耀眼夺目, 并且比过往还多了些柔和,就像经过日积月累锻炼形成的珍珠,越发散发出她的光芒。
廖杉毫无察觉的继续讲着新机上最为特别的三人弹射顺序。
张国光和郑子昂也接连讲了各自负责的机身和机翼部分的设计内容。
这几天轰炸机组的工作就是帮助试飞员们尽快熟悉新机, 为接下来的试飞工作做准备。
黑板前的人又换成了王川泽, “作为一架战略轰炸机, 通常需要在确保制空权的情况下, 担负的是对地目标的远程精准打击,以及近距离空中火力支援任务。为了能够有更高的命中率, 新机上特别加了一个光电瞄准具。”
“所有引导指令均会显示在仪表盘上,对应的操作动作是:操控制动杆,瞄准具的陀螺仪单元启动,瞄准具会辅助完成对攻击目标的观测和跟踪,改变固定环的十字中心,完成瞄准和投弹……”
王川泽讲完课往外走,于轻舟连忙追上去。
“怎么了?”王川泽停下脚步,侧身询问。于轻舟是这次试飞队的队长,王川泽以为他是有有什么事特意追出来的。
于轻舟伸手拉着王川泽胳膊,“一点私事,我们边走边说。”
王川泽不明所以,被他拉着走了几步。
“我那天看到廖杉抱着个小丫头,是你俩的孩子吧?”于轻舟仿佛闲聊般开启话题,“看着挺可爱的。”
想起女儿,王川泽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和杉儿更像一些。”
“你看咱俩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我把你当兄弟的,要不让你闺女跟我认个干亲?”于轻舟故作轻松的说道,“叫我声二爸呗。”
王川泽脸上的笑容收敛,戳穿他的小心思,“我闺女叫你二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媳妇多了个对象。”
于轻舟暗自腹诽这人还真不好骗,他不过就是想在称呼上占点小便宜,这都不行。
“早在十几年前,婚姻法就明确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与其这么想加入别人的家庭,你不如自己也赶紧成个家。”王川泽冷冷说完,转身就走,这朋友不要也罢。
在他走后,于轻舟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要是能再自私点,孩子还说不定是谁的呢……”
中午,于轻舟没去食堂吃饭,反而去供销社买了瓶酒,拎着去了烈士陵园看望他另外两位兄弟。
先是和孙勇武说了他喜欢的那位女演员的近况,于轻舟摇头叹息道,“因为参演的电影有问题,她被下放改造了。”
接着他又看向另一块石碑,和侯勇说起话来,“我去看过嫂子和八一了,那小子还真像你,三岁了,正是能跑能跳的时候。”
席地坐在两个兄弟间,于轻舟望着天空发呆。
说后悔吗,也没多么后悔,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放弃也是他自己选的。
就是有点羡慕。
“果然人这一辈子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啊…… ”于轻舟喃喃道。
廖家人过来的时间正好赶上试飞工作开始。
“原本住这儿的人搬去给子女看孩子了,这房子就这么空下来了。”廖爱党走到小平房的门口,和坐在隔壁房门前的人打了个招呼,“黄叔下午好。”
他侧头对爹娘和大哥大嫂介绍道,“这是三儿研究所同事的对象她爹,还是那位黄素莉同志帮忙找的房子。”
不然这一大家子人还真没地方住。
推开门,李易安已经在屋里打扫着了。
廖爱党没提房租的事,又介绍起房子,“比不上乡下宽敞,就两间屋,之后再隔出个房间来,让几个小孩能分开住。厨房是和旁边黄叔共用的……”
“又不是吃不得苦。”廖老爹不在意的说,注意力全被一进屋的火炕吸引住了,他还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
没一会儿廖胜利和他媳妇魏丽华带着孩子也过来帮忙一块儿收拾屋子。
一大家子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好不热闹,陈美芬却在人群中不住的看着,像是找什么人似的。
“娘,”廖爱党哪里不明白她在找谁呢,解释道,“三儿和王川泽最近忙,等抽出空来肯定就过来了。”
陈美芬应了一声,脸上难掩失落。
廖老爹心情也低落下来,他也盼了一路了。
廖大哥在旁边安慰二老,“总归离得近了,早晚都能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