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章赶紧跑到析竹身边搀扶他，想要搭他的脉，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
“宸章，刚才除了我们，你看到了另一个女子吗？”
“哪来什么另一个女子？”宸章强硬地抓过他的手腕把脉，眉头越皱越紧，点了他胸口的几处穴位，道“师父，你千万不能再动灵力了，你的伤……”
析竹似乎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轻声咳嗽了两声，撑着雪地想要站起来。
宸章赶紧拦着他：“师父你别乱动了，我现在送你回天界。”
宸章刚要拦腰抱他，见他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身后，也转头看了过去。
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个女子在行走，她一头长发垂到腰际，头上没有半分点缀，身上只披着一块白纱，赤着足，缓缓朝他们走来，周身有一层光晕环绕，显得诡异又圣洁。
等她走近些，宸章赫然发现她的身上还冻结的一层薄冰，以至于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神情。
“该结束了吗？终于要结束了吗？”
幽寂的女声像是来自天际，又像是来自幽谷，更像是从四面八方一同传来。
忽然脚下的地面开始猛烈地晃动，地上出现巨大的裂缝，雪山上的雪大块崩塌滚落。析竹下意识抓住了宸章的手，随后失去了意识。
梦境里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场前无仅有的灾殃，他看到了那个正在制造灾祸源头，正是那雪中的神秘女子。
她只需要轻轻一抬手，就可让大海颠倒日月倾覆，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摧毁一切。
“你选好了吗？”
又是这句话，只不过这一次说话的声音变成了那雪地女子的声音。
“我选什么？你到底要我选什么？”
“师父？师父！”
析竹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天界，宸章陪在他的身边。
宸章已经离开了他许久，这一睁眼就看到她显得有些不真实，他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你回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旧伤处还疼不疼？”
“我……”析竹忽然皱了皱眉，他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着急问道“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凡界现在如何了？”
宸章愣了愣，轻声道：“凡界……大面积的雪山崩坍，死了很多人和妖，还有更多受了伤被摧毁了家园的，他们都在处理，所以只有我陪着你。我们的一切攻击似乎都伤不了那雪地女子，可她只是抬了抬手，我们就损失了很多天兵，昕云也受了伤，好在她伤得并不重。”
“那雪地女子现在何处？”
宸章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在此时，昱钦大步走了进来，刚喊了一声宸章，见析竹已经醒了，几步走到他的床边：“你醒了，太好了。你身体怎么样了？能下地了吗？出了一些事……”
宸章站起身道：“他还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我来吧。”
析竹问道：“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是淇澜那边出事了。”
第93章 她是谁
宸章见析竹脸色变得煞白, 怔愣地看着昱钦，忙替他问道：“以神祭司的修为能出什么事？她不是和朝槿他们一起去凡界帮忙了吗？难道是又遇到了那个雪地女子？”
昱钦也发觉了他的话有歧义，道：“不, 是我没说清楚, 不是淇澜出事了，是她的那座琉璃屋突然碎裂, 周围有些不同寻常的灵力气息。我没接触过你们说的神秘雪地女子，宸章你接触过, 我本想来喊你过去看看那灵力是否就是雪地女子的灵力。”
析竹听到他说不是淇澜出事, 长吐出一口气, 微微蹙眉按上跳动得有些不适的心口。
宸章瞥向昱钦，埋怨道：“你刚才是成心想吓他吗？”
“谁想吓他？我如果想吓他, 也不会拿淇澜开这种玩笑，明明是你们自己理解有误。”
析竹轻声道：“行了，我跟你过去看看。”
宸章阻拦道：“师父，我跟他去, 你还是好好休息。”
析竹摇了摇头：“没关系, 我就去看看。”
宸章早已熟知他的脾性，也不再浪费唇舌多劝, 陪着他一同去了百花海。
琉璃小屋已经碎成了多块碎片，原本流光溢彩夺目异常的琉璃也失去了大半的光泽。周围确实有一股不寻常的类似于仙的, 却更为强大纯粹的灵力的气息，析竹宸章对此并不陌生。
析竹推开宸章的搀扶走到琉璃碎片前，蹲下来触摸，过了许久都不说话。
昱钦问道：“怎么样？是吗？”
宸章走到他身边, 搀扶着他站了起来，说道：“没错, 和雪地女子的气息是一样的，是她所为。”
昱钦皱起了眉：“可是为什么？天界别处都无异常，偏偏淇澜的琉璃屋被毁了。淇澜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为何会被她盯上？”
宸章想了想，说道：“没准与她有怨呢？淇澜活了几千年，你我都只有数百岁，淇澜见没见过她，又岂是你我知道的？等她回来，可以去问问她。”
析竹道：“不可能。她见没见过雪地女子我不知道，可她的性子，她绝不可能会与谁结怨。”
昱钦也对着宸章道：“是啊，她要是有本事惹上一个这么厉害的对头，当初还能被你给欺负了？”
宸章想想也对，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淇澜，可她也认同他们的话。当初她故意弄坏琉璃小屋，有着几千年修为又贵为神祭司的淇澜，却只知道自己委屈，甚至后面昱钦出头维护，淇澜还劝阻昱钦不要伤害自己。
当初……
宸章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看向析竹和昱钦：“我突然想起来，当年我弄坏了琉璃小屋时，淇澜她跟我说过一些话。她的意思，这座琉璃屋应该是她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或许送她琉璃屋的人，与那个雪地女子有什么关联呢？昱钦，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昱钦有些尴尬道：“你也知道，我们几个加起来年纪都没她一半大，她几千年的经历，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那你呢？你既然和她聊起过琉璃屋，她还说什么了吗？”
宸章想了想，微蹙起眉摇摇头：“我当时好奇，也问了是谁送的，可她那时候的反应很奇怪，眼神迷茫，似乎是想不起来了。”
昱钦也蹙起了眉：“既然重要，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宸章道：“不过我们谁都没有活过几千岁，也或许几千年太久了，她真的忘记了。”
析竹轻声道：“可她连凡间历劫时的种种都记得，却不记得当初是如何殒身的，这真的不寻常。”
昱钦道：“有没有可能，是她死过一次又重塑仙身的原因，让她变得有些不寻常，所以才会忘记那些本不该忘记的事？”
析竹道：“我当初也这么想过，这种可能应该是存在的，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宸章和昱钦异口同声问道：“还有什么可能？”
昱钦又不耐烦道：“少卖关子，一口气把话说完。”
析竹看了昱钦一眼，接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她的记忆被动过手脚，就是有人封印了她的部分记忆。或者说，并不是人。”
“怎么可能？若是能封印她的部分记忆，那这人至少要和她修为差不多才行，她可是重塑仙身的神祭司，三界之内怎么可能有人有本事封印她的记忆？”
析竹轻声道：“所以我才说，或许，并不是人。”
宸章昱钦同时怔愣住，过了半晌宸章声音微颤地问道：“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
析竹声音微冷却平稳地说道：“那个雪地女子，她的气息与力量都很特别，她显然不是仙，不是魅，也不是妖，更不是凡人。先前魔心出世，我们也感知过魔的气息，与她更是大相庭径，所以她也不是魔。”
“那她是……”
三人谁都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可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凡间朝槿坐镇，安排了冥兵和小白攸宁一起帮助受了雪灾的妖，并且尽量把受灾之地恢复往常面貌，自殊和淇澜则在事发的雪原查探。
自殊找到了一处特别气息由为浓烈的地方，他清理开了堆压的冰雪，显露出坚冰上几道裂痕，那气息也变得更为明显。
“神祭司，你见多识广，可知道那神秘女子到底是何来路？”
“我……”
自殊没等到淇澜的回答，转头看过去，见淇澜怔愣着，眼眶里流出了一行清泪。
“神祭司你怎么了？”
淇澜回过神来，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平复了一下心境，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感觉在这冰雪之中埋藏着的悲伤，一种特别强烈的悲伤。”
“悲伤？还有吗？”
淇澜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蹲了下来，闭上眼睛双手触在冰上细细感受。
刚安顿好受灾族群的攸宁也过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看到他们，走过去道：“这里是我曾经修炼的地方，我刚才想起来，我修炼的时候确实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淇澜听到说话声音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攸宁。自殊瞥了一眼攸宁，还未等看清他的脸，看到他那一头白发就对淇澜道：“别理他，一只妖而已。神祭司，你刚才还感觉到了什么吗？”
攸宁一甩袖，一大块雪砸向了自殊：“你说谁一只妖而已？”
自殊拍了拍身上的雪，这时才认真看向攸宁那张美艳的脸，停留了片刻又转眸看向了别处。
淇澜温和有礼地对着攸宁道：“阁下就是雪国妖王吧？我听析竹提起过你，幸会。”
攸宁眯眼笑了笑：“你比某些仙要会说话得多。”
淇澜问道：“你刚才说，你在此处修炼时发生过不寻常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自殊提醒淇澜道：“他是狐妖，狐妖惯会撒谎，他的话不可全信。”
攸宁看向自殊，微微勾了勾唇角：“对，我是狐妖，我也会撒谎，那你呢？我听闻过一些你的事迹，你做过的事可比撒谎要卑鄙无耻的多，也难怪天君就是看不上你。”
自殊手里攥起了拳，冷冷一笑：“你最好当个好妖，否则若我发觉你行事不端，必然亲手处决你。”
攸宁笑着一挑眉：“你也一样。我最讨厌背后阴人的小人，要是哪天你再用卑鄙手段，我也绝不放过你。”
淇澜轻声道：“左丞，他是否撒谎我会判断，我想先听听。”
自殊冷哼一声，微微侧过身不再看攸宁。
淇澜对着攸宁道：“你刚才想说的，能告诉我吗？”
攸宁也不再赌气，对淇澜道：“我记得有一回，我在修炼之时听到有个女子说话的声音。不过那段时间我修炼有些急了，身体本就出现了一些不适，我就以为那声音也是修炼过急产生的幻觉，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似乎和那神秘女子的声音是一样的。”
“她对你说了什么？”
“那句话我想她不是对我说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当时我听到的声音说的应该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淇澜一怔，下意识伸手摸向胸前，发觉天神泪早就给了墨璇不在她身上了，便又把手放了下来有些无措地捏着袖口。
“她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攸宁复述道：“她再也回不来了。”
淇澜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哼吟一声捂着额头慢慢蹲在了地上，攸宁吓了一跳，赶紧也蹲下来看她：“你怎么了？”
自殊回头看了一眼，赶紧到淇澜身边：“神祭司，你怎么了？”
淇澜一时头疼得说不出话，她眼前隐约闪过了几片封印在记忆深处的碎片，她看到两个女子的身影，她们一直在一起，一起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光。
其中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
她似乎无法理解另一个身影到底是谁，越想头就越疼，那些景象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以捕捉。终于疼痛停止，刚才的那抹无意间浮现的碎片也像从未出现一般完全消失。
第94章 神与神祭司
作为掌管这个世界的神, 洁翎早就已经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起初还有新鲜感，数千年下来，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只剩下了无趣。
今日是新神祭司的接任典礼, 神祭司是仙族专门为她挑选的仙人。她本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一个专属供她逗着玩的仙，可上两个神祭司都很无趣, 她渐渐的对于逗神祭司这件事也失去了兴趣。
典礼结束后，新任神祭司第一次进入了神谕台。
“上神在上, 小仙是新任神祭司,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先前的神祭司从未说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们说的都是一堆工整晦涩的漂亮话。洁翎抬了抬眼皮，看向说话的仙。
她被打扮得如同前几个神祭司一样庄重华丽, 但她的脸不像他们那样刻板严肃，她的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意，怪好看的。
“行，多多关照。我是你的神, 我叫洁翎。”
她忽然听到洁翎的声音一惊, 随后笑道：“原来神也有名字呀。”
“废话，不然在神族我们怎么互相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