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从挎包里拿出纸打算随便擦一下刚才出的一点汗,付屿先微微侧身附耳过来,声音有些低哑:“贺老师,一会有时间吗?”
付屿说话地时候有刻意保持距离,但还是离贺厘的耳朵有点近,温热的呼吸打在贺厘的耳边,让她有一种微妙的错觉感。
贺厘下意识摇头,然后又道:“不过我和程绥桉一起来的……”贺厘最终没直接拒绝付屿,只道:“如果我要单独走的话,要给她说一声。”
付屿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看了眼舞台上还在唱歌的歌手,然后继续道:“那如果方便的话给她发条消息解释一下,我一会带你去后台要个签名。”
贺厘:“???”
付屿这句话让和贺厘懵了一瞬,她微微睁圆了眼睛,露出诧异地神色。
贺厘圆睁着眼睛的神情落在付屿眼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感,付屿忍住自己想要摸一把贺厘头发的冲动,解释道:“之前他代言过我们公司的产品,有点交集,要个签名不是问题。”
付屿一时间没想起来程绥桉的名字,只道:“你给你朋友发个消息说一下不要让她等你了,我一会带你去后台。”
贺厘其实有点想拒绝,想说不太好。但她确实从高中就喜欢这个歌手,最终还是感性大于理性,贺厘忍不住点了点头。
舞台上在场收尾的歌曲最后一点,声音响彻整个场馆,周围都是粉丝欢呼的声音。
贺厘也微微往付屿的方向侧了侧头,靠近付屿的耳朵,声音隐藏在周围粉丝的应援声里,只落进付屿一个人耳朵里:“谢谢。”
付屿微微勾唇:“不客气,为贺老师服务,我的荣幸。”
场馆的保安负责管理秩序,演唱会结束后心怀不舍的粉丝开始有序离场。
贺厘提前给程绥桉发了消息,说她有事,让程绥桉先回去。然后跟着付屿进到内场。
一个比付屿稍微低一点的男人出来接的他们,整个人并不算瘦,他的眉眼有些熟悉。让贺厘下意识觉得不适。
贺厘安静地跟在付屿身后。
男人笑着跟付屿说话,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觉的讨好:“付总,我已经提前和于忘清说过了,您今天能来实在是让我们意外,我们要早知道的话给您送几张VIP坐席的票。”
男人又看向付屿旁边的贺厘:“这位是?”
付屿身姿挺拔,要比男人高一点,说话的语气不算冷漠,反而显得温和,没有回答他多余的废话,只平静道:“能进去了吗?”
经纪人愣了一下,才连忙道:“能,于老师在里面等着呢。”
经纪人的眉眼实在有些过于面熟,但贺厘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且对方给贺厘的感觉让她有种生理性不适。
付屿察觉到贺厘的情绪有一瞬间不太正常的变化,稍微放慢了点脚步。
因为平时于忘清很少在社交平台上说话,更多的是事业上的消息,所以贺厘下意识地以为他很严肃。
但没想到私下有些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付屿提前帮贺厘准备了一束花,贺厘要完签名,又跟歌手合了张照,才重新跟着付屿准备走。
于忘清特地给贺厘签了好几张签名,笑着道:“谢谢你喜欢我的歌。”
贺厘点了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考了片刻才笑了笑:“您唱歌很好听。”
经纪人脸上的表情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再贺厘要签名和合照的过程中他视线在贺厘身上停顿又移开。
这股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贺厘身上,让她从头到尾都不舒服。
终于要从场馆出来,贺厘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刚才那个经纪人突然站住,给付屿递过来一张名片:“付总,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联系。”
他递名片的时候贺厘站在付屿旁边,贺厘注意到于忘清经纪人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一点什么,但碍于付屿在场最终只是欲言又止。
贺厘和付屿出来的时候走的员工通道,所以人并不多,等经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付屿才敛起刚才有些冷峻的神情,偏头看向贺厘:“你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刚才于忘清经纪人之后贺厘有些心下不安。
对上付屿有些关切的视线,贺厘还是摇了下头。
付屿有于忘清工作室的联系方式,但也没把这张名片随意丢掉。
贺厘准备摸出手机看一下程绥桉给她回消息没,在低头准备打开挎包之前,先瞥见了付屿手上那张名片上印着的的名字。
吴承程。
这个人她前段时间才又梦见过。
这个名字仿佛已经刻进贺厘的噩梦里,她忘掉。
贺厘的动作顿住,几乎是发怔般地死死地盯着名片上写着这三个字的地方。
付屿没差距到贺厘的异常,很快把名片收起来。
贺厘原本准备去拿手机做的事情全都忘了。
看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刚才于忘清经纪人的眉眼忽然又浮现在她面前。只是因为刚才面对付屿是对面脸上带着几阿谀的笑,所以一直没有认出来。
她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贺厘的心像是被人突然用手一把攥起来,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疼痛感。
贺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一点,指甲陷进皮肉里,带来刺痛感,她才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她把已经放松下来的两只手全部塞进大衣口袋里,感觉没几秒手心就沾满了湿漉漉的汗。
同舟市天气正冷,从演唱会场馆出来的穿的稍微薄点的显而易见地微微打着哆嗦。
贺厘此刻却感受不到空气里一丝一毫的冷,她等你手心持续的冒着汗。
“想什么呢?”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起,一双手在贺厘脖颈处停下来,帮她理了理稍微有些紧的围巾。
付屿的话让贺厘稍微回神,围巾被弄松了不少,那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稍微弱了一点。
贺厘慢下步子,半仰着头,想去看看付屿,却和正低着头在看她的付屿四目相对。
付屿的眼睛像黑色的宝石,和此时此刻天上黑色的夜空一模一样,又宛如一潭漆黑的潭水。
贺厘下意识想问一下付屿,他每次看着她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贺厘没问出这句话。
刚才空气里没有侵蚀过来的冷气似乎一下一齐找上门,贺厘感觉自己的手脚,以及整个躯体都在发凉。
见贺厘一副完全没听他刚才说了什么的样子,付屿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我送你回去?”
贺厘略微迟钝地点头嗯了一声。
刚才问于忘清要的签名还在包里。
贺厘只要想到吴承程的神情,胃里就翻涌起一阵恶心,她强忍着不适,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付屿旁边。
贺厘又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地开口,偏头问付屿:“我能不能看一下那张名片。”
贺厘补充道:“就刚才于忘清经纪人给你递的那张。”
付屿眸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贺厘眨着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道:“行,一会上车我给你。”
贺厘心思没在付屿身上,自然没注意到付屿的神色和心情变化,微微抿起嘴,点了下头。
贺厘坐在副驾驶,付屿开车。
付屿一上车就打开了车内空调,连带着他的大衣一起给了贺厘:“名片在兜里。”
贺厘把名片取出来,又仔仔细细地将名片里姓名处看了一遍。
吴承程,连每一个字都一模一样。
加上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眉眼,肯定不只是是巧合。
贺厘坐在车上,垂着眸看手里的名片。那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再次出现,贺厘稍稍侧头,看见了路边成双成对一起从演唱会出来的人群。
她把名片放回付屿的大衣口袋里。在放回的过程中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冻的几近麻木。
明明车内开着空调,但贺厘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有种自己的手是不是在发抖的错觉。
付屿还没开车,贺厘此刻也没精力注意付屿。
贺厘又自虐般地在脑海里重复想起来刚才的场面。
如果说,刚才在体育馆内那个经纪人只是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的陌生人,那贺厘认出对方之后就只剩下恶心。
但考虑到还有人在旁边,贺厘强行忍下了那种翻涌而上的,被恶心到的干呕感。
贺厘有点庆幸她今天特地化了妆,不然现在一定是很明显的面色苍白。
贺厘还没有什么动作,装在挎包里的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贺厘迟疑着,直到电话铃声自动停止挂断,也没能下手划下接通键。
聊天软件弹出好友添加消息。
申请留言是[高中同学]。
付屿已经偏头看过来,贺厘下意识地讲手机熄屏,声音不自知地带上点干涩,语气是强装无事发生般镇定:“怎么还没出发?”
手机铃声再一次突兀地响起。
上面显示着陌生号码,贺厘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点了拒接。
贺厘抬起眼,终于跟付屿对上目光,付屿的目光沉沉,却说了和贺厘回忆里她生日那天听到过的一模一样的话:“我说过的,你有任何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特地补充道:“我这句话的期限是永久有效,而它的次数是无上限。”
早在刚才的时候,他已经敛起演唱会开始时带着笑意的表情,神色严肃而认真。敛起的眉眼里神色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他的声音压的有些低,语气和当时那句求求你了居然重叠了起来:“所以我能知道你在因为什么难过吗?”
第37章 过去
有一瞬间, 贺厘感觉有温热的眼泪滚下来。听见付屿的话,她只是手指蜷缩了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
贺厘开口, 虽然勉强忍住了哽咽, 但生意依然沙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随即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不过幸好付屿没有强迫她的意思。
贺厘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分钟,没等到继续问下去的话。
车子开始行驶, 从停车场出去。
贺厘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五彩斑斓的灯将原本应该漆黑的城市照的亮如白昼。
看着路边往后退的风景,付屿的大衣外套还放在她腿上。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多盖了一层衣服还是自己的心理安慰, 冰凉的身体似乎稍微回暖了一点。
贺厘刚在身前地手可以避开装着那张名片的口袋。
路边的灯明亮又刺眼。
天气太冷, 没开车窗, 但即便隔着车窗看到路边的灯,灯光亮的刺得人眼睛疼。
贺厘眨了两下眼睛, 发疼的眼睛里掉出来两滴眼泪。
付屿在开车,贺厘背对着他看着车窗外面。贺厘匆忙擦了一下眼泪, 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贺厘闭着眼睛假寐, 今天猛然之间猝不及防又见到了吴承程本人,已经被强制性忘掉的记忆反而清晰地重新浮现在眼前。
这些记忆那么清楚,心脏像是被人泡进了装满柠檬汁和酒的坛子里,贺厘一时间居然说不上来到底是火辣辣地疼多一点,还是被几乎发软的酸多一点。
纸是包不住火的,而且只是在贺厘班里这么一丁点大的地方。
班里的几个男生在捉弄贺厘的事情还是被她知道了。
贺厘难得给自己放一天假让自己放松一下。周六晚上, 她洗完澡早早地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妈妈周青青不在家, 只有贺厘一个人。
贺厘还没睡着, 手机铃声就响了。贺厘以为是妈妈打的电话, 看也没看就划了接通。
“贺厘,你现在方便吗?”
是同班一个玩的比较好的女生的电话。
贺厘翻了个身, 回道:“当然方便,你说。”
同班女生的声音有些哽咽:“贺厘,我发现班里的人都好恶心。”
贺厘原本放松的神色因为这句话怔住,她想安慰对方,但不了解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
电话打到一半,女生的哭声终于停下,那边静默了很久,久到贺厘以为她要挂了电话,贺厘才听到电话那边的女生用一种迟疑的、似乎是下定决心的语气问:“你知道茸茸吗?”
贺厘已经在班里男生嘴里听了一个来月这个词了,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吭声,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女生用一种难以启齿的语气道:“其实……其实这个词是他们在说你。”
贺厘一瞬间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她下意识地回想起被自己忽略过的所有细节,徐林他们在喊这两个字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以及每次叫完这个称呼后,他们的窃窃私语。
贺厘挂了同班女生的电话,坐在床上半弓着身子,将脸埋进臂弯里。
第二天,贺厘还是装作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样若无其事地去学校了。
周天的晚自习因为老师要开大会小会,所以整整三节全是留给他们用来自习的时间。
晚自习也有人偷偷睡觉,所以贺厘把脸埋在胳膊上的行为一点也不突兀,并没有什么人关注她。
贺厘班里的学习氛围一向很好,整个教室很安静,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格外明显,醒着的人都在写自己的作业。
徐林就坐在贺厘的后面不远处,只要一想到这个,又想到昨天那通电话,贺厘几乎是无措地流下眼泪,这些眼泪沾湿了她的袖子。
上个课间的时候,下课铃一响,趁着课间十分钟,沉闷了一整节课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徐林窜到讲台上,笑嘻嘻地在讲台前面大喊着茸茸,一边喊一边看贺厘,坐在她后面的吴承程听见徐林的声音,也跟着喊一句茸茸。
想到这里,贺厘的眼泪又忍不住地簇簇往下滚。
贺厘又想起来刚才徐林喊茸茸的时候,坐在她前面赵宜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
贺厘难受的要死。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来抽噎的声音。
她又想起来自己一个多月前问她同桌,“他们在笑什么?”
是在说雪容融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对上贺厘疑惑的神情,贺厘同桌抿了下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摸出草稿纸,在纸上写下“茸茸”两个字。
贺厘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同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上笑什么。”
越想细节越多,贺厘的心就越酸越疼,大家都在学习的寂静地写着练习册。只有贺厘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悄无声息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