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让任何人发现她在哭。
哭到最后,贺厘感觉仿佛她下一秒就快死掉了。
胃里翻滚起来想吐的感觉,贺厘几乎是迫切地想冲到厕所干呕,把心里恶心的感觉全部吐出去。
但她忍了下来,只是装作睡着的样子趴在课桌上哭。
下课铃响了,这是第二节 课间了。
刚才还安静的教室立刻沸腾起来了。贺厘趴着没动。
班里另一个男生上去了,打开了多媒体开始看视频,视频背景音乐特别吵,掩盖住了贺厘微弱的哭声。
徐林又站到讲台上了,他先探头看了一眼贺厘。心里倒是有些稀奇。
因为贺厘从来不在教室里面睡觉,下课除了做题就是在看书。
最多和她附近的人讲讲话,然后就又坐回去看书了。
不过贺厘睡着了可不妨碍他继续玩。
徐林故意放大声音喊,“茸茸。”
后面的吴承程像是得到了指示一样的,跟着喊了一句,“茸茸。”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声音,贺厘感觉她要喘不上气了。
她的袖子把眼泪蹭掉。
赵徐又喊了两声,见贺厘没有要“醒来”的趋势就停下了这个无聊的游戏,出了教室。
这个外号是他和吴承程一起想的。
贺厘怕冷,春天已经到了,她依然穿着羽绒服去学校上体育课。
做准备活动时,老师让深蹲。
站在后排的吴承程戳了一下徐林,开玩笑,“你看她做深蹲的时候想不想一个毛茸茸地大猩猩。也太搞笑了吧。”
听了吴承程的话,徐林抬头往前排贺厘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一开始还真没觉得,这么一看还真的是的。
吴承程嘿嘿一笑,“以后叫她大猩猩怎么样?”
赵徐翻了个白眼,“这也太明显了,光叫猩猩你多叫几次她都发现了。”
吴承程:“那就叫茸茸吧。”
赵徐和赵宜是发小,关系好。
昨晚准备活动,又跑了两圈,老师就让自由活动了,徐林过去把刚才吴承程的话给赵宜复述了一边。
赵宜听了忍不住往贺厘地方向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当然和贺厘不是真心一起玩的。
对赵宜来说贺厘无聊的要死,每天除了写题看书也没什么别的爱好的。
还莫名其妙的,有时候喜欢自言自语。
徐林想了想,还是给赵宜叮嘱了一下:“你可别给贺厘说。”
赵宜没好气道,“知道了,咱们关系这么铁,我肯定不可能。”
赵宜转头给她同桌说了,并叮嘱千万别给贺厘说。
同桌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消息传的很快。
贺厘上完体育课去了趟厕所才回的教室。
赵徐站在讲台上擦黑板,擦完黑板却没下去,然后大声喊:“茸茸。”
后面的吴承程得到了暗示,也喊“茸茸”。
他们的事声音有些吵,贺厘忍不住轻轻拧了下眉,在心里觉得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坐回座位,喝了口水。
早上上的数学课的课外习题册贺厘还没写。
贺厘喝了几口水,把水杯放回去,才又翻开练习册。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大家都一样,所以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在她翻书的功夫上面的徐林和后面的吴承程又喊了一遍。
贺厘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
赵宜线回头看了一眼贺厘,突然就开始笑了,趴在桌子上笑,笑得简直腰都要直不起来。
随着她开始笑,班里一些同学也开始跟着哄堂大笑。
“?”
莫名其妙。
贺厘偏头问没有笑的同桌,“他们笑什么呢?”
同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贺厘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做题了。
……
想到这些事情贺厘手都在发抖。
贺厘开始回想那节体育课是在哪一天,想起来他们在月考前就开始叫了。才发现差不多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上周已经期中考试了,也就是说他们从开始叫“茸茸”到现在一个月有余了。
贺厘趴在桌子上,还是没抬头,她不可控制地咬着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骼像一副即将散开的破旧的架子,不停的咯吱作响。
终于在课间到一半的时候,贺厘还是没忍住。她把眼睛上的眼泪抹掉,装作睡醒的样子,绕开人群,去了厕所。
贺厘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眼睛有点疼,可以已经哭肿了。
路上有其他班认识贺厘的和她打招呼。贺厘没敢回话,装作很匆忙的样子,钻进了女生厕所。
一直到锁上厕所隔间的门,贺厘半蹲下身子,她才开始放声哭。
她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起伏着,眼泪像断掉线的珠子往下滚。
贺厘拿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胃,想干呕,什么也没有吐不出来。
上课铃已经响了。
贺厘的两条腿像被灌了铅,没有力气回教室。
贺厘在厕所又待了十来分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了教室。
像这种没有老师在的自习课缺席个十几分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只要刚好没被巡课老师碰见就好。
回到座位上,贺厘装作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拿胳膊撑着头,借此挡住她的脸。
贺厘没再继续趴着,捏着笔继续做题,眼睛却被眼泪模糊住视线,看不清题目。
贺厘的前面就是赵宜的背。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书上。
悄无声息。
车上的贺厘几乎把整张脸全部埋进了围巾里,眼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往下滚,最终全部隐没在围巾上。
围巾贴着脖颈里面的部分变得有些湿润。
贺厘咬着唇,尽量抑制住会发出来的声音。
就在贺厘把自己手心掐的生疼的时候,一路无声的车上响起了车载音乐。
要是在平时,贺厘肯定要试探地问一下付屿,但此时此刻,她只是微微松了口气,依然把头埋在围巾里闭着眼睛装睡。
察觉到车停下来了,贺厘终于从回忆里抽身,动了动有些发麻地手和脚,动作略有迟钝地下了车。
贺厘眼尾还泛着红,不自知自己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眼泪。她强装着露出个笑容:“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付屿语气冷淡却不容置疑道:“我送你回去。”
付屿的唇线绷直,神情紧绷起来,气质看上去要比平时冷冽。
第38章 坦诚
听见付屿的话, 贺厘的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地面,拒绝道:“谢谢,不过今天太麻烦你了, 我自己能上去。”
付屿只淡淡道:“走吧。”
贺厘指尖动了动, 剩下的拒绝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地下车库没人, 手机提示音叮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付屿抬眸继续看向贺厘。
虽然说从下车开始付屿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但手机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贺厘还是瞬间紧绷了不少。
她硬着头皮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是程绥桉给她发了消息, 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我到家了。]
[你安全到家了一定要给我说一下。]
[不然我不放心]
除了程绥桉的消息, 还有万臻臻的消息。
[演唱会怎么样?见到你喜欢的歌手心情怎么样?]
[等下, 我下班了打电话给你。]
一时半会说不完,贺厘就只是程绥桉回了消息, 没给万臻臻回。
贺厘正准备把手机熄屏时,弹出来短信提示音。
[21:11分来点197xxx为骚扰电话, 已被2537人标记。]
贺厘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在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暗自感慨自己刚才真是草木皆兵。
她已经多久没见吴承程了,说不定对方早就忘了她这个人了。
她居然下意识害怕对方打电话过来,应该是被徐林前段时间的骚扰给影响了。
贺厘把手机塞回去,带着付屿上电梯。
其实不用贺厘带路,付屿也知道贺厘住在哪一层。但他装作不知的样子, 跟着贺厘上了电梯。
付屿比贺厘高一个头, 他低头, 贺厘尚且还泛着粉泛着红的鼻尖和眼睛一览无余。
付屿放在大衣外套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一言不发。
从重逢开始, 在和付屿的相处中,贺厘的身份首先是付屿外甥的班主任,是天然的优势方,再加上付屿一直以来的有意为之,所以两个人相处时贺厘鲜少有不舒服的感觉。
但今天在电梯里,付屿周身柔和的氛围消失,目光凌冽,神情严肃。
虽然贺厘看过去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但下意识带来的压迫感还是有意无意地出现。
贺厘低着头,下意识往远离付屿的方向靠近一点。
很快上了楼,出于礼节,贺厘还是道:“进来喝杯水再走吧。”
今天的心情起伏很大,贺厘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把衣服专门挂起来。
贺厘把围巾和大衣外套一起搭在沙发上,又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了个玻璃杯出来:“你先坐一会,我去把杯子洗一下,这里杯子应该有段时间没用了。”
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距离有些偏近,付屿坐着的时候两条修长的腿微微曲起。
贺厘的表情显然没在车上的时候那么紧绷了,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付屿回神时,贺厘已经拿着杯子进厨房了。
贺厘翻找了一下,没找到茶叶,干脆给付屿倒了白开水。
合上柜门的时候,贺厘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她今天出们的时候特地化了妆。
刚才情绪不太好所以没想起来,回到家后知后觉终于的反应过来。
妆不会花了吧?
挎包还在客厅,贺厘只能稍稍透过反光的玻璃看了一下。
她松了一口气……看上去和出发前变化不大。
视线落在嘴唇的位置上和下午出门时不同色号的口红,贺厘的思绪下意识落在还在客厅外面的付屿身上。
她忍住自己想要把口红舔掉的冲动,准备端着水出厨房。
贺厘还没拿起杯子,手机铃声先在客厅外面响起来。下一秒传来付屿的声音:“贺厘,有你的电话?”
贺厘下意识以为是万臻臻的电话。
客厅和厨房并不远,她想了一下,还是道:“那你先帮我接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贺厘出来的时候付屿刚点击了接通。
因为平时和万臻臻聊天内容太过广泛,其中一部分还是关于现在拿着她手机的当事人。贺厘害怕万臻臻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在手机那头的人说话前先开口道:“稍等一下下。”
贺厘把水放到付屿前面,才接过手机。
手机并没有开外放模式,贺厘接过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手机屏幕,不是万臻臻。
那是谁?
但在付屿的目光下,贺厘也不好直接挂了电话。
她顿了顿:“我去卧室接个电话,你先喝水。”
贺厘进了卧室,把卧室门关上,看了眼归属地是同舟市,又想起来今天下午给她发消息的那个家长。
不会是学生家长吧?贺厘有些头疼。
贺厘稍微清了下嗓子,礼貌道:“您好。”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才传来一道女声:“贺厘。”
声音有些陌生,贺厘没听出来是谁,又耐心道:“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那边的那个女生似乎是酝酿了一下,才道:“冯颖杏。”似乎是觉得这样太干巴巴,那边又补充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那就对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感。
贺厘记忆里同桌每次说话时也是这个样子。
贺厘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抖了两下,她稳定住情绪,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有什么事吗?”
对面讪笑了两声,语气迟疑,似乎是有些为难道:“就是今年同学聚会老师也要来,希望人齐一下,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过年的时候回不回临川,有没有时间?”
贺厘跟着付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顺着卧室透明的落地窗外往下看,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精力去想这么久没有联系过了,冯颖杏到底是怎么拿到她手机号码的。
贺厘冷静道:“不了,我高三已经不在你们班了,应该不算你们班人。”
冯颖杏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沉默道:“……这样啊。”
冯颖杏忽然过来的电话像是在贺厘刚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挂了电话,贺厘的心里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猜测。
两个字浮现在她心里。
徐林。
徐林现在找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贺厘想不通。
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贺厘的心里兵荒马乱,那种被压制下去的反胃感再次涌上来。
贺厘准备把手机先放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着颤。
想到付屿还在客厅,贺厘把即将要出来的眼泪重新憋回去。
贺厘从抽屉扯了两张纸出来,把眼泪擦掉,才从卧室出来。
贺厘原以为付屿已经走了或者准备走了,却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付屿依然坐在客厅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紧扣着杯壁,似乎是在等她。
贺厘心里忽然不知道怎么样紧张了起来,紧张到不自觉把嘴上的口红全舔掉了。
不过这次付屿没再说她的口红掉了这个事。
一直到贺厘走近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原本坐着的男人站起来,在客厅灯光下整个人显得十分高大。
客厅的灯在他身后,他站起来,贺厘落进了他的影子里。忽然给贺厘了一种她落进付屿怀里的错觉。
贺厘把这种错觉甩出脑海外。
刚才那种想干呕的感觉还没褪去,付屿周身的气势具有侵略性,在这样的氛围下,贺厘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忽然都快了几分。
她的视线换了又换,最终落在地面上。
贺厘还没想好说什么,就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落在她的眼睛上,最终顿了又顿,只落在了她的眼角,轻轻擦了一下。
贺厘抬头,撞进付屿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