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熙就站在他的旁边,一如多年前在学校里,那次被她撞见的时候。
他们也是这样站在一起,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她隔开,让傅思漓觉得仿佛永远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也让她更觉得,他们的婚姻,她这些天得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天晚上酒后乱性的错误。如果不是因为那晚,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结婚,故事的最后一页也会停留在成人礼的那天晚上。
这两天强装出来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碎得彻底,竟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能质问什么呢,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还是始终过不去心底的那一关。
就算他真的曾经喜欢过尹若熙,和她结婚只是因为那夜酒后不得不负起的责任,她又能怎么做呢?谁没有过去?
一辈子这么长,谁又能做到只喜欢一个人。
即便傅思漓都明白这些道理,可她还是那么在意,比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一万倍,根本无法做到粉饰太平。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他太久,太过贪心,所以总是在渴望得到同等的爱。
说得再多,也只不过像是她一个人斤斤计较的独角戏,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变得更难堪而已。甚至他可能连她为什么这样都不知道。
就在沉默之时,裴时隐已经迈步朝她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傅思漓不禁颤抖了下。
男人唇线抿紧,语气却异常平静,仿佛周围的无关人等并不在场。
“思漓,跟我回去。”
寥寥几字,躲在拐角处围观这一幕的众人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可怖。
可仔细听,他的语气里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恳求,只是不易察觉而已。
傅思漓很少听到他在人前这么亲昵地叫她。以前在学校里也是,他从来只叫她的大名,而永远是她跟在他身后叫他时隐哥哥。
是因为季言忱在这里,所以他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觉得她现在是裴太太,只能是他的所有物?
还有,他这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是想找她,还是因为知道尹若熙回来了?
傅思漓唇角的弧度缓缓落下,她能感觉到一股血液直冲大脑,令她觉得眩晕发热,太阳穴疯狂跳动着,四肢也开始泛起了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第一次用力,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不了。”
她不想跟他回去。
手中忽然空了,男人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冷硬的下颌线条无声地绷紧。
说完,傅思漓便转头看向季言忱,语调若无其事地开口对他道:“言忱哥哥,我们走吧。”
季言忱的手里还拎着刚刚帮她从包厢里拿出来的大衣,听见她的话,男人的眸光闪动着,唇角难以遏制地微微扬起。
他走到她身边,把大衣递给她,望着她的目光愈发温柔。
“先把衣服穿上,外面很冷。”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敢想象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位高权重的男人就这样被当众甩了脸色,还亲眼看着自己太太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哪怕是再怎么夫妻不合,也不该在外人面前就这么表现出来,一旦被有心人传扬出去,新闻大肆编写婚变传闻,还不知道会起怎样的风波,影响集团股价。
一旁,无人注意时,尹若熙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裴时隐是怎样的人?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他所拥有的一切,家世,权利,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他生下来就过着受人追捧的人生,又何须向谁低声下气,认错求全?
连普通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女友甩脸都尚且会动怒,又遑论是他。
这样冷贵倨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先低下头。
这么多年过去,她原本以为傅思漓学聪明了,还知道用手段逼迫裴时隐结婚,却不想还是这样愚蠢至极,不知道这样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
思及此,尹若熙原本紧张的心情忽而放松了不少,有些想笑,表面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甚至秀眉轻轻拧着,装作一脸担忧的模样。
很快,走廊里重新变得空无一人,她才目光关切地望着裴时隐。
周围的气压低得可怕,看着男人绷紧的下颌线,她才用故作担忧的口吻道:“思漓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闹小孩子脾气,还总是拿你撒气.....”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冷声打断。
“她想怎样都无所谓。”
闻言,尹若熙瞳孔收缩了一下,很快听出了这句的言外之意。
傅思漓不管做什么,他都会纵容。
即便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让他下不来台,和他闹脾气,他都不会动怒。
走廊里空寂无声,尹若熙愣怔着,直至男人掀了掀眼皮,终于正眼看向她。
那一眼很淡,却莫名让她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又似含着警告,令她不寒而栗。
“因为她是我太太。”
第24章
傅思漓在北城市中心有一套自己的高级公寓, 她没让季言忱送她回婚房,直接回到了公司楼下。
宾利缓缓驶停时,季言忱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屏幕随即亮起。
傅思漓余光瞥见了他的壁纸, 愣了下, 迟疑出声。
“这是.....”
男人的目光深深地凝着她,低声回答:“是你那年送给我的蝴蝶兰。”
傅思漓几乎都快忘了, 她还曾经送过季言忱这个。
静默片刻,她动了动唇瓣, 忽而轻声道:“言忱哥哥, 对不起。”
刚才她是为了气裴时隐, 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利用了他。
只是这点小事, 她也会这样认真地向他道歉。
季言忱竟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太傻,还是太单纯。
他闭了闭眼,压下复杂的心绪, 缓缓开口。
“思漓,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很高兴。”
他只想靠近她一些,再多一些就好。
就像只是今晚这样, 她愿意走向他,只是一步,他就已经很满足。
季言忱侧眸, 望着女孩姣好的容颜,眼底情绪翻涌, 却又不得不按耐住对她坦白心意的冲动。
看着她怔然失神的模样,他又循循善诱地出声:“伯父伯母他们, 也不会想看到你难过。你应该得到最好的一切,包括对方全部的爱。”
“思漓,哪怕他做不到百分百地真心待你,你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吗?”
-
夜深人静,月亮被掩入云间,星辰的光也被乌云湮没。
又过了许久,傅思漓才从车上下来。
刚刚走进公寓大楼,就看见声控灯闪烁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隐在黑暗里,神情冥冥不清。
她的神经倏然绷紧,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心脏也猛烈跳动起来。
视线交汇,一时间竟然无人开口。
没想到男人还追到了这里来,傅思漓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沉默不语间,她也彻底坚定了念头。
傅思漓闭了闭眼,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脑子里又浮现出他和尹若熙站在一起的场景。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一字一顿地开口:“裴时隐,我们离婚。”
她抬起眼睫,眼睛里已经有些泛红,声音却冷静地出奇。
“是你之前说的,等到满一年,我们就可以离婚。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死寂的沉默蔓延开来,裴时隐忽而轻笑出声,语气意味不明。
“所以,还是因为季言忱?”
他已经在改变他自己,学着去做那些他并不擅长的事,哄她高兴。
可是今天,他连夜开车赶回来,看见的却是她和季言忱站在一起语笑嫣然的样子,看见的是她毫不犹豫甩开他的手。
半晌,男人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轻嘲。
“你喜欢的那些钻石,珠宝,你觉得他给得起?”
冰冷而陌生的气场将她定在原地,那是他骨子里带着的倨傲,上位者独有的高高在上和轻蔑,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还没质问他和尹若熙以前的事,他却总在怀疑她对他的感情。他凭什么这样?
傅思漓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那股不服软的劲也上来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红着眼睛,赌气地大声冲他喊:“他就算买不起,也哪里都比你好,你以为我一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吗,裴时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听见后面那句,男人的眸色更加幽深,眼底似乎积蓄着狂风暴雨,再也压抑不住。
傅思漓冲他吼完,转身就要跑,可还没等她迈出去一步,就被身后难以抵抗的力量拉扯回来。
脊背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前方就是男人炙热滚烫的身躯。
她刚想要抬手推开他,可两只手腕却被他反手握住,牢牢扣在了墙上。
后颈被扣紧,傅思漓睁大双眼,却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被迫迎上他汹涌的吻。
他强硬地撬开齿关,纠缠搅弄着,肆意掠夺她身上的香甜气息。
氧气被窃取得所剩无几,她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能扬起脖颈,承受着舌尖传来的灼热。
只有通过最原始的行为才能宣泄的情绪,意外激发出一丝隐秘的快感。
走廊里很静,只能听见唇舌勾缠发出的暧昧声响。
她连温柔的深吻都尚且招架不住,又遑论是这种近乎侵略的强势,浑身上下几乎只靠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来支撑。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傅思漓还没回过神来,脸颊因为缺氧而涨得绯红,长发因为沁出的汗珠黏在雪颈上。
他的目光暗下去,薄唇缓慢下移,趁着她尚在喘息时,落在她的颈侧,细密地啃噬出一处吻痕,感受着她的瑟缩和轻颤。
裴时隐本以为自己还能在她面前继续伪装下去,可她却总是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提离婚这两个字。
发泄过后,看着她身上被他留下的印迹,理智些许回笼,男人抬手,漫不经心拭去她眼尾的泪花。
“你再提起他一次,我会让他彻底从北城消失。”
傅思漓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吓唬她。
只要他想,就有千百种手段达到目的,季言忱会在北城毫无立足之地。
这是在北城,没人敢阻拦,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至于离婚,她休想。
傅思漓没想到男人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可双手都被他控制住,只能用脚去踢他,可也依旧无济于事,如同蚂蚁撼树。
她又急又气地骂他:“裴时隐,你发什么疯.....”
男女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她根本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解下颈间的领带,把她两只手腕绑在一起。
一路反抗也毫无作用,傅思漓就这么被他扛到了车上,扔到副驾驶座,系上了安全带。
她转过头,就看见男人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火。
“你要带我去哪?”
想起他刚才威胁她的话,傅思漓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声音都染上哭腔:“裴时隐,你专横独裁,你这个人根本不讲道理,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男人松开方向盘,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自己的视线,漆眸微眯起,紧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他嗓音低沉:“再骂就把嘴堵上。”
傅思漓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裴时隐吗?他什么时候混蛋成这样了?
几秒后,回过神来,她又委屈出声:“我要回家!”
“不用回。”
家里没有他,算哪门子的家。
一放开她,她又准会跑回去找季言忱。
傅思漓咬紧唇,只能威胁他道:“你放我下去,不然我跳车了。”
男人扶着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语调云淡风轻。
“那我们就殉情。”
闻言,傅思漓看向他的目光更加错愕和震惊。
神经病啊他?谁要跟他殉情?
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半天才骂出一句:“混蛋。”
自从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之后,傅思漓几乎都快用光了她骂人的词库,可裴时隐始终不为所动。
僵持不下间,车已经驶上了高速,傅思漓折腾得累了,也知道再怎么说都没用,他根本不会放她离开。
因为他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混蛋,疯子。她早该看清他。
昨晚她失眠了一夜没怎么睡,此刻车速平稳,窗外又漆黑一片,没过多久,困意就慢慢袭来。
路过服务区停下时,她已经睡熟,呼吸平稳均匀。
裴时隐把放在后座的西装拿过来,轻轻搭在她身上,然后给她解开束缚在腕间的领带。
他其实并没有绑紧,但她太实在娇气,稍微碰一下就能弄出两道浅浅的红痕。
女人白皙的脸上还有尚未干透的泪痕,纤长的眼睫低垂着,覆盖出一小片阴影来。看着她的睡颜,男人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轻挠了下。
哭得那么厉害,恐怕连梦里都在骂他。
他俯下身,用极轻的动作,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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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抵达燕城时,天光已经蒙蒙亮。
约定好见面的酒店门口,文柏正带着一众助理焦急地等着,不停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直到距离早上八点还剩下十五分钟时,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男人先走到了副驾驶,打开车门,用西装裹着娇小的女人抱了出来,动作轻柔,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几个助理看见这一幕,十分默契地移开了目光,心里不禁暗叹。
没想到裴总和太太已经恩爱到了这种地步,连出差几天都得带在身边。
把人安顿好后,裴时隐从套房里出来,换了一身西装,线条凌厉分明。
他的唇线抿紧,冷声道:“留几个保镖守在门口,不准太太出去。”
听见男人的吩咐,文柏顿时愕然,却保持着秘书的职业素养,不多发问半句。
“是。”
他也是没想到,男人这回去一趟,竟然把太太给绑回来了。
这是夫妻之间的新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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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午三点,合作计划终于顺利敲定。
紧随其后就又是一场应酬,裴时隐以往在酒局上并不会多饮,今天却破天荒地,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胃部也泛起烧灼撕扯的痛感,被他生生忍耐下去。
文柏在一旁看着,竟然从男人的行为里品出了一丝自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