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裴时欢的眼尾还挂着泪,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家里宠着你,父亲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喜欢的东西应有尽有,不是让你为了一个穷小子自降身价。”
他声线冰冷,字字珠玑:“他甚至对你毫无兴趣,也值得你这样歇斯底里,平白被人看笑话?”
男人的话像是利刃一般尖锐又理智得不近人情,瞬间刺痛了裴时欢的心。
女孩的眼泪当即落得更凶,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冲他大喊。
“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懂!”
可裴时欢没有在裴时隐眼皮子底下还能逃走的机会,几个小时的路程,她被强制带回了北城的裴家别墅,关在了房间里,连送进去的晚饭也不吃。
兄妹两人闹得很僵,程修没法在这种时候去安抚裴时欢,这件事只能落到了傅思漓的身上。
傅思漓进去时,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昏暗,只见那道娇小的身影就在床边,裴时欢环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周围都是散乱的酒瓶,显然又是在借酒消愁。
闻声,她抬起脸,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痕,看得人心疼。
“思漓姐.....”
见裴时欢哭得伤心难抑,傅思漓在她旁边坐下,给她轻轻擦着眼泪:“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她嗓音轻缓悦耳,哄着女孩:“你哥他今天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是因为担心你出什么事,也心疼你,他才会那么紧张,连夜赶过来找你。别生他的气,好吗?”
裴时欢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我知道。”
被人拒绝的场面被人亲眼目睹,她也觉得很丢脸。
哥哥是男人,不会理解她单恋多年仍然被拒绝的心情。
她含着眼泪问傅思漓:“思漓姐,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即便对方再冷淡,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能做到满腔热情,飞蛾扑火。
哪怕明知道可能会受伤,却依然愿意飞蛾扑火,追寻那么一丁点的可能。
傅思漓怎么会不理解。
之前她亲耳听到裴时隐说只把她当妹妹的时候,她也曾经哭得像裴时欢这样伤心。
没等傅思漓回答,裴时欢又摇着头自问自答:“不对,你不会懂我的.....”
“我哥从小就喜欢你,你根本不是单恋。”
细想起来,傅思漓的确没有被他这样拒绝过。
如果这种事情也发生在她身上,她恐怕也不会比裴时欢好到哪里去。
反而,她甚至还没有时欢这样勇敢,当初只是听到裴时隐说当她是妹妹,她就已经落荒而逃,连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她当成妹妹都不敢。
裴时欢又想起今天下午的场景,忍不住又仰头猛喝了一口烈酒,愤愤不平地说:“我哥总是表面上装得有多理智清醒,他那么骂我,可他自己又没强到哪里去。”
明明男人自己也不过是表面上自持冷静,怎么好意思骂她的??
“前几年的时候,有一次我发现我哥他不但学会了抽烟,还酗酒,有一次喝多居然还和人在外面打架了,就因为那个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最后还被爸爸罚了一顿,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每天连公司都不去了。”
闻言,傅思漓怔住,脑中缓慢地反应着裴时欢的话,久久回不过神。
“我还偷偷看到过他的好多张机票,目的地都是纽约。他肯定偷偷跑去找过你好多次。”
裴时欢喝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所有事情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还有去年夏天出车祸的时候,他也不让我告诉你。”
傅思漓震惊抬眼:“车祸?什么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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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别墅的负一层是小型的家庭酒廊,灯光明亮,大片的玻璃柜里摆满了各类昂贵的名酒。
两个男人都喝得很凶,酒瓶很快就空了,堆满了吧台。
有意把自己灌醉,程修又开了一瓶洋酒,往杯子里倒满。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今天那么生气,不只是因为时欢,对不对?”
“他们没可能。”
裴时隐不会允许像廖琮这样的人娶自己的妹妹,因为即便现在廖琮狠心拒绝了女孩,也难保以后不会为了金钱折腰,利用裴时欢的喜欢达成自己的目的。
人心最是易变,廖琮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是最好,否则裴时隐也不介意做恶人棒打鸳鸯。
闻言,程修又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和苦涩。
即便他愿提起,程修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你觉不觉得,廖琮和季言忱有点像。”
裴时隐握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事。如果那时候的傅思漓也像今天的裴时欢这样,他也一样毫无办法。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线发哑:“不重要了。”
他已经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不要再执着于过去傅思漓究竟为季言忱做过什么,包括那枚领带夹,他只要她的现在,还有以后。
程修忽然觉得,他现在好像理解当年的裴时隐了。
看着深爱多年的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的感觉快要把人吞噬进深渊当中。
可区别是,裴时隐要比他幸运。因为他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很难,只有一厢情愿的单恋,才是爱情里的常态。
借酒消愁并不足以疏解心底的苦闷,不管摄入多少酒精和尼古丁,仿佛都冲不淡那阵苦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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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回到别墅二楼的房间时,太阳穴隐隐作痛,裴时隐仍然保持着几分清醒,没有让人搀扶。
房间里没有开灯,傅思漓坐在沙发上,侧脸的神情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回来,她才轻声道:“时欢可能一时半会还想不通,再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好了。”
“嗯。”
身上酒气太重,裴时隐转身想去浴室洗澡,就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你半年都没来找我,是因为遇到车祸受伤住院了,对不对?”
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脚步一顿,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知道这件事。
很快,他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看她。
“裴时欢告诉你的?”
傅思漓上前一步,嗓音滞涩,用一双泛红的眼眸在黑暗里望着他。
“不然呢,你还想永远瞒着我吗?”
难怪上次在家里,他不让她看,还特意关了灯。
因为不想被她察觉车祸的事,他才让所有人都瞒着她,宁可让她误会他对这桩婚姻并不在意,被她先提出了离婚。
傅思漓才发现,他原来有那么多秘密,不曾告诉过她。
而她其实早该明白,裴时隐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说那些宣之于口的甜言蜜语,却会为她挡住那一整瓶泼过来的硫酸。他第一次学会抽烟,也都是因为她。
还有年少时为了赶来安慰她,放弃了即将开始的比赛,那把在雨里也依旧朝她倾斜的伞。
所有和她一同出现的选项里,他从没有选择过别人。
他的高傲,沉敛,所有看似冷漠的伪装下,都掩藏着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喜欢她。
她比裴时欢要幸运太多太多,她的青春,也许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心脏像是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涨满了,让傅思漓的眼睛也有些发痒,声音哽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时隐垂眸,与她的视线交汇,看清了她眼底泛着的粼粼水光,抬手轻柔地擦拭过她的眼尾。
他低声答:“怕你像现在这样。”
比起那些伤痕,他更怕看见她的眼泪。
难以遏制的心跳急剧加速起来,迫使着傅思漓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脖颈,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唇角。
他身上的酒气让她顿觉头晕目眩,也比平日里更加大胆起来,娇软的声线因为羞赧而微微颤抖着。
“时隐哥哥,我喜欢你。”
十八岁那年没有说出口的那句告白,现在应该也不算太迟吧?
就在她要从他的唇畔离开时,后腰却被男人的掌心握住,重新压进了怀里,炙烤的温度几乎快要整个人融化。
这一次,不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对面的呼吸热了,傅思漓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有多喜欢?”
缠绕着酒气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般落下,湿漉漉的温度不断攀升。
脑中的思绪逐渐混乱,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模糊得看不真切。
从窗外映照进来的月光朦胧莹润,越过他的肩颈,看见的是冷白的肌肤,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像连绵的峰峦一般。
(只是肩膀 谢谢审核饶了我们小情侣吧)
卧室的光亮陡然消失,黑暗中的一切O@声响更加清晰,折磨着脆弱的神经。
骨节分明的手一路梭巡,让她很快卸下了防备。
大概是被他吻得逐渐情到深处,那个称呼不受克制地唇边溢出,伴随着一声□□。
“老公....”
傅思漓看见他笑了。
他平日里不爱笑,可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是冰川陡然融化,化成了一汪温热的春水。
――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第37章
走到别墅二楼的卧室门口, 程修的脚步顿住,犹豫片刻后,还是推门进去。
夜色已深, 卧室里光线昏暗, 看得不太真切。
男人端着手里刚煮好的醒酒汤走到床边, 看见裴时欢还坐在地毯上,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目光怔怔地盯着一处出神。
程修的喉间紧了紧,眼底隐匿着几分晦涩, 却又不得不隐忍回去。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场景更能令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是他等了这么多年, 只想等她长大, 去等来了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心买醉, 黯然神伤。
他也是个傻子。
守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却连她什么时候喜欢上别人都不知道。
他只是稍不留神,就已经错失了太多。
他蹲下来,视线和她平齐, 看着女孩红肿的双眼, 眼底划过一抹克制的心疼。
“先把醒酒汤喝了,不然明天醒了会头痛。”
她不作声,默默把头换了个方向, 靠在床沿,一副拒绝和他交流的模样。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程修拿起汤匙舀了一勺, 递到她的唇边,语气透着些无可奈何。
“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不惜为了他和你哥闹脾气?”
闻言,女孩的目光动了动, 终于有了焦距。
她的确很喜欢廖琮没错,可她不会为了他和她最重要的家人决裂,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的父母和哥哥还重要。
正如哥哥说的,她是裴家的公主,被父母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拥有,她不该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去作践自己。
她哭过了,也清醒了,只是不想面对现实而已。
裴时欢咬紧唇瓣,拒绝他喂过来的醒酒汤,反而朝他摊开手掌。
因为喝得太醉,她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不清:“手机....给我。”
甚至没有问她要做什么,男人已经顺从地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她。
“密码.....”
他伸出手按下几个数字,帮她解锁屏幕。
看着他输入的密码有些眼熟,可此刻的裴时欢大脑混沌,并没有意识到那串数字是她的生日。
她打开通话界面,输入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后,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出键。
就这样犹豫着,令人晕眩的酒意一阵阵袭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的头慢慢朝着一边歪倒。
就在女孩的额头即将磕上床沿时,男人伸出掌心,稳稳地扶住了她的侧脸。
察觉到脸侧传递过来的温度,她歪了歪头,柔软的唇瓣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让程修的身型僵了一瞬。
不知何时,裴时欢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手里的屏幕,电话拨了出去。
已是深夜,忙音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男人清润悦耳的嗓音带着微微沙哑,从听筒里传来。
“你好,请问哪位?”
可电话那头安安静静,只传来女孩清浅的呼吸声。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廖琮并没有挂掉电话。
夜晚静谧无声,片刻后,程修弯下腰,动作小心地将电话从女孩手里抽走。
把人抱到床上,然后将轻轻将被子给她掖上,确保她不会有任何不适后,他才转身走出卧室。
门紧闭的一瞬,程修拿起手机,发现对面仍旧没有挂断电话。
他的面容不复刚刚面对女孩时的温柔,俊朗的眉眼冷了下来,没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廖先生,时欢应该还有东西落在你那,天亮之后我会派人去拿。”
似是没想到电话里还会出现男人的声音,对面静了一瞬,伪装的平静中出现了一丝裂缝。
“.....好。”
干脆地挂掉电话,程修又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底翻涌起难言的情绪。
她的年纪还小,以后的时间还有很长。
至于廖琮,不过是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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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十点,裴家别墅一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琳琅满目的早餐。
裴时欢是循着香味醒来的,从床上艰难爬起来时,第一眼便看见了床头那一碗没有动过的醒酒汤。
她愣了片刻,脑中挤进无数昨晚的片段。
简单洗漱后出去,裴时欢抓住楼梯上的一个佣人问:“程修呢?”
佣人脚步停住,恭敬地答:“程先生说早上医院还有手术,所以很早就离开了。”
“这是程先生叮嘱,让我们在您醒了之后送上来。”
托盘上是一杯温热的蜂蜜牛奶。
“.....嗯。”
裴时欢很干脆端起杯子,仰头喝光,她其实也不记得昨晚她喝醉之后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或者对他甩脾气,不过也不重要了,总归程修不会生她的气,脾气可比裴时隐好多了。
下了楼,裴时欢就看见男人端坐在餐桌后,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在看,冷淡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想起昨天当着别人的面吼了他,裴时欢二话不说,踩着拖鞋小跑进了厨房,亲手做了一杯裴时隐喜欢的手冲咖啡。
见裴时隐的神情并不似往常冷漠,反而眉目舒展,神清气爽,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裴时欢的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猜测他应该没有在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