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衍呢?让他立马给我滚过来!”
徐展旌披着外裳甫一出来,便是杀气腾腾的模样。
长青、长松兄弟俩吓了一大跳。
长青闻言,立刻道:“是,属下这就去请王公子。”
“等等。”
但徐展旌又蓦的叫住长青,他想了想,又问:“我昨夜是从花舫直接回来的?”
虽然王子衍那人非常不靠谱,但是他也不敢胡来。
再不济,还有长青跟着他,他身上的掐痕,断不可能是那些花娘留下的。
“不是啊,将军您昨夜还去了秦家。”
徐展旌:“……”
长青一看徐展旌这表情,就知道,他可能都不记得了。遂将昨夜的事,又同徐展旌全说了一遍。
但长青毕竟是跟在徐展旌身后的,所以有些事,他也没看明白。
就比如,昨晚徐展旌是看到,顾修昀疑似在吻秦舒宁,才会怒不可遏打了顾修昀一拳。而长青看到的就成了徐展旌因为吃醋,顾修昀和秦舒宁说话,遂将顾修昀打了一拳。
“而且将军,您那一拳完全没留情,打的顾大人当场就挂彩了,据说顾大人今天都告假了呢!”
徐展旌:“……”
徐展旌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长青说的那些话,顾修昀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他昨晚的记忆停留在下花船,听到花娘的那番话上。
他只记得,自己想去告诉秦舒宁心意的。
可听长青这意思,他不像是对表达心意的,倒像是去找事的。
徐展旌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长青在旁问:“将军,那属下还需要去找王……”
徐展旌抬眸,凉凉瞥了他一眼,长青立马闭嘴。
懂了,不需要了。
徐展旌又看向长松。
长松会意,立马上前:“将军,我们派去追查张副将家人的人传回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张副将或许没死。”
徐展旌脸色瞬间变了。
上辈子,他也被卓玛父亲救了,但当时因为伤重没能熬过来。
这辈子,他重生在了濒死的时候,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最后撑过了那场死劫。
可等他回到军营时,张副将已经死了。
他死在与鞑靼人交战中,且尸骨无存。
当时徐展旌心有疑惑,私下也派人去查了。
可那场战打的太惨烈了,很多士兵死的面目全非,只能凭借着身上的姓名牌辨认。张副将被找到时,尸体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了,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凭借着腰上的姓名牌便认出来的。
徐展旌:“或许?”
“我们的人本打算顺藤摸瓜的,可中途却被另外一股力量阻断了,不过与张母传信的人,眼下正藏匿在潮州。”说到这里时,长松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从我们找到的线索来看,那人是张副将的可能性很大。”
张副将算是老将了。
他曾是徐老将军的部下,徐老将军战死后,他又跟着徐展旌的大哥。
徐展旌大哥战死后,他又跟着徐展旌。
张副将能在战场上捅他一刀,万一父兄的死,也与他有关呢?
具体如何,待见到张副将,自有分晓。
“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动身去潮州。”
徐展旌扔下这句话之后,径自起身大步往外走。
他此去潮州,短则二十多天,长则月余,在临走之前,徐展旌想见秦舒宁一面。
上辈子他们阴阳相隔十三载,互相等了十三载,这辈子,徐展旌一日都不想多等了。
他想将自己的心意告诉秦舒宁——上辈子种种,都已是过往云烟了,他这辈子定然会对她珍而重之。
可徐展旌没想到,他去秦家时,却扑了个空。
徐展旌骑马到秦家时,恰好遇到秦老爷父子的马车。
秦老爷听他说完来意,道:“徐将军,舒宁如今已经不在上京了。”
不在上京了?!怎么可能?!
徐展旌下意识以为,秦舒宁还在因为昨夜的事生气,故而不想见他。
“秦伯伯,我有事要离开上京一段时间,在临走前,我想见舒宁一面。可否劳烦您同我同她说说。”说到这里时,徐展旌顿了顿,又道,“若她还是不愿意见我,我绝不强求,行吗?”
面前的青年身形挺拔,目光诚挚。
秦老爷满脸无奈:“徐将军,舒宁真不在府里。”
“秦伯父……”
“徐大哥,”秦舒予看不下去了,他心直口快接话,“我爹真没骗你,我姐去潮州了,我们刚送完她回来。”
秦舒予话音刚落,就换来秦老爷一记眼刀。
秦舒宁:“……”
他说错什么了么?!
“去潮州?”徐展旌愣了下,看向秦老爷,“好好的,舒宁怎么会突然去潮州了?”
自然是为了躲人了。
但当着徐展旌的面,秦老爷自然不会这么说,他道:“我们有一批货在潮州出了点问题,舒宁代老夫走一趟,顺便散散心。”
徐展旌闻言轻轻颔首:“好,多谢秦秦伯父,晚辈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徐将军请便。”
徐展旌打马离开。
秦舒予看向秦老爷,不明所以问:“爹,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秦老爷没答话,他看着徐展旌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秦舒宁和徐展旌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秦老爷知道,自家闺女一贯是个有主意的。
她向来不用他操心的。
回过神来,秦老爷瞪了秦舒予一眼:“还你刚才说错了什么吗?你就没一句说对的!”
秦舒予:“……”
“以后不管是在徐将军,还是修昀面前,你都给我管住你那张嘴。”秦老爷面色严厉教训着秦舒予。但说到一半,他又嘟囔了一句,“算了,估计也没有以后了。”
秦舒予好奇问:“什么没有以后了?”
秦老爷看了秦舒予一眼。
他这个儿子性格单纯,若是跟他说了,只怕转头徐展旌和顾修昀就知道了。
秦老爷道:“没什么,赶紧回去看书去。”
说完,便步履匆匆走了。
秦舒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爹和他姐,好像有事在瞒着他。
今天早上,他姐离开之前,曾单独和他爹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从书房出来时,他爹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劲儿。
他们俩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呢?
秦舒予绞尽脑汁的想,依旧无果。到最后,他直接看开了。
瞒就瞒吧,反正他们不告诉自己,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欺骗他,但唯独家人不会。秦舒予便也没再多想,当即欢快进府了。
徐展旌从秦家离开后,径自进宫了。
虽然如今徐展旌闲赋在家,平日也不用点卯上朝,但他若想离开上京,还是得同永璋帝说一声。
不过徐展旌并未说他要去潮州,而是说他要去肃州。
徐老夫人的母家是肃州,徐展旌说他肃州一位舅爷要办寿宴,徐老夫人着他代为前去贺寿。
而肃州与潮州紧挨着。
鞑靼与大卫即将议和,眼下又无战事,永璋帝自然应允了。
从宫里出来时,已是中午时分了。
今日去潮州的船已经赶不上了,徐展旌便没着急回将军府,而是打马去找了顾修昀。
顾修昀住的是一座小院。
徐展旌敲门过后,等了片刻,便有一个小童从门内探出头来:“你找……”
谁还没说完之后,那小厮顿时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徐徐徐将军,您您您怎么来了?”
徐展旌挑眉。
“我来找顾修昀,他在吗?”
“不在,我家公子不在。”
不在?!
不是说,顾修昀今日告假了吗?
“奉墨,谁来了?”
徐展旌正想着,院内传来顾修昀的声音。
那小厮顿时两股战战。
徐展旌没搭理他,径自推门进去。
顾修昀本是随口一问。
问完之后,他又将目光落回书上了,却冷不防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
顾修昀抬眸。
隔着窗,就看到了不速之客徐展旌。
而徐展旌则是目光落在顾修昀脸上。
这人面容清隽,只唇角处破了点皮,带了点淤青,哪里就到需要告假的地步了。
顾修昀自然察觉到了徐展旌的视线。
他起身,冷笑一声:“抱歉,让徐将军失望了。”
他并没有破相也没有毁容。
徐展旌:“……”
这人是成精了吗?竟然能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顾修昀开门见山问:“徐将军今日来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今日是来向顾大人赔罪的,昨夜是我酒后举止不当,伤到了顾大人,还请顾大人海涵,回头我就命人将伤药送来。”
“不必了。”顾修昀可不信,徐展旌今日来是专程来赔罪的,顾修昀道:“徐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嗐,没什么,就是觉得顾大人才华过人,又是国之栋梁,若真因为徐某有个好歹,徐某当真是万死莫辞。”
顾修昀面无表情看着徐展旌。
看了好一会儿,他突兀问:“你喝酒了?”
徐展旌一脸莫名其妙:“没啊!”
顾修昀哂笑一声“没有你为什么要说这么恶心人的话?”
徐展旌:“……”
“有事说事,没事好走不送。”
顾修昀一脸冷色。他可不觉得,他和徐展旌之间,会是能坐下聊天的关系。而且他也不觉得,徐展旌今日会专程来赔罪。
他定然是有别的目的。
可出乎顾修昀意料之外的是,徐展旌听到他这话,竟然当真走了。
只是他临走前,眼角眉梢里都透着愉悦。
顾修昀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徐展旌见了他之后,为什么会变得很愉悦。
到最后,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有脑疾!
第27章 (二更)
脸上的淤青未散, 顾修昀本打算多告几天假的,但徐展旌走之后,他始终觉得,徐展旌这一趟来的十分莫名其妙。
且徐展旌走时愉悦的模样更让他生疑。
顾修昀遂遣人出去打听。
这一打听才知道, 徐展旌第二天便离开上京了。
且走的是水路。
走水路只能往南走。
秦舒宁前脚刚下潮州, 后脚徐展旌也往她的方向去, 要说徐展旌不是去找秦舒宁,是个人都不信。
而且这事还没完。
顾修昀刚知道,徐展旌离开上京的消息,紧接着,官署就来人了。
来人说, 这几日官署差事多, 众人都分身乏术,问顾修昀身体如何, 何时能回去当差。
事都凑到了一处。
要说没有徐展旌在背后推波助澜,顾修昀是决计不信的。
顾修昀十分气愤。
奈何眼下他虽得永璋帝器重,但和徐展旌相比,终究是差了一头。
他纵然心下愤然,可却又无计可施。
而此时的徐展旌已经在船上了。
在上京时, 顾修昀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时时粘着秦舒宁横在他们之间,此番潮州之行没有他在, 徐展旌顿觉神清气爽。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与秦舒宁的船差了一天。
而此行为了掩人耳目, 徐展旌坐的是商船。
商船的行船速度大抵相同, 纵然徐展旌特意询问过船主, 可否走得快一点, 他愿意多加银子。船主给的答复是他尽力而为,毕竟水路与陆路不同,水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尽管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追上秦舒宁的船。
这天傍晚,徐展旌坐在船舱里擦剑时,长青面色凝重进来:“公子,今日行不了船了。”
“为何?”徐展旌看过来。
长青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他身后的人。
是船主。
船主道:“公子有所不知,再往前走就是十四峡了。”
十四峡这个地方,徐展旌略有耳闻。
据说那里水流湍急,底下又有许多暗礁漩涡,每年从这里经过的船,十中有四都会在那里出事,故此被人称做十四峡。
船主道:“今日天色已晚,且船上的老船夫说今夜有雨,不宜过峡,小老儿上来同公子说一声,今夜需要耽搁一宿,待明日天晴,到正午时分行过祭礼后方能过峡。”
要想平安过十四峡,有两个讲究。
第一,需要看天象。十四峡那里危机四伏,需要在天晴时正午阳光最盛时,由经验老道的船夫亲自掌舵,方能平安渡过。
第二,则是在过十四峡之前,需要先行祭礼。
所谓的祭礼,不过是按照船上的人数,制造出同样数目的草人,提前将草人和祭礼放进河中,以达到让草人代替他们受灾的效果。
徐展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他虽然着急,但总归安全第一,徐展旌点头应了。
船主得了准信,便下去安排了。
自上船后,除了码头渡口补给外,船几乎没停下来。
如今乍然停下来了,船上的人便纷纷跑到甲板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徐展旌没出去,只是推开窗,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和隐在树梢后的朦胧豆黄月。
也不知道秦舒宁怎么样了?
这一路上他一直催着赶路,按说应该能追上秦舒宁的。可直到现在,却始终没有看到秦舒宁坐的船。
徐展旌心里浮起一抹不安。
入夜后,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船舱里。
徐展旌他们住的是上层,他住里间,外间住着长青兄弟俩。
徐展旌躺在床上,心里思绪万千时,一道白鞭蓦的在天际抽开,紧接着惊雷乍响。
夏日里暴雨打雷是常有事的,别的舱的人都没放在心上,继续安然入睡了。
可徐展旌并长青长松兄弟俩,却从那惊雷里听出了端倪。
几乎是在雷声响起时,他们三人立刻从床上翻滚下来。
“吧嗒——”
蓄谋已久的暴雨,在雷声紧随其后而来。
和暴雨一同来的,还有破门窗而来的杀手。
明日才过十四峡,但今夜便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取徐展旌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