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隔着帘子说了一声后,便退下了。
徐展旌回头,看向床上。
秦舒宁躺在床上,整个人粉里透红,眉心紧蹙,眸色迷离痛苦望着徐展旌却动不了。
徐展旌点了她的穴道。
明明中药的是秦舒宁,可徐展旌都快被折磨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乘人之危。
可在看见秦舒宁短暂清明时显而易见的抗拒时,徐展旌就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一旦他做了,那他这辈子都被想再追回秦舒宁了。
为了避免自己在秦舒宁的诱惑下犯错误,徐展旌迫不得已,只好点了秦舒宁的穴道。
徐展旌弯腰抱着秦舒宁往净室走,满脸无奈,低声哄道:“好了,我们去泡水,泡过水之后,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秦舒宁面色绯红,难堪咬着唇不看他。
进净室后,徐展旌解开秦舒宁的穴道,将他放在浴桶里,低声道:“这水有点凉,你……”
忍着点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徐展旌就发现,秦舒宁打了个冷颤。
在冷水的刺激下,秦舒宁的意识这才清明了些许,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给我出去!”
徐展旌:“……”
“出去!”
纵然自己是中药了,但秦舒宁还是觉得很难堪。
徐展旌看出来,他道:“好,你若有事,就叫一声,我就在门外。”
说完,徐展旌绕过屏风出去了。
如今已是仲秋了,凉水刺骨的冷。
秦舒宁整个人被冷的牙关打颤,可身上的热浪还是一阵接着一阵袭来,秦舒宁只得将身子全埋进水里。
徐展旌等在门口。
门内灯火晕黄,门外无边暗色,他就站在明与暗之间。
天地间万籁俱静,只有晚风飒飒。
徐展旌等了约两盏茶的功夫,净室内始终没有声音传来,徐展旌又些不放心,便冲着里面喊了声:“舒宁?”
无人应答。
徐展旌又道:“舒宁,我进来了?”
还是无人应声,徐展旌不再犹豫,当即推门进去。
他绕过屏风,就看见秦舒宁整个人都埋在浴桶里。
“舒宁!”徐展旌迅速冲过去,将秦舒宁从浴桶里捞出来,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你这是做什么?”
秦舒宁身上冷的像冰块一样。
徐展旌当即心疼将她又揽紧了几分,欲抱着她往外走时,秦舒宁的手却推搡着他,他声音细若蚊蝇:“别,别碰我,放我回去。”
徐展旌脚下一顿,下意识垂眸。
秦舒宁冻的直打哆嗦,可脸上的神色却迷离痛苦。
徐展旌脸色倏忽变得难看起来。
药还是没解。
“放我进去。”
秦舒宁紧紧咬着下唇,无力挣扎着。最开始那水有用,可越往后,她身体里的那把火却越烧越旺,即便是泡在冰水里也无济于事,她好难受。
徐展旌不放,他直接将秦舒宁抱回卧房,冲外面道:“叫孙大夫来。”
孙大夫来得很快,他替秦舒宁把过脉之后,冲徐展旌道:“少夫人中的是月游仙,这并非是普通的□□,非阴阳调和无解。”
徐展旌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瞥见孙大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又忍着怒气,道:“孙伯有话直说便是。”
“此药之所以叫月游仙,是因为凡中此药后的三个月里,每月此药都会发作一回。”
徐展旌额头青筋迸了迸。
他现在都想提剑去砍了三皇子那个猪脑袋!
孙大夫说完之后,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卧房里,只剩下徐展旌和秦舒宁两个人。
刚才孙大夫说这话时,秦舒宁用手撑开两人的距离,徐展旌便知道,她那时是清醒的。眼下孙大夫无能为力走了之后,这药怎么解就看他们自己了。
徐展旌垂眸,看着怀中忍的十分痛苦的秦舒宁,顿了须臾,抬手挥下纱帐,慢慢朝秦舒宁靠过去。
两人之间呼吸相闻时,一只手软绵绵抵在徐展旌的胸膛。
依旧是抗拒的姿态。
沉默须臾,徐展旌凑过去覆在秦舒宁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秦舒宁呼吸顿时乱了,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在夜里睁的圆溜溜的。
“成吗?”徐展旌盯着她,凑近又问了一遍。
第49章
乌云遮月, 夜雨扑簌而来。
廊下的秋海棠,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拉扯,虚弱无力垂下头。
夜风吹进来,搅弄的纱帐纠缠在一起, 床幔深处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屋内一片漆黑,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但秦舒宁还是羞耻的闭着眼睛。
身上的药效慢慢减退,秦舒宁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舒宁。”
徐展旌含糊不清叫着秦舒宁的名字。
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徐展旌偏头。
无人应答。
但抓着他的那只手,却在将他往外推。
这是刚过完河就想拆桥了?
徐展旌低头,在秦舒宁的耳骨上咬了一口, 沙哑骂了声:“小没良心的。”
秦舒宁身子又抖了一下。
徐展旌知道, 秦舒宁脸皮薄。
到底没再得寸进尺,翻身掀开纱帐下床去了。
秦舒宁像条重获自由的鱼, 躺在纱帐里,轻轻喘息着。
纱帐外响起水声。
秦舒宁难堪咬了咬唇角,翻身面朝里躺着,指尖紧紧揪着被面。
徐展旌净过手后,去柜子里拿了衣物折返回来, 道:“你身上的衣裙脏了,暂时先穿我的。”
秦舒宁背对着徐展旌,没答话。
徐展旌掀开纱幔一角, 秦舒宁身子倏忽绷紧,但徐展旌并没上床, 而是将衣物放在了枕边, 便又放下帘子去净室了。
徐展旌这一走, 秦舒宁顿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她其实不大想穿徐展旌的衣裳。
可她的衣裳脏了, 穿在身上很难受。纠结了好一会儿,秦舒宁才将枕边的衣裳抓过来。
她躲在被子里,先褪掉了脏掉的衣裙,而后又穿上了徐展旌的衣裳。
徐展旌比秦舒宁高半个头,他的衣裳穿在秦舒宁身上十分宽大,秦舒宁正浑身不自在时,净室的门响了,秦舒宁立刻裹紧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徐展旌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潮气。他刚走到桌边要点灯时,秦舒宁先一步道:“别点灯。”
徐展旌顿了顿,将手中的火折子放下,又让人送了茶来。
虽然屋内没点灯,但外面走廊的光晕能落进来。
秦舒宁躲在纱帐里,看着徐展旌走到床边,继而道:“伸手。”
秦舒宁慢吞吞坐起来,依言将手伸出去,徐展旌将茶递给她。
温热的茶水入喉,秦舒宁这才觉得熨帖不少。
徐展旌道:“我将茶壶放在你床前的小杌子上,你夜里若是想喝了自己倒?”
秦舒宁点点头,她心里只盼着徐展旌赶紧走,可徐展旌不走。
徐展旌又走到柜子旁,拿了一床厚被子给秦舒宁。
“夜里凉,盖厚些。”
秦舒宁躺在床上不动,任由徐展旌又给她加了一床被子。
做完这一切,徐展旌才出去。
秦舒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鸠占鹊巢,可是眼下,她真的不想看见徐展旌在她面前晃悠。
秦舒宁正想着,门被推开。
徐展旌又进来了。
“伸手。”徐展旌走到床边,冲秦舒宁道。
秦舒宁不伸,她缩在锦被里,瞪着徐展旌:“徐展旌,你到底要干什么?”
来来回回的,他有完没完!
“给你送汤婆子。”
秦舒宁愣住了。
如今刚过仲秋,鲜少有人用汤婆子。
但秦舒宁不同,她比旁人怕冷,但凡天稍微冷一点,夜里就要用汤婆子的,不然夜里会被冻醒。
徐展旌又道:“还是说,舒宁愿意让我上床睡?”
秦舒宁倏忽回神,一把抓过徐展旌手里的汤婆子,又重新缩回纱帐里,没好气道:“想得美!赶紧走!”
徐展旌低笑一声,他没再逗秦舒宁了,而是隔着纱幔道:“我已经让人同秦伯父说过了,现在太晚了,你今晚先宿在这里,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药效过了之后,秦舒宁现在身上都是软的,而且若她现在离开将军府,怕是会惊动徐老夫人。
犹豫须臾,秦舒宁答应了,然后她又道:“我明天想早点回去。”
秦舒宁怕见到徐老夫人。
“好。”徐展旌应了。
秦舒宁以为,徐展旌会离开,可她等了许久,徐展旌都没走,他还站在纱帐外。
秦舒宁抓着被子也没动。
虽然这是徐展旌的床,但是他若是再敢上来,她定然……
“舒宁,抱歉。”
徐展旌猝不及防道歉。
秦舒宁怔了下,旋即明白,徐展旌是为今晚她的这场无妄之灾道歉。
这件事,不是徐展旌的错,可也是他的错。
若非徐展旌,她也不会被卷进来。
秦舒宁闭了闭眼睛,冷着声道:“出去!”
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看见徐展旌,若是可以,秦舒宁甚至都不想待在这里。
他们曾经是夫妻,在这张床上怎么都不为过。
可如今,他们已经分开,却被逼迫着要……
“出去。”秦舒宁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带了压抑的哽咽。
徐展旌想说什么,但看着秦舒宁抗拒的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
咯吱一声,门被阖上那一瞬间,有眼泪悄无声息砸进了枕头里。
秦舒宁紧紧抱着怀中的汤婆子,灼热的温度,隔着徐展旌的衣襟,烫进了秦舒宁的心里。那些压抑的委屈难受,在这一瞬间,悉数喷薄而出。
门外,徐展旌并没有离开。
屋内没有声音传来,但徐展旌知道,秦舒宁在哭。
夜色如幕,满城风雨。
徐展旌在门口立了许久,直到夜雨停歇时,他才去了书房。
秦舒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头疼欲裂,屋内隐隐有了亮光。
天亮了?!
秦舒宁一下子坐起来,晕眩感顿时袭来。
她闭了闭眼睛,忍过那阵晕眩感过后,再睁开眼时,无意间扫到枕边放了一套崭新的衣裙。
换好衣裙后,秦舒宁推门出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薄雾冥冥里,一身藏青色衣袍的徐展旌,立在廊外等她。
听到开门声,徐展旌转过头来看她。
秦舒宁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一言不发往外走。
秦舒宁在将军府住了一年多,对这里的每条路都很熟。
如今这个时辰,下人们也该陆续起床了,但秦舒宁一路走过,却没碰到一个下人,整个将军府里静悄悄的,像是所有人都尚在沉睡中。
徐展旌跟在秦舒宁身后。
他们二人一路沉默出府。
府门前早已有马车停在那里。
徐展旌本打算送秦舒宁回去的,却被秦舒宁拒绝了:“我自己回去。”
沉默须臾,徐展旌让到一旁,看着秦舒宁的马车离开。
虽然徐展旌已派人告知秦老爷,秦舒宁同他在一起。但闺女一夜未归,秦舒宁心里还是担心不已,是以一宿都没睡好,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前脚刚起来,后脚门房就来报,说秦舒宁回来了。
秦老爷匆匆赶去秦舒宁的院子。
一是想看秦舒宁好不好,二则是想问问秦舒宁,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银穗前脚负伤回秦家,说秦舒宁被人掳走了,后脚五皇子府的人和将军府的人先后便来了秦家。
秦老爷过去时,秦舒宁正在沐浴。
他坐在外间喝了一盏茶之后,心情刚略有平复,就见秦舒宁掀帘出来了。
秦老爷立刻站起来。
他一眼就看见,秦舒宁红肿的眼睛,和她眼底的乌青。
秦老爷还没来得及说话,秦舒宁已道:“爹,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可以么?”
秦舒宁说这话时,神色很平静,而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倦。
秦老爷到底是心疼女儿,如今秦舒宁也全须全尾回来了,有什么事日后再问也不迟,秦老爷忙道:“好好好,你睡,爹这就走。金禾银穗,你们照顾好小姐。”
说完,便出去了。
秦舒宁头疼欲裂,秦老爷走了之后,她便躺到床上裹紧被子睡了。
金禾替秦舒宁收拾衣裳时,眼底滑过一抹凝重。
秦舒宁今晨回来穿的,已不是昨日的衣裳了。
金禾将净室内收拾妥当后出去时,秦老爷还在院外。
一见到金禾,秦老爷便问:“舒宁睡了?”
金禾点点头,秦老爷又问:“舒宁回来之后,可有同你们说什么?”
女儿一宿未归,回来之后又这样,秦老爷这个当父亲的,心里总是很担心。
金禾摇摇头,但顿了顿,还是如实道:“小姐的衣裳,不是昨天穿的那一件。”
秦老爷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但转念一想,徐展旌是正人君子,不可能会唐突秦舒宁,便也没往那方面想,只叮嘱金禾好好照顾秦舒宁,便先回去了。
今日原本秦老爷有事要出门,但心里不放心秦舒宁,他便将事推了,结果当天中午,侍女便来报,说秦舒宁发热了。
找大夫一看,说秦舒宁是染了风寒。
几乎是秦家这边刚有动静,徐展旌和顾修昀两个便都得到了消息,他们两人又是前后脚来了秦家。
“秦伯父,舒宁怎么样?”
一向针锋相对的两个人,难得异口同声起来。
“大夫说是染了风寒,已经开过药了。”
说着,秦老爷看向徐展旌:“徐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昨晚的事,只有秦舒宁和徐展旌知道。
眼下秦舒宁昏睡不醒,他只能问徐展旌了。
顾修昀瞥了徐展旌一眼。
徐展旌轻轻颔首,便同秦老爷一道走了。
顾修昀即便是留在这里,也无法入内,只能坐在外间,看着金禾银穗带着侍女们,进进出出的忙碌。
过了好一会儿,秦老爷同徐展旌又过来了。
秦老爷脸色有些难看,而徐展旌垂着眼睫,让人瞧不出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