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识我——南熏玉【完结】
时间:2024-03-31 14:36:19

  卫怿重新落了下来,对林家主一挑眉。
  那耀祖儿子刚才被吓傻了,如今才回过神来,便觉身上彷佛被大卸八块了一般,刺心地疼,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哭着就要往林家主那边跑。
  林家主见此欣喜若狂,马上飞过去接自己儿子,恨不能马上揽过他大哭一场。
  只可惜,林家主的希望落空了。
  那耀祖儿子的胳膊正紧紧攥在卫怿手中呢。
  卫怿提剑一挥,那剑便如同九天银河分开了林家主和他的耀祖儿子。
  此时,一把大刀从卫怿身后袭来。
  原来是方才林氏一弟子借着耀祖儿子发出的巨大声响为掩盖,已经悄默地摸到了卫怿身后,见时机成熟,立马动手。
  卫怿却比他还快,那人大刀还没砍下,一枚银针便要了他的性命。
  高手间比拼,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卫怿本想留他们一条性命,只可惜那人来得太快,她实在躲闪不及,只好出手解决了他,否则倒下的便是她了。
  卫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如何?林家主可被劝好了?”
  林家主静默了片刻,正要说话,却见外面管家来报,有定州武林盟的书信传来。
  卫怿眸中神色一闪而过。
  端木来信了?
  端木献在沈确和白泽二人离开的第二日晨间便知道了这两人偷渡的事情了,不过他没声张,而是费心帮他们遮掩过去,没有让消息传入叶二弟的耳中。
  就这般过了几日,济州那边传来了济州城解封的消息,有人看见白泽和陆追门一开便奔了出去,这样一来,事情就瞒不住了。
  叶二弟当即来他面前闹开,“你算什么武林盟主,我叶家好歹也算是武林中人,你就这般让那白泽和叛徒欺辱我们叶家?武林盟主的责任呢?喂了狗了嘛?说什么保护武林中人,我看,你这武林盟主是他无影门的武林盟主罢!”
  端木献一开始不愿理他,只叫管家将他拉出去,可那叶二弟竟不肯罢休,话里话外,将他们同无影门扯上联系,又一口一个的叛徒叫着沈确,端木献一下便恼了。
  端木献那时正坐在书房里,他想也不想便抄起桌上的黄玉镇纸朝他掷了过去。
  叶二弟惊了,在他眼里,端木献一向是温和而优雅,武林中人谁见过他发脾气?莫要说发脾气了,便是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如今竟恼怒成此?他想起兄长在世前同他说,你可别看盟主一点脾气都没有,就好惹,若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就不可能管住这武林,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
  叶二弟凭着本能躲过了扑面而来的黄玉镇纸,看着那镇纸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黄玉有多坚硬他是知道的,如今竟落地而碎,可见端木献使了多大的劲。
  叶二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一直在端木献的底线上蹦跶,今日终于把端木献惹火了。
  端木献仍完镇纸,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这几日纵着你不过是看你兄长过逝可怜你罢了,却不想你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害得我朋友分离四散。如今,你竟要管到我的头上来了,还恶语伤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一点不差。现如今济州的瘟疫也好了,城也解封了,你就回去吧,让你们的当家人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体统。”随后,他又对边上的管家道:“把他拉出去,寻辆马车将他送回济州,同叶太太好好讲讲他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让叶太太好好教教他。”
  管家带着叶二弟应声退下,书房内瞬间恢复了平静,只留端木献一人坐在椅上。
  阳光照在书上投下的阴影自端木献身上一寸一寸挪了开去。
  当年,无影门来犯,上任武林盟主连夜逃走,只留下一盘散沙的武林众人。
  那时的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振臂一挥,说要覆灭了无影门。
  现在想想当真是青涩而莽撞。
  那时,他也不管这武林之间各大门派的弯弯绕绕,满心里想着的便是如何一锅端了无影门,砍下无影门主的人头,还武林一个安静与和平。
  也因此,他一路结识了卫怿、乐游、药王、陆追、沈确和白泽。
  要说当时面对无影门主的时候,他怕吗?
  怕呀,可是,他知道他的身后还有一群好友。
  他们会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帮助他、宽慰他、等着他,这样他就不怕了。
  可是乐游呢?
  那时的她,陆追得病、药王重伤,其余的好友远在千里之外。
  乐游会害怕吗?她会心里没底,六神无主吗?
  连他一个大男人都怕,更何况乐游一个女孩子呢?
  而他做了什么?
  乐游无比信任的传书给他,他却阻挠了沈确和白泽,放弃了乐游。
  乐游如今才不过双十年华啊,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人家还在承欢膝下的年纪,乐游却要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大事。
  还有陆追和药王。
  他早知让沈确和卫怿陪着药王去济州最合适,可为了那莫名其妙、虚无缥缈的武林平衡,他拦下来他们,反而让陆追和乐游去,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果。
  仔细论起来,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只盼着如今沈确和白泽在那边,能帮着乐游一些。
  还有卫怿,明明只要他修书一封就可以办到的事,却让卫怿这般处处碰壁,被那林家主百般羞辱。
  卫怿那么骄傲一个人,为了药王如此低三下四。
  而他端木献却什么都没做,不仅不做,还要从中作梗,阻拦着别人也不要做。
  他怎么成了这般?
  为着那武林平衡,舍弃这个,放弃那个。
  这么多年武林盟主做下来,他好像找不到那个颠覆无影门的自己了。
  他突然想起当日沈确和白泽下得那盘棋,沈确说,黑子本当进攻,却碍于白子之势太猛,转攻为守,忘了一开始的初心,最终困于白子。
  是他忘了一开始的初心,被叶二弟几句话说得动摇了自己原本的想法,最后受困于他。
  那就让他再做回当年那个自己罢!
  端木献提笔,写下了向林家求医的书信送往江州。
  蓦地,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第12章 好事
  却说沈确和乐游送了白泽三人出城后,又来到了药王出事的地方查看。
  这些日子,他们在高山家隔壁反复勘探,终于发现那里的水井不对劲。按理说这房子应当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一般人出远门都会将东西收起来,高山也说过这房子再没进过别人,偏偏那打水的桶却随意地丢在井边。要说别的也都乱放也就罢了,可只有那水桶是乱放的,这就不得不让人生疑。
  起初,沈确和乐游不通医术,也看不出这水质好坏,还是有一回白泽同他们一块儿来才发现的不对。
  有人在井水里下了得瘟疫的药,井水一通百通,瘟疫传染得又极快,所以全城都染上了瘟疫。
  “只是,我们一开始是从水桶发现的井水有问题,可那人下药,用水桶干什么?”沈确疑惑出声,“难道还打一桶上来尝尝味道?”
  乐游也不知道,她四处查看着这屋子里其他情况,听了沈确后半句话,突然灵光一现,“或许就是为了下药!”
  “你想想,这井那么深,药粉撒下去定是大半都黏在井壁上,若是洒在水桶上,再用水桶打水,那药就能全撒进井水了。”乐游半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找到水桶的合理性而高兴,脸也愈发地阴沉起来。
  好歹毒的心思!
  沈确听她一说不由赞道:“咱们阿游可真是女中诸葛,聪慧过人啊!”
  “像诸葛亮便像诸葛亮,什么叫女中诸葛?怎么在你们男儿里就不算诸葛了吗?”乐游听了他话就不乐意,不轻不重的回顶了一句。
  “是是是,是我不对,咱们阿游是人中诸葛,人中诸葛。”沈确连忙改口。
  “别闹了,快看看别处罢!”乐游轻推了他一下,“不得不说,这背后之人时机把的可真好,洪水之后防瘟疫,他这药下得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沈确听了她这话不由一顿,“你说,有没有可能连洪水都是他做的?”
  乐游大惊,心里碰的一声,失声道:“这不可能吧?”她明显是信了八九分了,可还是道:“哪有人能操纵天气的?”
  沈确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人就有这样的神通吧?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尔后,两人亦不再说话,继续查看着四处的情况。
  可是,除了水桶那一处破绽,其他也没有了,也不知是背后之人只动了这一处,还是有意为之。
  眼见天色将晚,两人便肩并肩走出了门,先去高山家同高山闲话两句。
  上回高山替药王来报信之后,乐游面上只感谢了两句,私下却送了她许多粮食、柴火等物,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高山毕竟是个弱女子,乐游只怕放到明面上让高山遭人嫉妒。
  高山家不止高山一人,还有前门好心的邻居张二娘大姐在高山这里讲闲话。
  张二娘一见沈确和乐游就吆喝:“沈少侠,乐少侠,快来快来,今儿高山妹子做了一桌好菜,一起来吃一些!”
  乐游细算算,今日是高山男人满七,想来是高山在为她男人做羹饭,所以特意做了一桌好菜。
  只是高山男人满七的菜岂有他们吃得道理?乐游拽住了正要抬脚踏进去的沈确,笑道:“二娘阿姊,高山阿妹,你们吃吧,我们就不吃了,今日阿确请客,要请我去得意楼吃饭呢!”
  沈确会意,亦笑道:“是啊是啊,我们就来看看高山阿妹,饭就不吃了。”
  高山这些日子同他们接触下来,人也活泼多了,一改初见时的胆怯,她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乐少侠好口福,那我们就不留沈少侠和乐少侠了。”
  乐游点头,拽着沈确走了,沈确边走还边嘟嘟囔囔,“我说阿游,你要找借口就找个别的,这不是明摆着敲诈我呢嘛!”
  乐游瞪了他一眼,“我好歹也是阿怿的娘家人,你都不贿赂我一回?”
  “贿赂贿赂,今晚就贿赂,走吧咱们去得意楼!”沈确大手一挥,“我请客,想吃什么就点!”
  这一面乐游和沈确在说话,那一面张二娘也同高山说起了沈确他们。
  乐游和沈确的耳力都不错,又是顺风,难免听得几句。
  “别看他们阿姊阿妹的叫着,实际上他们同我们还是不同的。”
  “二娘姐?”
  “你看看他们,陆少侠病了药王受那么重的伤,他们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进城来救命。看看我们家,我家男人可不是得了瘟疫没的,是那会儿发了急病,没有大夫,又出不去城才没的……”
  “……”
  听了这话乐游和沈确相顾无言,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在他们看来平常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已经是特殊了。
  “你说……”沈确欲言又止,话到嘴边,还是想了许久才继续道,“我以为济州人人都知道我那破事,应当是人人见了我都说闲话,没成想他们都不知道。”
  “许是阿泽和阿怿的威胁奏了效?”
  沈确想了想道:“不,你看叶二如今还一口一个叛徒叫我呢!”
  “这也是!”乐游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沈确,轻声道,“阿确,其实有时候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觉得自己是世上的主角,世上的人都围着你转。”
  沈确被乐游的话炸了一个激灵,蓦地想起卫怿从前说得话,“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自己从前只想到了光阴,却忘了天地。
  沈确沉默了下来,不过,他素来豁达,从前的事不过是着实被伤得狠了才选择的逃避,如今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沈确轻声道:“你看这些人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他们可没空去管我这种破事,我这种破事也同他们没有半分关系。所以,会传我谣言恶意攻击我的,不过是吃饱了闲得慌,找点乐子罢了。而像他们这些连活下去都困难的人,哪有功夫管我。”
  乐游点头赞道:“孺子可教也。”然后又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你觉得下药的人是谁?”
  “陈姑娘!”
  “那么,她会在哪呢?”
  乐游和沈确对视一眼,齐声道:“江州?”
  同时,端木献也接到了白泽的传信,是药王醒了的话。
  他说,害他之人是陈姑娘,下药的也是陈姑娘。
  而陈姑娘又叫九宸。
  端木献右手食指在桌上反复的敲击,若是他没有猜错,九宸之意,意在江东。
  端木献也立刻动身,前往江州。
  这几日对白泽来说都是个好日子,一是济州城终于解封了,二是药王的六识在渐渐恢复,三是下药的幕后黑手有了眉目。不过,白泽发现卫怿最近似乎不大爽快,但白泽旁敲侧击了多次也不得其解。
  这日,白泽照旧去看药王,却见卫怿和陆追恰好也在。外面日头不错,三人正聚在一起说话。
  卫怿见了白泽笑道:“阿泽来了。”她一面说话,一面起身将离药王最近的位子让给白泽,一面又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
  白泽替药王诊了脉,“药王身体的毒素已经清的差不多了,那位林家主果然有几分本事。”
  “是啊!”陆追接过话,“不然也不能跟咱们药王在武林中齐名。”
  “往常都是我替你们看诊,没曾想有一天竟轮到阿泽诊脉了。”药王如今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虽视物还是有些模糊,但耳力和说话都已经宛如常人了。
  “医不自医的道理,我都懂,你不懂啊?”白泽打趣道。
  几人闲话一番,又说起济州的瘟疫。
  “济州的瘟疫基本上已经没了,后头我们来时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倒多亏了你们前头的功劳。”白泽接过卫怿倒的茶,轻声道,“那位叶太太很能干。”
  “不能干也掌不了叶家。”卫怿道,“端木把叶二赶回济州了。”
  “端木威武!”陆追一拍大腿,将卫怿送他的揉手核桃在手中耍得咔咔响,“老子早就看那叶老二不顺眼了,一整个贪生怕死的东西,一听说济州有瘟疫,死皮赖脸地躲在武林盟不敢回去,什么窝囊废物。”
  药王视力不太好,没见着陆追拍大腿的动作,倒是被陆追拍大腿闹出的声响吓了一个激灵,蹭地一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什么东西!?”
  “别怕别怕。”白泽忙安慰药王,“阿追拍大腿呢!”
  药王扶了扶胸口,顺了口气,安心躺下,“说来,济州瘟疫还得多亏了叶太太,若不是她杀伐决断、说一不二,济州的疫情未必能控制得如此好。就是拦着我们不让出城也没错,当时是定了不许得瘟疫的出城。”
  陆追叹了口气,“是啊,叶太太人还不错的。只不过那位陈姑娘着实可恨,竟下这么重的手,还害得全城都得了瘟疫。”陆追想起九宸就恨得牙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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