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糖事件在艺术学院一直维持了两个星期，大家才渐渐淡忘。
十二月的一天，陈屋雨去之前没有跟他说，到了李康时宿舍楼下。
她拿出手机拨通李康时的号码，等待接通时，看见他舍友刚从宿舍楼里出来。
宋洲看见陈屋雨后，脸上写满了疑问，走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第一通电话没接通，陈屋雨放下手机，问：“他不在吗？”
宋洲摇摇头迟疑地说：“他昨天请假了。”
陈屋雨皱起眉，跟他舍友说了句谢谢。
陈屋雨在原地站了会，思考几秒后，转身离开他宿舍楼下。
第25章
李宫曼看见客厅桌上电话一直响，瞥了眼她奶奶的卧室，拿上电话起身去了那间房间，“电话一直响。”
李康时呆呆的坐在床上，像是不会动的木偶一般没有回应。
仅仅一天过去，他脸颊眼睛深陷进去。
李宫曼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眼眶也红了起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低声啜泣起来。
李康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已经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从接到他姐电话，说奶奶去世后，他基本没有喝过水。
此时嗓子也快说不出话，李康时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从李宫曼手里拿过手机。
点开手机上面好几个来电显示。
昨天走的太急，完全顾不上跟陈屋雨说。
李康时打开微信，宋洲发过来一条消息。
她找到一处座椅坐下晒太阳。
过了半个多小时，李康时电话打过来。
陈屋雨接起问他：“你在哪？”
李康时站在窗边，窗外太阳炙热的照着大地，仿佛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
他浑身没力气快站不住，说：“清安。”，嗓子说不出的干枯。
“你……”，陈屋雨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问。
李康时气声说：“我奶奶去世了。”
陈屋雨愣住，全身凝滞，想起之前见到的老人，身体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而且年纪也不大，错愕的问他：“这么突然，因为什么？”
李康时说：“心梗。”
“突发的，晚上她回家……我爸说她那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李康时控制不住声音轻颤，带了哭腔,断断续续说完“第二天电话打不通破门进去才发现的。”
说到最后，一整句话都说不完整，“我们…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李康时软下身体，蹲坐在地上。
隔着电话，揪着陈屋雨的心，李康时第一次这么脆弱，她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安慰。
陈屋雨说：“我回去找你吧。”
李康时沉默许久，看着家里地上凌乱不堪，李宫曼坐在沙发上默默流着泪。
他爸妈还没有赶回来，真正意义上的再也见不到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手上满是眼泪，“好。”
挂了电话后，陈屋雨看了看买了回去的车票，最近的一趟距离现在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想着回去请假也来不及。
她就直接买了最近的那趟，现在想飞奔回他身边。
买好票后，陈屋雨暂时不想动了，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影子。
她想起之前暑假见过的那个眉目舒展的老人，之前碰见时，还笑呵呵的说让她来家里吃饭。身上逐渐一股冷意划过。
那是从小带着李康时的奶奶，陈屋雨听见过几次，李康时跟她奶奶打电话，那时他脸上从头到尾都带着笑意。
坐了一会后，她起身找到超市，路过柜台时看见后面的一排烟，鬼使神差要了一包。
陈屋雨回到刚刚的地方，拆开包装，她拿起一根含嘴里点燃。
顿时烟雾缭绕，连地上也有了些虚影。
陈屋雨盯着前方，眼睛没有焦距，抽完一支烟后熄灭，剩下的装口袋里，她正要起身，打算提前去车站等车。
前面一辆熟悉的车映入眼帘，从侧前方开过来，正在停车，陈屋雨眯起眼睛看了看，越看越像陈父那辆。
陈屋雨刚刚找地方时，特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是行政楼后门，前方一排停车的地方，再后面就是学校围墙。
李康时学校很大，每栋楼分布的很散，这块靠近北门，除了行政楼就是教室公寓在旁边，北门门口就是马路，没什么娱乐，也就没什么学生会过来。
陈屋雨坐在最右边的凳子上，周边没有遮挡，树光秃秃的，她起身往后走，拐了个弯，站到行政楼侧面，盯着那个方向。
这时她看清了车牌，就是陈父那辆车，陈屋雨视线上移，陈父那辆车旁边还停着别的车，挡住驾驶座侧面的玻璃。
正前面的玻璃反光，陈屋雨没看清里面的人。
很快，里面的人下车了，副驾驶先下来个身穿皮草的女人，里面一身紧身裙，踩着高跟鞋在车前站定。
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那女人往她这边来，车一直没开走，车里面的人也一直没下来，显然是在等她。
陈屋雨转身看了看，侧面是个楼梯，她轻声上了楼，周末楼里静悄悄的，上到二楼后，楼道没有玻璃。
半开放的半堵墙，陈屋雨仔细听见高跟鞋声音往下看去，那女人走向教室公寓的方向。
她走到另一边，对着围墙的那面，那辆车还停在那里。
陈屋雨收回视线，往楼道的那一边走去，这几步走的她心跳加快。
她估摸着走到那辆车的正上方后，陈屋雨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母的电话，没等接通她突然挂断。
陈屋雨握着手机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里面的人，车玻璃下面清清楚楚显示出陈父的脸，他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陈父这时抬头，她后退几步躲开。
愣了将近一分钟后，想起那女人和没下车的陈父，陈屋雨转身下楼，快步走到北门的门口，门口停着两辆出租车。
陈屋雨脚步顿住，随后拉开后面那辆车的门坐进去。
司机问她去哪。
陈屋雨说：“等一下。”
司机扫了她几眼，不高兴的说：“不等，你要去哪？”
陈屋雨顾不上别的，面色僵硬，深呼吸了几下跟那司机说：“我给你多加钱，等一下。”
说到加钱，那司机不说话了，过了不到十分钟，陈父那辆车出来了。
陈屋雨跟司机说：“跟上那辆。”
司机怪异看着她，迟迟不动。
眼看那车已经开出去很远，陈屋雨心里焦躁的快忍不住，极力控制住脸上表情，尽量平稳的跟司机说：“我们老师说一起聚餐，车坐不下了，我提前出来打车等着。”
那司机听后才缓缓发动了车，大学城附近路上基本没什么车，道路宽敞，很快就紧跟在前车后面。
陈屋雨坐在后座，手死死攥住前面座椅，手指不自觉越来越用力，眼睛盯着前面，生怕一眨眼它就消失。
跟高中那天下午在门外听见不一样的心情，那是怕它突然出现，现在怕它突然消失。
没开几分钟，前面的车开向一处小区里面，陈屋雨转头，几栋高层矗立的小区。
司机这时说：“到这了？”，声音充满疑问，转头看了她一眼。
陈屋雨看着小区门口拦着的那跟杆缓缓升起，前车开进去，门口的显示屏上出现陈父的车牌号，顺理成章的一切明显不是第一次来。
陈父的车向左拐去，这辆出租车被挡在栏杆外面，她付了车费后，多给了司机五十块钱，开门下了车。
这时陈屋雨反而刹那间冷静下来，走到栏杆旁边行人进出的门，保安直接开了门。
进门以后，正对着一个雕塑喷泉，陈屋雨上前几步向左看去，靠近里面的那栋楼，陈父此时刚刚停好车。
陈屋雨冷眼看着他们从车上下来，面色冷肃，一阵冷风吹过，吹的她有点胃疼。
停好车后，过了一会，他们才一起下车，陈父手里提着好几个纸袋子。
那女人一下车就迫不及待的挽住陈父的胳膊，靠在陈父身上，随后一同走向单元楼门口，刷卡进入。
陈屋雨此时胃瞬间更疼了，针扎般刺疼，疼的她倒吸冷气。
站着缓了一会，陈屋雨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下，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先给谁打电话。
李康时那边还在等着她。陈屋雨眼前有点花，她低下头抬手按了按内眼眶，手机震动几声。
陈屋雨拿出来，汤若菱问她大周末的去哪了。
也有李康时的消息，陈屋雨这时候逃避似的不想点开看，这个时候怎么聊，比比谁更惨么，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戳到李康时的伤心。
给汤若菱打去了电话，接通后，陈屋雨问：“这会有事吗？”
她说没有，陈屋雨说：“那你来找我吧，我好饿。”
汤若菱似是听出她声音不对，问她在哪。
陈屋雨给她发了个位置，她过来怎么也要一个小时，陈屋雨低头看着手机，有些后悔的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拍个照片。
又在冷风中坐了许久后，汤若菱还没有过来，陈屋雨看着那栋楼，眼睛快那栋楼盯出个洞来，想精准找到那户，让那一家原地爆炸。
完全抑制不住心里的恶念，陈屋雨手指缓慢的给陈父打去了电话。
她也不知道打去电话要干什么，响到快挂断时候，电话才接起，陈父稳重威严的声音传来。
这些年，陈父似是收敛了一些，或者陈屋雨不经常在家的原因。
回家的时候也很少再听见他们争吵。
之前那些争吵巴掌，消散在时间中。
陈屋雨跟她爸话一直没有说开，陈父继续维持着之前的严父形象。
她盯着那栋楼，突然有点好笑的想，陈父现在是不是在书房或者厕所接电话的，没回应。
陈父以为信号不好，喂了几声。
陈屋雨说：“我没钱了。”
陈父说：“一会我转给你。”
“嗯。”
跟陈父一般打电话用不了一分钟，说完事就挂，这次也是一样。
手机上震动一声，一条短信显示在页面上，银行卡收到转账。
手机上面的字渐渐有了重影，一后面跟着的几个零也有了重影，陈屋雨那种低血糖的感觉又来了，她没心思看多少钱，胃里止不住的想吐。
汤若菱这时候来了，打电话问她在哪，兜兜转转找到她后，陈屋雨来不及多说什么，拿过她手里的袋子，撕开一个面包。
她赶紧咬了两口咽进去，缓了一会，陈屋雨才逐渐有了力气。
第26章
汤若菱这时才问：“你这是干嘛？大周末的跑这小区吹冷风。”
陈屋雨喝了几口饮料，看不出真假的说：“我在抓奸。”
汤若菱惊讶的问：“李康时出轨了。”，说着眼睛在小区里环绕。
“没有。”
汤若菱表情明显不信，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过了好一会，陈屋雨说：“有点事。”
“他真出轨了？在哪？我跟你一起找他。”
陈屋雨没承认也没否认，说：“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买通红油漆，在楼下等着。”
汤若菱点点头，表情气愤。
“你看见他们一起进去了？”
“嗯。”
汤若菱给她出招，说：“那还等啥？给他打电话叫他下来啊，我去给你买油漆。”
嘴里还不间断骂着渣男。
李康时好像听到了一样，这时打来电话。
汤若菱看见她手机屏幕，抢过去就要接，陈屋雨连忙抢过来，跟她说：“不是他不是他。”
怕汤若菱突然说什么，陈屋雨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李康时说：“怎么一直没回我呢？”
从陈屋雨上午打来电话说要回来，他就一直等着，中途给她发了好几次消息。
陈屋雨都没有回他，李康时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陈屋雨看了下时间，今天还来得及回去，又扫了眼那栋楼，她不想放过这次看见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咬了咬嘴唇，咬出白印之后，张嘴跟他说：“呃……我突然有点事，今天回不去了。”
李康时眼睛在空空荡荡的家里扫了眼，垂眸站立许久，眼里尽是灰败，“我下周也就回去了，你不要来回跑了。”
“你回来我可能也顾不上你。”
陈屋雨听着句句都在说反话，张了张口想说明天一早回去，这会恨不得有个分身出来，可以兼顾到李康时那头。
李康时最后说：“我没事，你放心。”
一通电话打的，让陈屋雨更加难受。
她举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听出了李康时的失望。
汤若菱在她身后问：“你们这打电话也不像是他出轨了，你这语气温柔跟哄小孩一样，可从来没对我这样过。”
陈屋雨转身，李康时反过来的一句让她放心，好像触碰到了那个临界点，让她眼里的泪瞬间迸发，兜不住的往下落。
汤若菱一看见她哭了慌了神，问她怎么了，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慌忙给她擦眼泪。
这会陈屋雨只想到了李康时，想到他一个人在跟他奶奶生活的那间房子里。
陈屋雨哭了一会，眼睛干涨的疼，她弯腰用手盖住眼睛。
汤若菱一直在旁边给她递纸，见她止住眼泪，才问：“出什么事了？你这轻易不哭的人。”
过了一会，陈屋雨手指着那栋楼，眼睛通红，说：“是我爸。”
汤若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表情疑惑的说：“什么是你……”
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汤若菱瞪大眼睛，露出个跟她刚看见时一摸一样的表情，久久没消化完这句话的重量。
“怎么会？”汤若菱声音充满了问号。
她冷静下来后问：“打算怎么办？”
陈屋雨此时完全没什么想法，胡乱说：“刚刚说的，我去泼油漆，你给我递。”
汤若菱知道她在开玩笑，没说话让她静静思考。
陈屋雨盯着那栋楼十几分钟没说话，直到眼睛酸胀，她凉到彻骨的声音说：“打算蹲守、拍照、举报。”
汤若菱陪她等到晚上七点，陈父也没再下来过，太阳下去，气温越来越低。
汤若菱被冷风吹的一阵阵哆嗦，说：“估计今天不会下来了。”
陈屋雨：“你先回去。”
汤若菱看了看她煞白的脸色，说：“我再陪你一会吧。”
陈屋雨看她冷的发抖，又想她是特殊时期。
陈屋雨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五百块钱，“你先去附近找个酒店暖和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