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十年彼十年——俯酒【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31 14:37:53

  高考前的那场孔明灯,对于她来说,其实照亮了很多,照亮到很远。
  小的时候,面对黑的地方,她总是有些恐慌,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是夜盲。
  后来夜盲越来越严重,晚上还会经常做同一种梦,次数多了之后,她能清晰的记得自己伸出的手,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梦开始,她站在一条很长的公路上,下一秒,灯光尽数熄灭。
  眼前不止是一片漆黑,更是一片虚无,万籁俱寂。
  让人心生恐慌的虚无。
  她伸出手想辨别方向,手完全融入了黑暗中,她在梦里深刻的体会到,伸手不见五指这句话。
  梦里的她是无助的,不敢前进不敢后退。
  想开口叫父母,梦里又发不出声音。
  猛地醒过来后,她躺在床上,回神了许久,窗帘留有一丝缝隙,月光洒进来。
  看着地板的月光,她伸手打开了灯,抱紧了被子,那时,即使没有父母在,她也是安心的。
  有了这次,后来睡觉,她学会了给自己留灯。
  那场孔明灯暂时照亮了那条公路,可是公路太长,孔明灯会熄灭。
  长大后,已经很少会再梦到,又一次梦到时,她尝试走出很远,却似乎还在原地,公路好像没有尽头,怎么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转。
  孔明灯发出又熄灭的光亮,在她心里扭曲成为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她借此灼伤了她心里视作始作俑者的那个人。
  人控制不住的情感,逮着最亲近的人欺负。
  她明白李康时的好意,心里感激的同时开始排斥。扭曲过后的心理不允许接受这样的好意。
  就像同样一排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只有那一颗树苗承受不住倾盆大雨。
  缺了一次水的幼苗,承受不住后来的倾盆大雨。
  因为李康时,她产生了自厌的情绪。
  要不任他自生自灭,要不就落子无悔,她讨厌做过之后情绪的反噬。
  她不喜欢欠人,更何况是李康时。
  她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不如实实在在能拿到手里的。
  她想,事情因她而起,帮李康时取回毕业证,也算是给他一个交待。
  李康时的这份赤诚不该被打击到。
  ……
  水灯节那晚,给李康时打完电话,回到床上已经凌晨三点。
  刚才李康时电话里的那句“怎么了?”
  让她想起,高中的那个课间,在课桌的过道中。李康时走到她面前,弯腰与她齐平,黑眸里倒映出她的脸。
  无声的那句:“怎—么—了?”
  想着想着她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只睡了几个小时,又到了那个梦境。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公路不再漆黑,一草一木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李康时的声音似还在耳边。
  她又一次伸出手,以往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被眼前的画面覆盖。
  她眼睛有了焦距,看见了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她往前走了两步,她的正对面,缓缓走出来个人影——是李康时。
  孔明灯下的公路上,李康时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神情温柔看着她笑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抱住了她。
第64章 番外——这样也好
  分手前,有前面七年的对比,陈屋雨变化的太明显了一点,只几天的时间,他就感觉出来。
  陈屋雨冷着他太久,她表现出来的一切举动,他都看不出来爱意,只觉得她是在勉强。勉强着跟他说话,勉强的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根据陈屋雨的行为,脑子逐渐麻木,这跟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戒指盒子他打开看了又看。
  他开口问,陈屋雨依旧是那一句没什么。
  分手那天晚上,他已经忍了太久,也是抱着要不结婚,要不分手的想法。
  他想如果陈屋雨还爱他的话,应该会答应的,就算不答应,说说这段时间为什们这样也好。
  可她不答应,还说他是拖累。
  这句话燃烧了他的理智,他觉得自己这些年就是个笑话。
  陈屋雨冷眼旁观下的笑话。
  那晚走出去,一个星期过的浑浑噩噩,陈屋雨始终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他还没觉得他们之间走到了末路,他想回去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他?
  抱着这个想法他回了家,刚打开门,他站在门外都不用进去,他就知道陈屋雨搬走了。
  走的干脆利落,就像她说的那样,把他这个拖累扔下了。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给她找借口,还在想,只要她还在,等着他回来,不管她能不能自圆其说,他就不把那句话当真。
  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走进去,绕着房子转了一圈。
  他心里嗤笑自己,陈屋雨收拾得真干净啊!一点儿多余得东西都没留下,他回到客厅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垃圾桶躺在地上翻滚着。
  垃圾桶都换好了新的袋子,陈屋雨像扔垃圾一样就这么把他扔下了。
  一人一物,一静一动,他们好像同病相怜。
  他缓缓蹲坐下去,垂眸盯着那一处,直到它不再滚动,直到他眼睛干涩,不知何时睡过去。
  之后的几天,他白天照常出门,晚上回到他和陈屋雨的家,躺在床上,那句话始终萦绕在他脑子里。
  睡前和醒来最为深刻。
  人太专注想一件事情,是真的会把自己心理折腾生病。
  他开始回忆,陈屋雨是从大学毕业开始,不再对他有感情,具体到哪一天开始变化他真的想不起来。
  深夜的时候,他总喜欢想这些细枝末节。
  来不及想清楚什么,天亮了。
  窗外的喧嚣声让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一夜一夜这样过去,他越来越睡不着。
  花出巨大时间精力付出的东西,非要清晰明白的要个说法,或者自圆其说找条出路。
  他迟迟过不去的原因,就是知道,她不是说气话,不是口不择言。
  陈屋雨真的把他当成了拖累,这是他到死都接受不了的一点。
  一夜一夜的回想,一直都没有答案,他想不出问题所在,陈屋雨的真心话让他最终把问题想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自己身上时,不知道为什么,他松了一口气,他想,这样他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明明闭着眼睛,可还是睡不着。
  分开第一年,她的影响体现在生活上的方方面面。
  去超市,都会下意识拿她喜欢的牌子。
  那一年的月亮,他看了一天又一天。
  他想她,可不想找她。
  分开第二年十月份,苏锦婚礼,他没有去,齐衡倒是去了,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
  说起陈屋雨,齐衡说话总绕不过她。
  齐衡说:“她没有去,苏锦说带着学生写生去了。”
  他问:“哪儿啊?”
  齐衡说了一个陌生的地名。
  挂了电话以后,他打开地图,输入了那个名字,好几次才输入到正确的地名。
  距离他九百公里。
  他伸手轻点屏幕,缩小的一下页面,手机上的标记区域四四方方,缩小几次周围都空阔,离着公路很远。
  两市交界边缘,一个很偏远的小乡村,缺少现代化的地方。
  他盯着那个标记看了许久,退出地图,下意识看了眼日期,10月18日星期五。
  那个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地图上的标记点,实在偏远了一些。
  据齐衡说去一个周,周日早上,他开车来到了陈屋雨学校门口,分开后他再没有来的地方,这次也没有想着能看见她。
  他坐在车里等到中午,陆续有大巴车停在校门口,下来的几个老师都没有她。
  等的无聊,他推算了一下车程,想想应该下午四点左右到。
  接近五点,终于有车向着学校开过来。
  先下来一个女老师,陈屋雨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大巴车存放行李的地方,侧身站着。
  他的车停在学校对面,眼睛盯着她,人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
  有学生一直从她身边走过,每一个都比她脸色好看一点。
  等安排完学生,陈屋雨推着行李箱,走到路边打车,他开车跟在后面,停在隔壁栋楼下。
  他等陈屋雨走进去,下了车走到那栋楼下,数到她家那层时,灯亮了。
  捐赠的想法,大概是看见她的那一刻才有的。
  看见她那晚,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愈演愈烈。
  他们一起生活的那些年,他对陈屋雨的身体反应了如指掌。
  她睡不好眼睛就是红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吃的不好也会直接反映在脸上。
  最初只是想想,他一直犹豫,后来想着干脆匿名算了,最起码明年能让她去安全一些的地方。
  这一年,他看见她了,但依旧不想找她。
  在这期间,到了第三年,也是他装修房子的期间。
  最里面的那个房子采光最好,也最大,他看着那个房间,明明还是毛坯,他却已经看见了装修好的样子,那是一片绿色。
  是她喜欢的颜色,是她想要的房间。
  陈屋雨住那房子,没分开前他去过几次,她想要的都被提前覆盖上华丽的外表。
  陈屋雨是不会多此一举的人,她肯定不会重新装修。
  那个时候很难描述他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是前段时间刚刚看见她,跟着她到了她家楼下,想到了她曾经说过的话。
  他整个心力用在了那个房间上,颜色换了又换,设计图改了又改。
  装修到一半初见雏形,他下班过去,站在那房间门口,越看越感觉自己挺没劲的,几次想推翻重来,又生生忍住。
  他有些逃避似的不想去看,先把绿色房间装修好之后,他关上了房间的门。
  那个房间消耗了他全部的热情,其他地方几乎还是毛坯的状态。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心里一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车祸的发生让他生出后怕,并且改变了他原有的想法。
  天旋地转间他就动不了,浑身上下分不清到底哪疼,那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意识的流逝,身体的僵硬。
  手还能动,他拿着手机给她打了电话,是个男人接的。
  醒过来跟事发状况时差不多,除了眼睛和手,其他地方动不了。
  麻药劲过去,他全身疼的厉害,躺在病床上,想着昏迷过去过去最后的画面。
  最后还记得的画面,他把手机扔了出去。
  他心底蔓延出深刻的无力感,不是无力于陈屋雨电话里的那个男声。
  而是车祸发生那瞬间,他很想她。
  身体疼的同时,他心理又一次产生了不对劲。
  分开时没波及到陈屋雨的情绪,那会儿全冒了出来。
  他想如果这一次就这么醒不过来了,那陈屋雨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最疼的那几天,他想法最偏执,甚至想,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给她打了电话,为什么不回过来。
  为什么不来找他。
  为什么不来看他一眼。
  他把每一秒当成最后一秒来过,每一秒都期盼她能从门口进来。
  可她一直没有来过,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哪怕陈屋雨有心想知道一点点儿他的近况呢,可她没有。
  那几天,他基本都在这种偏执的怨恨里度过。
  度过了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隔壁床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
  每天从醒来,跟好几个老太太连麦唱歌,身上用不要的精力,脸上下不去的笑容。
  唱的他身心俱疲,一天没有个能安静下来的时候。
  身上的疼反反复复,有一天他没忍住发了火,那天那大爷安静了一天,
  深夜,那大爷跟他道歉。
  絮絮叨叨了很久。
  说他老伴儿六十岁的时候走了,这些年每天他一个人醒来,总要找点事情做,要不真活不下去了。
  白天笑得有多开心,那天深夜就有多落寞。
  他在一个人身上看见了人走茶凉这句话。
  那大爷说完,沉沉睡了过去,他随着那大爷的话,想到了他的七十岁。
  那个画面里,那是需要陈屋雨参与的七十岁。
  恍惚间回到现实,他今年二十七,想想这三年也就一眨眼,意外发生的措不及防。
  这么一想,到他们七十岁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他想到的另一种可能,或许就这么蹉跎到他们都三十多岁了,他还是只想要她,那时候怎么办?
  他没办法了。
  原本郁结的那口气,被车祸的意外打散。连带着匿名的事情,他想先见面再说吧。
  他要见她,更要让她看见自己。
  过了将近两个月,身体养的差不多,左胳膊有点儿使不上力气,再一次坐进车里,左手颤抖个不停,让他没办法开车。
  事务所刚搬出来没几天,那天上午接到他姐的电话,说在旁边的咖啡厅。
  他过去刚推开门,看见不止他姐,知道他姐又来了,转身就想走。
  他姐过来拉住他,边走边说:“你给我礼貌点!”
  把他拖去那坐下,没过一会儿,他姐离开,意思不言而喻。
  他刚准备说话。
  对面的女人自我介绍。
  事务所刚独立出来,刚巧需要一个法务,他看着对面的人觉得挺合适的。
  他姐那种强硬风格让宋洲挺害怕的,他开口问了几句对方主攻哪个方面。
  颜须依回答了之后,问:“要谈工作吗?我们俩试试?”
  “谈感情我在跟别人谈。”
  颜须依眼神不相信,说:“你姐说你是单身。”
  “我不是。”
  颜须依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们俩之前见过,你还记得吗?”
  “什么时候?”
  颜须依说:“前俩年吧,你姐拉你去医院,我当时在副驾驶。”
  他没印象。
  “你姐说是为了一女孩儿,是正在谈感情的这位吗?”
  他点头,“是。”
  颜须依听李宫曼说是他高中时就认识的姑娘,居然爱了这么久,爱到心理出状况。
  “什么样的姑娘?很漂亮?”
  “当然漂亮。”
  颜须依有点聊不下去了。
  她问:“进了你们事务所不怕我缠着你?”
  他回答:“她在对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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