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狄却非碰了碰杯,说:“写信吧,告诉你父亲,也回去告诉母亲。”
游照仪认真的鼓励她,说:“我只是和你说清道明其中利害,但你相信我,未来不会一成不变的。”
未来不会一成不变的。
天理昭昭,看我为你引天雷。
第40章 人间别久不成悲
(2)
这边狄却非在和游照仪商量怎么和父母说这件事的时候, 郑集安也逮住了下值的宣峋与。
家中小厮前脚刚来和他说灼灼去和狄大人喝酒了,他后脚就来了太常寺,容不得宣峋与不多想。
二人上来马车, 郑集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说:“我和你说件事。”
宣峋与顿了顿,说:“你要和狄却非成亲?”
郑集安脸色大变,惊叫:“你怎么知道?!”
宣峋与不以为意,淡淡的说:“猜的, ”言罢又接了一句:“很明显。”
郑集安笑了两声, 说:“她现在和游照仪喝酒去了,你成过亲了,快和我说说这事儿怎么办?”
宣峋与问:“你还没和小姑姑说?”
郑集安摇头,说:“你是第二个。”
“我和灼灼, ”宣峋与想了想,迟疑的说:“和你们这不一样吧。”
郑集安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就是怎么当着父母的面说出口?”
见对方眼神期待, 宣峋与努力回想了一下游照仪的话术——裴王妃,我想和世子成亲。
“就这?这么直接?还是游照仪说的?”
别说, 还真像游照仪能干出来的事情。
宣峋与点点头,二人一时无话。
良久, 宣峋与才说:“你要不直接和驸马爷说?驸马肯定很高兴, 你总算要成亲了。”
郑集安点点头, 说:“这事儿到眼前了, 我还有点害怕,镇国公主府如此境况, 我一直都不敢和她表明心意,但是昨天……”昨天怎么样, 他笑了笑,却没多说,又继续说:“总之,我们俩是两情相悦的,不论怎么样,我都想争一争。”
宣峋与抿唇笑了笑,说:“合该如此。”
…………
天都快夜了,狄却非才抓耳挠腮的写完了给父亲的信,与游照仪走出酒楼即将分开之时,还和她再三确认:“你明天一定要来啊,没有你我不行的。”
游照仪好笑的点点头,看着她上了狄家的马车。
送走狄却非,她也举步归家,没想到刚走到积石巷门口,就看见了走下广邑王府马车的郑集安。
她走上前去,宣峋与本不欲下来,但看见了她却打开了车门,游照仪便立刻伸手,把他扶下车。
郑集安看着他们俩如此自然的亲密之举,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红了脸。
游照仪岂会不知,说道:“明日先去狄府还是镇国公主府?”
郑集安啊了一声,顿了顿,才问:“你、你觉得呢?”
游照仪没回答,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给镇国公主的信写完了吗?”
郑集安说:“写了,昨天晚上写的……但我今天觉得还要改改。”
游照仪说:“行,明日先跟我们去狄府,告诉伯母,尔后去镇国公主府告诉驸马,最后把信送往驿站。”
一直神思不瞩的郑集安闻言似乎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的点点头,说:“好!”
二人一个样子,游照仪好笑的看着他走远,揽着宣峋与回府。
宣峋与也笑,说:“我真没想到他们俩在一起了。”
游照仪说:“我也是,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多少能看出一点。”
宣峋与说:“他们俩的婚宴应该能大办吧……”他看了一眼游照仪,语气还有点委屈,说:“好多人还都不知道你是我妻君呢。”
游照仪问:“谁不知道?”
宣峋与说:“就是、就是我一些同僚啊,还问我家中还有妻子,怎么突然随军两三年。”
游照仪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说:“委屈你了。”
二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宣峋与便微微低头和她亲了一下,轻轻的说:“好想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游照仪被这句话刺激的浑身一麻,眼神又变得有些危险,宣峋与没后退,黏黏糊糊的和她对视。
天色已然夜了,月明星稀,春风微凉。
一把火不知道从哪里烧上来,游照仪用力掐住了宣峋与的腰,克制的问了一句:“你知道明天休沐吧?”
宣峋与脸色变红了一点,色厉内荏的和她对视,说:“…我知道。”
游照仪立刻用力亲了他一口,拉着他三两步走进房中。
凉风被关在外面,屋里燃着几盏明灯。
宣峋与靠着门上,勉力的承受游照仪深切的濡吻,只觉得那几点灯火太过刺眼,要把他整个人烧起来。
她的吻逐渐往下,宣峋与昂起秀美的脖颈,粗喘了两口气,含混的说:“别在这呀……”
游照仪不理,继续亲,手已然伸入他的衣袍之内,宣峋与立刻低吟了一声,说:“灼灼、好灼灼,我背疼……别在这。”
听他喊疼,游照仪终于停手,抬头看了眼他泪水涟涟的脸,他眉头微蹙,身子一直往她这边靠,似乎那门真的硌到了他。
下一息,游照仪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往里间走去。
……
第二日晨起,游照仪照常晨练,回来叫醒宣峋与吃饭。
宣峋与每回被折腾狠了就有些娇气,起个床都要和游照仪黏黏糊糊的亲好几口,才肯安安稳稳的穿衣服下地。
游照仪自然惯着他,一边和他有一口没一口的亲着,另一边手上不停的给他整理衣服。
二人吃完早饭,照旧窝在一处看了一会儿书,没一个时辰二门上小厮来报,说郡王登府。
宣峋与往游照仪怀里靠了靠,嘟囔着说:“急什么,狄却非又不会跑。”
游照仪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好了,走吧。”
宣峋与不情愿的站起来,二人相携出了院子。
那厢郑集安已然等得在原地踱步了,见二人前来,忙走上前来说:“刚刚去和王妃见了个礼,你们怎么这么慢。”
宣峋与说:“这才刚吃完早饭没多久,你急什么?”
郑集安说:“体谅体谅我,快走吧。”
游、宣二人见他真的脸色焦灼,也不好再揶揄他,一齐走出了广邑王府,向狄府而去。
狄却非父亲狄书戎原是剑南铁骑的昭武校尉,叱蛮之战后升至定远将军,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母亲沈渝曾官至尚书左丞,但在狄却非入仕那年请辞了。
广邑王府并镇国公主府的马车刚一停在狄府门口,看门小厮便立刻前去通报,沈渝原以为只是朋友上门,以往几人上书院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结果女儿一听通报,脸涨的通红,小心翼翼的瞥向她。
沈渝眯了眯眼,问:“你和小郡王有事?”
狄却非一下子被戳破,倏忽站起来,讷讷的说:“啊……我、我……”
她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沈渝便道:“先和我去迎客吧。”
狄却非便亦步亦趋的跟在母亲身后。
按理说,沈渝是需要给世子和郡王行礼的,以往也是如此,但如今见到沈渝,郑集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连忙回了个后辈礼。
沈渝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便说:“郡王殿下,世子殿下,游大人,请进吧。”
几人便依言走进去,郑集安和狄却非在沈渝身后互相挤颜色,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大堂落座后还不消停,沈渝轻咳一声,二人才立刻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良久,堂中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
游照仪见二人一动不动,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郑集安,他才反应过来似的站起来,对着沈渝结结巴巴道:“沈、沈大人,我、我想和却非成亲,望您同意。”
这么直接。
狄却非脸通红,看着宣、游二人。
游照仪也有点诧异,看着宣峋与,用眼神示意:你教他的?
宣峋与:明明是你教的。
好罢,她教的。
游照仪收回眼神,看向沈渝。
沈渝虽然猜到了二人有事,但也吓了一跳,说:“咳,你们二人也不小了,成亲什么的是要提上日程,但您毕竟是郡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郑集安脑子乱得一塌糊涂,想不出来,闭了闭眼,说道:“我、我是真心喜欢却非,虽然镇国公主府如此境况,但我不会一直由此下去,会努力做出改变,望、望您能同意。”
沈渝沉默了。
良久,狄却非的声音响起:“娘,我、我也是喜欢他的……”
沈渝说:“你们也算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了,按理说我不该不同意,”她看了一眼宣、游二人,说:“从您十七岁开始,驸马爷就在为您选人家了,一直选到现在,您还未成亲,是在顾虑什么,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游大人战功如此显赫,只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驻京营统领,有这二者作保,才敢嫁入广邑王府,成了侧妃。”
她着重了侧妃二字,又道:“却非父亲官至三品,我也曾任尚书左丞,再加之却非自己,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驸马为您划定的界限。”
“却非成了郡王妃,这不仅仅意味着她的仕途近断,也意味着剑南铁骑和宣武卫的结合之意,今上对广邑王和镇国公主是作何想?他会不会让二者越来越紧密?这些,你们都想过了吗?”
一番话下来,二人面色苍白,讷讷不语。
游照仪和宣峋与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些不忍。
郑集安面色颓唐,一向爱笑的嘴角变得平直,说:“是晚辈愚钝。”
沈渝说:“你们两情相悦,我也不是什么恶人,一定要拆散你们,我只是希望你们俩都能想清楚后果再做决定。”
郑集安点点头,和狄却非对视了一眼,狄却非似乎也受了打击,眼眶红红,包着一点眼泪,他便下意识想去拿怀中的帕子,可沈渝却一直看着他,手颤了颤,还是没有动。
沈渝便说:“却非,你送客吧。”
她知道他们还有后话,便自顾行礼离开了。
母亲一走,狄却非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郑集安才心疼的掏出手帕给她擦,嘴里不住的安慰。
游照仪看完听完了全程,只淡淡的说:“走吧,去见驸马爷。”
狄却非擦着眼泪看向她,说:“现在还需要去吗?”
游照仪说:“这些话我昨日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怎么,从你母亲口里说出来你就受不了了?”
狄却非委屈的扁了扁嘴巴,没说话。
游照仪牵起宣峋与的手,走在前面,说:“走吧,别害怕,去听听驸马爷怎么说。”
见状,二人只好整容端貌,并肩跟在身后。
……
积石巷南,镇国公主府。
郑畔听完儿子的话,愣了半晌,慢慢的喜上眉梢,说:“真的?你们要成亲?”
郑集安脸色并不好,闷闷的说:“可是狄大人不同意。”
郑畔皱眉,一脸狐疑,问:“为什么不同意?”
郑集安便把沈渝的话说给父亲听,慢慢的见父亲的脸色也不好了起来,说完最后一个字,颓废的低下了脑袋。
谁料郑畔突然站起身,道:“这个沈渝!上书院的时候就属她想得最多,如今还是!想得这么多有什么用,两人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能成婚了?我当年家中皇商富贾,还不是嫁给了公主,现而今你都这么大了,听我的,别想这么多,我现在就给你母亲去信,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闻言立刻愣了,呆呆的看着他。
郑畔看着狄却非,笑道:“诶呀,集安上书院之时我就知道你,你文考策论一向名列前茅,其实你们俩的事我早发现了,我装作不知道呢,如今好了,你竟要和集安成亲了。”
游照仪似乎料到了此事,只笑着看。
几人从镇国公主府出来,郑集安和狄却非还是懵懵的,游照仪便说:“现在该去寄信了。”
二人闻言,就跟提线木偶似的,随着游照仪去官驿把准备好的信寄出去。
见事毕,游照仪说:“等公主和宁大人的消息便是了,现在不用想太多。”
言罢,她又把狄却非拉到一边,说:“今日你母亲和你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吧?”
狄却非点点头,游照仪继续说:“现而今总是男子得利,女子吃亏,所以你母亲会为你想得多些,驸马和公主成亲的时候还是先帝在位,所以没有那么多阻碍,他以己为例,对你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参考,但他们二人其实都是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宁大人和公主,我猜想也不会反对,现在路都好了,要不要走还是看你。”
游照仪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见对自己的婚事上心,狄却非感动的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好好想的。”
言罢,游照仪便随宣峋与回府,郑集安则送一脸沉郁的狄却非回了家。
……
二人到了家,进了院子,宣峋与才问:“你觉得他们俩能成亲吗?”
游照仪摇摇头,说:“不好说。”
自古以来,就不是只要相互喜欢就能在一起。
宣峋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狄却非还没做好准备。”她看起来并没有真正明白成为郡王妃到底意味着什么。
游照仪不语,只和宣峋与并肩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春日快谢了,风也渐渐热起来,院子中的紫叶李脱去了繁华的点缀,长出茂盛的叶子来。
良久,她才说:“她最终会明白的。”
第41章 人间别久不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