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爱我了,不要你喜欢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别不要我!求你了灼灼、求你了!”
可无论他多么低三下四,游照仪依旧没有一丝动容,狠狠的甩开他紧紧抓着、挣扎得鲜血淋漓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宣峋与连忙追上去,一路哭喊,形容狼狈,期望对方能回头看他一眼,可拼尽全力都追不上对方的背影,绝望的摔在地上。
这个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宣峋与一身冷汗的喊着灼灼醒了过来,瞪大眼睛空洞的望着床顶。
好半晌过去,他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崩溃的哭出了声。
游照仪看他如此悲痛的模样也不好受,拉着他的手臂说:“殿下,你先起来。”
听见她的称呼,宣峋与一下子愣住了,抬着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抖着嘴唇问:“你叫我什么?”
殿下。
从那年在赫明山开始,她再也没叫过他殿下。
如今她居然叫他……殿下。
游照仪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你先起来。”
“你叫我什么?!”
宣峋与声音不知道大了几倍,哀痛又期待的看着她,只觉得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冬日刺骨的冷风呼啦啦的穿胸而过。
游照仪强行把他拉起来,没有说话。
宣峋与抓着她的手臂,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听错了是不是,灼灼,我是阿峋啊,你叫错了、你叫错了……”他声音越来越悲痛,哭腔不可抑制的溢出来,呜咽着说:“……别这么对我。”
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游照仪心口却一片麻木,那种互相折磨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咬咬牙,把宣峋与抱进怀里,说:“好了、好了阿峋,别哭了。”
听到她改换称呼,宣峋与终于感觉自己从濒死的状态里挣扎了出来,紧紧的依在她怀中走进房间,用脚踢上了房门。
游照仪被他带着连连后退,直到二人倒在床上,宣峋与才小心翼翼的抬头亲她,一口一口的,跟小猫似的。
游照仪知道他想干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下一息抱着他的腰把他提到床上,三两下扯掉了他的衣服,粗暴的按进被子里。
……
身体的快感很快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可对方的嘴唇却始终都亲不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敷衍感让他的不安和恐慌再度加重,小猫似的仰着头哭求:“亲我啊……灼灼,亲我,求求你——”
可他始终没得到一个温情的吻,只像个被使用过度的破烂玩偶,在床第间浮浮沉沉,心越来越冷。
她在故意伤害他。
妄图能以此把他推远。
宣峋与太了解她了,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快感和痛苦掺杂,连日来焦灼思虑、不饮不食的后遗症在游照仪毫不留情的对待间一齐涌了上来,帷幔后传出一声接着一声嘶哑的低吟,宣峋与带着浓重的哭腔满含情意喊了一声灼灼,下一息,他便双目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感觉手中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倒,游照仪也抬头看了一眼他汗湿的脸,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撤了手。
……
将床第间收拾干净,游照仪才回到桌旁,拿起宣峋与递给自己的情报。
打开,里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六种药材,分别是雷公藤、防已、鱼胆、木通、厚朴、细辛,这些都是有些毒性的草药。
按照之前李择善的说法,先帝的所中的南羌之毒是慢性毒,短时间内并不致死,只是一直虚弱,无法领兵,为了稳定军心,宣应亭和宣应雍便私下托了心腹寻找解药,宣应衷是他们的亲兄弟,自然也没瞒着。
出于信任,宣应衷送药前来的时候并没有细细查探,只让军医看了药方,军医的原话是:此药虽有毒性,但当下以毒攻毒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见他神色笃定,宣应亭和宣应雍便同意了用药,果然不出三日再把脉,宣应亹身体中的毒素已然肃清,脉象安稳平和,人也顺利的清醒了过来。
然而不出一月,她身体中的毒再次反复,喝了药后又恢复原状,几人才知这毒并不是这么好解的,于是一边查探着更好的解毒之法,一边一月一饮。
好在这几种草药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且只是一月一饮,并没什么大事,宣应亹的身体也一直无恙,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众人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宣应亹身死,宣应亭、宣应雍二人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劲,复又查此旧案。
这几种药……
明日去药铺抓取一些熬制,再探药性吧。
想好后,游照仪把情报折好,塞进床边的暗格之中。
宣峋与正无知无觉的躺在床内,盖着被子,只露着一张小脸,五官精巧,脸上有了点血色,一片潮粉。
游照仪站在床边,盯着他那张美撼凡尘的脸看了许久,心中似有微澜,可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沉寂。
她认命的闭了闭眼,熄灭烛火,躺进了被子。
第54章 安能行叹复坐愁
(1)
夜半深深, 宣峋与又从一个心悸的噩梦中骤然惊醒,一身冷汗。屋内黑沉一片,窗外隐约有月光洒入, 模糊的勾勒出床顶的轮廓——并不是他这几天所熟悉的。
下一息, 身上成片的刺痛袭来,记忆也慢慢回笼,宣峋与动了动身子,扭头茫茫的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人, 深切的委屈再一次翻涌上来。
不顾满身的伤痕, 蜷缩着□□的身子再一次依了过去。
摸到游照仪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企图营造她拥抱自己的假象,自己在心里为她弥补刚刚对他的那些伤害。
谁知游照仪的手动了动, 摩挲了一下手下熟悉的肌肤,下意识的把他的身体带入自己的怀中抱紧。
宣峋与终于破涕为笑,连日的阴霾霎时散开, 眷恋的把脸埋进她的怀里,近乎报复的想:你的嘴巴说你不爱我, 可是你的身体在说爱我。
……
有她在身边,噩梦终于不再侵袭, 宣峋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床铺, 一片冰凉。
他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 屋内已经没有游照仪的身影,但身上的伤口被涂了药, 原本□□的身体也穿上了衣服。
紧绷的心弦微微松懈,他复又躺下, 把脸埋在她的枕头里,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
……一切都会变好的,他死都不会离开她。
李择善和焦家的消息差不多时间送到游照仪手中。
前者说那安神香中有般若的香气,和她曾在先帝宫中闻过的味道几乎一样,只是淡了些许;后者则直接送来了那安神香的成分名目,确有般若一物。
香铺内间,游照仪看着两封信暗自思忖,兰屏这边已端着一个药盅走了上来。
黑乎乎的药汁倒在碗里,放在案前,另一边是几株般若草,还开着幽蓝色的花。
二人喊来雪刃中一个医者,一起动手试验了几次。
药汁本身验了,有一丝毒性,这大家都已经晓得了。
可当般若放入炉中一起熬,再倒出来的药汁验,却又变得无毒了。
熬药的时候将般若烧灰成末,再验药汁,依旧无毒。
可以说般若不仅无毒,甚至还把原有药中的毒性祛除了。
那医者又细细的翻看了几遍,说出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当时先帝的南羌之毒根本没有解呢?”
游、兰二人凝目看他,他继续说:“这药能解毒正是因为它本身具有的毒性能以毒攻毒,但又没有彻底解毒,得一个月喝一碗压制,烧了此香,把药碗中的毒性祛除了,那这药便没有用了,所以慢慢的导致旧毒复发。”
他说得绕口,但游、兰二人却听懂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惊。
半晌,游照仪提出质疑:“但那南羌之毒并不是致命的毒素,更何况先帝后来识人不清之状又如何解释?”
医者思忖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属下愚笨,可能猜得有误。”
游照仪摇头,说:“不必妄自菲薄,这已是我们二人并未想到的了,只是我觉得,这般若的药效不止于此,你近日好好探究一下。”
医者应是,取了那几株草退下。
游照仪继续看着那碗药发呆,喃喃道:“总觉得已然接近真相了,却总行不通。”
兰屏安慰道:“没事,这已经是个很大的进展了。”
游照仪摇摇头,说:“不、不,我总觉得还是该从明先生下手,他绝对不简单。”
兰屏:“不若直接严刑逼供?”
游照仪凝目,道:“先让人探访一下他的店,看看有无有用的信息,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强的了。”
兰屏点头,说:“我去安排。”
对方转身离去,游照仪便起身把药炉等物收拾好,该销毁的销毁。
打开内间的门,店铺内生意寥寥,门可罗雀,伙计站在掌柜后,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的行人。
游照仪象征性的嘱咐了两句,准备离店归家,谁知刚踏出店面,便看见郑蓄朝她走了过来。
对方一看就是奔她而来,自己也不好视而不见,只能等在原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郑蓄红着脸笑了笑,说:“我来看看你……们店。”
游照仪假装遗憾的说:“明先生说的那些香还未研制出来,店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样。”
郑蓄忙说:“若是你要,我可以寻家中的店铺原价卖你一些,也是明先生给的配表,那些香销量还不错。”
游照仪佯装惊喜,问:“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明日就遣小厮去与你交接,但是原价就不必了,那太不好意思。”
郑蓄摆摆手,说:“真的,我情愿的,嗯……我来是想问问你,马上便要冬至了,雀潭水街那边会有花灯游街,很是漂亮,你、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脸色也红得不行,游照仪倒不是喜欢他,只是颇觉他可爱,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那日姐姐可能要陪我,怕是去不了了。”
二人回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戴着帷帽的宣峋与。
郑蓄脸一下子更红,说:“那、那小妹也一起来罢?”
宣峋与隔着帷帽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恨不能杀其泄愤,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来,说:“我身子不好,寒冬腊月可能没法出门——姐姐年年都是陪我的,”他走上前去拉住游照仪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难道今年不要我了么?”
郑蓄闻言,意有所指地劝道:“小妹,你姐姐总是要成亲的,总不能年年都陪着你罢。”
此话一出,游照仪立刻感觉到宣峋与的手一紧,身子前倾,一副无法忍受想冲上去的样子,忙一把拉住了他,说:“不若改日罢?冬至这天我们家确然每年都是一起过的,何况今年刚到了新的地方,也不好让小妹一个人。”
郑蓄只好抿了抿唇,可惜的说:“好罢,那下次再有盛景,我再邀你。”
谁跟你有下次,贱人。
宣峋与紧紧的抱住游照仪的胳膊,怨毒的看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想是已然剐了他千百刀。
这厢郑蓄是遗憾的走了,游照仪也拉着宣峋与快步的朝家里走去
她步履匆匆,宣峋与几乎跟不上,却没说什么,直到踉踉跄跄的扭了一下,游照仪才醒过神似的慢下脚步。
直到回了院中,关上房门,游照仪才道:“不要这么没分寸。”
这话没什么,但对于宣峋与来说,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重的指责,他被这话说的一愣,表情像是从来只被娇惯的孩子莫名其妙被家人甩了一巴掌,在感觉到痛之前是一片不可置信的茫然。
他讷讷的问:“你为了他说我?”
游照仪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说他,她语气正常,也没有带着什么冷漠指责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叮嘱一句,闻言便解释道:“我没说你,只是现在局势紧张,洛邑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言行举止要小心一些,别让别人看出了端倪。”
宣峋与眼里泛起水光,还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语气愤懑:“你说我,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说过我,如今你就为了这么一个贱人说我!”
贱人?
游照仪愣了愣。
他自小学文识礼,温和待人,对着同窗同僚乃至陌生人,重话都说不了一句,如今竟骂了一句贱人。
宣峋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并没有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依旧嗔怨的看着她。
屋子气氛一时滞涩。
沉默的对视了良久,宣峋与在她淡然的目光中渐渐软化,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可怜的拉住她的手,说:“我不说了,灼灼,我不说了……我就是太害怕了,我怕你喜欢他,我怕你不要我了。”
游照仪下颚紧了紧,反手握住他的手蹲在他面前,仰视着他的脸,说:“我不会喜欢别人,也不会不要你。”起码现在不会。
最后一句话被她咽在心底,成为了告别的开端。
宣峋与抿着唇笑了,从椅子上下来把自己塞进她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