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她可害怕那些野兽了,扶月不是狼就是老虎的,茹毛饮血之地,肯定不是好地方。
妙嫣是家生子,盈枝小时候就来了姜府,都是一直跟着姜浮。
姜浮还能从话本子里知道不少,但她们几人,可算得上真正的白纸一张啦。
眼看话题越来越不正经,姜浮忙打断她们,随口聊起来两日后的杏园宴。
殿试七日过后,由皇帝在杏园设宴。
新晋的进士老爷们,会到全城采摘名花,少得晚归的要接受处罚。于此同时让城中老百姓一睹风采。
在这一天,最出风头得不是第一名状元,而是年轻俊美的探花郎。
昔日龌龊不足夸,春日游,人流如织,酒不醉人人自醉,看尽玉京繁华。
人生有四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盈枝最爱看热闹,当即就央求着姜浮要带她去。
今年的探花郎,姜浮之前还见过,就是那日在东市,满口胡言之人。那个富商还真是好眼光,一下子就捉住了探花郎。
不过张清徐这个人,满嘴都是胡话,张口就来,倒是和姜渔很像。
盈枝又和小姐妹们说起对读书人的崇敬,扶月王储的话头终于揭过去了。
姜浮心里有个猜想,坊间传闻,扶月公主善养百兽,上次那只老虎就是她的杰作,却没有听说过,扶月王子的大名。
会不会这扶月王储本来就是公主而非王子呢?
猜想也终究是猜想,扶月王储应该也快到京城了,到时候是王子还是公主,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吗?
今日姜濯去的宴会,是长宁公主做东,驸马常之华肯定也在,作为直接下属,姜渐也是去了的,他回来脸色便很不好看。
姜浮奇怪道:“阿兄又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姜渐冷哼了一声,并未和姜浮细说,自己去生闷气。
姜浮便猜测,这是官场上的事情,外面的事,姜渐是一贯不和她说得。但别人看在谢闻和姜家的面子上,能给他气受的人并不很多。
她心中好奇,让妙嫣去把今日跟着出去的随从叫来。
这随从名叫姜廉,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从父母这一辈起,就在姜家,姜浮给了她一捧子铜钱,就什么都说了。
原来并没有什么人招惹姜渐,他是为为上司常之华抱不平。
两任皇帝改革科举,打压世家,世家现在没有没有之前那么风光了。原来有句话,叫做宁娶世家女,不愿尚公主。
其实现在这句话也在民间流行,尚公主自然是有了不得的荣华富贵,就像常之华,短短几年就位列九卿,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世上就没有白得的好事,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君臣当在夫妻前。
天天上班面对上司就够了,回家还得面对,稍不注意,惹得公主不高兴,就有砍头的风险,伴君如伴虎呀。
当今皇帝只有三个女儿,长宁公主就是长女,皇帝对几个儿子不动声色,对女儿倒是纵容得很。长宁公主二十三岁才出嫁,假前就有骄矜风流的名声,结婚后也不知收敛,时常有花边新闻传出,养活了玉京城一半的说书先生。
这次新科进士的宴会,她也不知收敛,顾不得常之华还在场,就当众和几个俊秀男人调笑起来,语言露骨,姜廉含含糊糊不敢说,估计是什么不能让姜浮听的荤话。
常之华脸色如常,倒把姜渐气得不轻,光天化日,有辱斯文。他也由衷觉得,常之华不光才学过人,还有容忍之雅量,长吁短叹地感叹一番。
姜浮听得想笑,又命妙嫣给姜廉抓了一把钱,让他自己去玩了。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大多数女人面临的不都是这样的情景吗?嫁到夫君家里,操劳家世,绵延子嗣,还要作贤良人,为夫君纳妾。
也可能她没读过什么正经书,不太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
这位驸马爷倒是看得开,一点儿也不生气。天底下男子大多都是这样,自己做着左拥右抱的美梦,但却不允许妻子有一丝一毫的不忠。
不过常之华就算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呢?对付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皇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觉得公主不好,只会觉得他不够恭敬侍奉,蔑视皇家威严。
人嘛,总是护短的。
不过等晚上的时候,姜渐又转阴为晴,活像是偷师了戏班子的名角。
他这个人,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
不过看在带来了礼物的份上,姜浮决定多说几句好话。
小心翼翼从他手里结果软乎乎的小猫,姜浮抱在怀里摸了摸,好小,比一只手也大不了多少。
旁边的雪簇之前嫌弃白色的花不好看,现在又觉得花色杂乱的小猫不好看了。
她皱了皱眉:“好潦草。”
姜渐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滚地锦,吉祥得很。”
小猫刚来了个陌生环境,轻微地发着抖,脑袋一个劲往怀里钻。吉祥是否姜浮不知道,但这只小猫看上去就很机灵,和东宫的那只不一样。
她之前只不过随口和阿兄随口一提,他居然还记得自己想要养猫。
大抵世间兄妹都是如此的吧,哪有从头好到尾的呢。
姜渐还在交代:“前几天看紧点,便让跑丢了,这么个小东西可不好找。”
姜浮点点头,捏捏柔软的猫耳朵:“阿兄是从哪里寻来的?”
这没什么不能告诉姜浮的,姜渐道:“霍尧家养得猫,生了好几只。”
霍尧长得高大威猛的,谁能想到就喜欢这种小东西,猫啊狗的,应逐星常常笑他是铁汉柔情。
姜浮也听说过,她笑着问:“霍大哥的猫舍得给你,他不应该自己全养了吗?”
姜渐轻笑了一下:“他现在可不一样,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新娘子可嫌弃了,家里到处都是毛,要和他吵架呢,可又刚添了一窝,这个绝对不能再留了。”
姜浮这才想起来,霍尧已经成亲啦。她不由也一笑,该不该说皇帝乱点鸳鸯谱,夏娘子和霍尧看起来,着实不是一路人,颇有种秀才遇到兵的即视感。
但这是御赐的婚事,就算想和离也难。就算不如意,也只能凑活着过了。
不过霍尧没有纨绔的恶习,也不算是太过不妙的选择。
这世界不如意的事情,总是占大多数的。
第39章 满芳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 到了杏园设宴这天,天公作美,天气放晴, 清新自然。
靠近杏园的满芳楼也有一场宴会, 是世家小姐们自发组织的。
满芳楼足有十八层高, 是玉京城最大的酒楼。每次殿试后, 各路夫人想从新科进士们挑女婿,未出嫁的娘子们也有要寻夫君的, 她们不像商贾人家,要面子,做不出直接强抢的事情来。
不过, 洞房花烛和金榜题名若在一起, 本来对男子而言也是双喜临门。更有那家底不厚的,如果得了有权有势的老泰山帮扶,那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这种场合,姜浮很愿意凑个热闹,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夫人们都在二楼, 那里看得最清楚, 进士们打马游街的时候,一目了然。做阿娘的为女儿选婿, 总是比父亲多考虑一些,最直观的便是这人才如何, 谁不爱俏呢。
三楼四楼五楼都是世家小姐们了, 大都是年龄正好的女孩儿, 当然也有姜潇这样的, 年纪小,单纯是来凑热闹的。
姜渔倒是兴致缺缺, 就几个男人而已,满大街都是,平日还没看够吗?她对读书人没什么敬畏之心,读书多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反而有那种人,懂得道理多,却拿来做坏事。
于此相反的三娘子姜清,她素日是懒得出门的,今天却是特意装扮来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竹纹的襦裙。
竹者,君子也。
她看起来,的确也像极了君子,背挺得笔直,本有几分妖媚的脸上脂粉未施,素净得很,脸上清淡冷清的神情,冲淡了本身长相的妖娆。
姜渔曾私底下和姜浮吐槽过:“三姊读书读得太多,整个人都都傻了。”
姜渔总觉得,姜清和姜渐都有种莫名的感觉,又高傲又要故作谦卑,别扭得很,哪里像她,是真名士自风流,何须扭捏作态呢?
姜浮倒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又遇到了姬芳懿,她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仆从女使带了不少人,比起公主的派头也不差什么。
安阳大长公主是早已经退出权力中心的了,今年不知道为何,突然又来参加杏园宴。
姬芳懿对着姜浮很不满:“为什么我下帖子请你去玩,你根本不理我?”
姜浮真的很无辜,她可没收到姬芳懿的帖子,不可置信地问:“你给我下了帖子?”
虽然就算收到了大概率也是推脱,她总觉得,姬芳懿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姬芳懿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没有撒谎,才大方的表示:“好吧,我原谅你了,不过下次我喊你出去玩,你可不能不来。”
她目光移向旁边的姜清和姜渔:“这是你家里姐妹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姜浮介绍道:“这是阿清,家中排行三,她爱清静,不怎么出来见人。这个是阿渔,前几年随父外任,所以郡主没见过罢。”
至于姜潇,她早和小姐妹们不知道去哪玩儿去了。
这个圈子就这么些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大家就算不一起玩,也都知道名姓。
姬芳懿有特殊癖好,姜浮也看出来了,她格外青睐冷脸美人,果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冷淡清高的姜清身上,眼珠子盯着她一动不动,匆匆和两人打了招呼,便急不可耐地冲姜清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来玩啊?是没人邀请你吗?那你以后就跟着我玩吧,这全玉京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姜清面色不变,轻飘飘地拒绝了,姬芳懿还不死心:“哎呀我是说真的,全玉京好玩的地方我都去过,就连皇宫我也经常去呢。你要不要去,下次我进宫的时候可以喊你一起……”
她还在滔滔不绝,费尽心思想和姜清搭上话,一声冷哼打断了她,姜浮抬头,看到又来了一位不好惹的主。
是宋暄妍,就是上次在珍宝阁里和季家县主吵的那位。
自从季临和姜溶的婚事成了,她好像就记恨上了整个姜家一样,寻常看见,也必定要不冷不热嘲讽几句。
姜浮颇感无奈,心情好就怼回去,心情不好懒得和她计较。她是真不明白,季临就值得她这么争风吃醋吗?姜浮自诩是个体面人,只要她不是太过分,可不想明面上闹起来。
虽然宋家外戚暴发户,但架不住人家宫里有人,还一有就是两位,枕头风可是非常可怕的。
听说宋暄妍长相肖似年轻时候的贵妃娘娘,所以整个宋家,都对她宠爱非常,所以才养成了这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她今日穿了一身栀子色的衣裙,满头首饰即使在白天,也流光溢彩。
身上璎珞和玉佩禁步挂了满身,富贵程度比起姬芳懿也丝毫不让。
她扬起明艳的一张脸,下巴抬得老高老高:“东平郡主要交朋友,也要看看对方的身份。”
她轻蔑瞥一眼姜清:“一个妾室生的庶女,与之交往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姜清的脸色白了一下,但不是很明显。
姜浮和姜清关系没有小时候那么好了,但也不是很差。
依她拙见,若是男人,嫡庶还有的争一争,谁做大宗,谁是小宗,这差别可大了。但这女儿嘛,又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力,左右不过一份嫁妆,对于世家大族来说,银钱是最不算什么的了。
就算阿耶对姜浮这么好,家业还只会给姜渐继承,大家姐姐妹妹的,你好我也好,以后都是人脉。
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必非要分个高低贵贱呢?
如果女子也有选择就好了。外面的天地如此广阔,又何必在这井里争个输赢。
男人对妻子一心一意,这世间又哪里还有庶出的呢?
姬芳懿自幼嚣张跋扈惯了,在玉京城中,从未遇到敌手。她说话直接得很:“你真不知礼数,本郡主又没有和你讲话,谁让你乱插话的?和你阿耶一个样子,哈巴狗似的,非要往前凑。”
安阳大长公主不是权势最盛的,但一定是最无底线纵容孙辈的。或许是其他亲人都走得早,姬芳懿简直就是她的心肝宝贝,从小说一不二,宋家肯定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在场之中,也有不少庶出的,在世家大族,讲究是枝繁叶茂,恶意欺压庶子女的很少,就算有也不会传到外面去,都烂在自家人的肚子里了。
可巧,宋家便是有名的主母不贤。
宋国舅靠着妹妹发达后,风流韵事一箩筐,但家中妻子泼辣,并不准许纳妾,这就导致了,宋国舅在外面养了不少外室。
宋夫人本人只有一子一女,外室生的女儿却有不下八个,外室子却只有宋随云一个,这还是当初闹得满城风雨的,才让宋夫人不得不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