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胜者,今天肯定要赚个盆满钵满了。
姜浮给雪簇使了个颜色,催她快去,这可是实打实的金银,若是都到了雪簇手里,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雪簇本人倒对银钱不是很在乎,她吃住都在姜府,穿戴不很讲究,也不想买房子买地,她根本就不需要钱。
但是这可不是单纯的钱,而是皇帝的赏赐,当即豪气冲天,轻巧地跳上舞台:“我来跟你比!”
她一身素色,打扮利落,不像是哪家闺秀,明月秾颇为好奇:“你是谁?”
雪簇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冷冷自报家门:“东宫十率府太子备身雪簇,请赐教。”
台下两人动起手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顾梅章大为震惊:“姜重明,你也太禽兽了吧,这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了手?”
姜渐:“滚。”
不怪顾梅章多想,雪簇今年十五岁,但脸蛋圆圆,身材瘦小,本来就不高,因为脑袋大,看起来就更矮了,像个大头娃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十二三岁。
谢闻叹了一口气:“她不是扶月公主的对手。”
应逐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前来,但她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谢闻犹豫再三,还是劝道:“表姐,实在不行,你委屈委屈,把姜渐娶了吧……”
姜渐打断他:“殿下不必说了,这若是我的命,又怎好让她人替我挡灾。”
谢闻知道他心中所想,不再说话。应逐星心里不是滋味,她和姜渐青梅竹马地长大,如今也算是她人了吗?
她怎会不知道,姜渐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知晓和姜渐没有结果,自然不会看不得他另娶她人,但这个人,怎么能是扶月公主!
姜渐明白她的志向不在玉京,她也知晓姜渐的志向在这里,注定不能两全吗?
应逐星还在纠结,扶月公主和雪簇的比试已经分出高下了。
雪簇低头,黯淡道:“是我输了。”
明月秾爽朗大笑:“以你如今的年纪,已经很不错了。”她打量了一眼雪簇,胸脯平平,她在扶月不算太高,雪簇却只到她下巴:“你今年才十二三四吧?我可是都是二十岁了,比你早练六七年呢。”
她是发自内心地宽慰雪簇,也是真心觉得这小丫头是个好苗子。只不过对手是她,那输就是必然得了。
雪簇脸红了:“你胡说!我今年都十五岁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是个黄毛丫头。
明月秾招式精妙,和中原武学大不相同,雪簇原本也是起了些敬意,但她说小了自己的年龄,当下那点儿敬意,消散地无影无踪。
气愤地跳下台,看见一脸忧色的姜浮,雪簇心里愧疚:“娘子,对不起,我输了……”
姜浮叹了一口气:“没事没事,不怪你。”
她本来以为,明月秾也就是花拳绣腿,雪簇可是应大将军教大的,学得当然也是战场上真正杀敌的本领。
倒没想到,这扶月公主还真是武艺超群,是她想错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阿耶还在悠哉悠哉的喝酒,阿娘倒是面有焦急,但也只是焦急而已。
姜浮走过去,夺过去阿耶的酒壶:“连雪簇都输了,阿耶你快想想办法呀,再没人上去,阿兄可真的要和扶月公主走了……”
姜祭酒半抬着眼,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醉意朦胧:“冷静一下,阿耶也很难过呀,可阿耶也没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陛下又没让重明死,只是让他和亲扶月而已。”
只是。
而已。
姜浮心中失望油然而生,阿耶是个好阿耶,可他也只是个好阿耶,开明也可能意味着不在乎。
她想起了姜渐之前说过的话,既享尊荣,当承重责,公主为国远嫁,是理所应当。
所以话不是能乱说的,现在应到他身上了是吗?
姜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目光朝向应逐星那边,看到应逐星眉头紧锁,正在思考着什么。
她看到谢闻皱着眉,高座上的皇帝脸色阴沉,大长公主还在训斥姬芳懿的胆大妄为,几位亲王脸色各异,长宁公主看着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她已经看姜渐不爽很久了,她旁边的驸马常之华面色如此,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身边的阿耶没了酒壶,转移目标拈起糕点往嘴里放,吃得津津有味,阿娘狠狠掐了他一把,他疼得呲牙咧嘴的。
“姜蘅,你该不会真眼睁睁看着,你儿子被派去和亲吧?”
姜祭酒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姜夫人:“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知道心疼!”
……他们俩吵嚷了几句,可也终究没个下文。
台上的扶月公主笑得张扬:“还有没有人上台要和我比试?”
第48章 醉酒
年轻娘子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吱声的。
虽然姜渐在闺阁中的形象不错,皇室的奖赏也够丰厚, 但这姬芳懿的前车之鉴, 在前面明晃晃摆着。
扶月公主武艺高强, 要是和姬芳懿一样, 被一招就踹了下来,她们可不是姬芳懿, 有这么厚的脸皮,还能若无其事。
四座寂静,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娘子, 皇帝的脸色越发沉了,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应逐星,应逐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国家面前,她的志向是算不得什么的。
应逐星心里叹了一口气,刚要起身, 已经有人先她一步了。
岳为轻站起身, 岳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 不在玉京,岳家来赴宴的只有她和家中兄长。
不紧不慢来到台前, 她和明月秾差不多高,看起来没有雪簇那么滑稽, 两人势均力敌。
明月秾打量了她两圈, 岳为轻怎么看怎么文弱, 不像是个练家子。
难不成也是姬芳懿一样的人物?
她扬了下巴:“你是谁?如果不会武功的话, 还是赶紧下去吧。你们陈的娘子,好像脸皮都很薄。”
岳为轻笑了一下:“你应该听说过我的父亲, 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岳回风。”
岳回风杀□□声响当当,他和皇帝一起长大,是皇帝的心腹,攻打燕国,就是他做主帅。
明月秾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号,肃然起敬,收起了对眼前女子的轻视之心。杀神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台下,顾梅章摸着下巴怀疑人生:“怎么连岳将军的女儿,都为你上来了。不对啊,论容貌,我胜过你百倍,论文采,我胜过你……十倍。怎么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哪个小娘子,对我有爱慕之心呢?”
这些人,也太没有眼光了吧,连姜渐这样的都能大打出手,但他这样的美男子,却一个诉衷情的都没有。
应逐星不用上台,舒了一口气,有闲情逸致和他开玩笑:“可能娘子们都喜欢高大的吧。”
顾梅章几乎脱口而出:“姜渐也不怎么高啊!”
但他很很快闭嘴,姜渐是没有过分高大,但他才是真正的个头不高,没遗传到父亲顾月怀的身材,也算是他一生之痛。配上他那张秀气的脸,更显得脂粉味过重。
他心里郁郁,总算是不说话了。
台上两个人寒暄几句,已经打起来了,岳为轻今日穿的襦裙,并不很方便,但换衣服也不太可能。
姜渐看着矫健敏捷的岳为轻,心里五味杂陈。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她却是恨大过于恩情的。
她们也是皇帝赐婚,姜渐心知和应逐星没有可能,也很愿意尊重自己的妻子。岳为轻虽是武将家的女儿,但是温良恭俭,他们也算是过了一阵琴瑟和鸣的日子。
成婚不久后,岳家就出了事,落了个满门流放的下场,皇帝看在已故岳回风的面子上,法外开恩,释放了岳府女眷。但男丁,还是要流放的。
从那时开始,岳为轻就整日郁郁寡欢,姜渐有心安慰,可他又能怎么做呢?朝中上下,都说岳回风莫须有的罪名,只不过是功高盖主的说辞,皇帝心里觉得他有罪,没罪也得有罪。何况岳回风本来就骄傲无礼,多次逾制。
那时候晋王步步紧逼,姜渐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他的动向,岳回风的事情,他不能管,也不敢管。
他如果说错了一句话,连累了谢闻怎么办,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也就这几年的功夫,他决不能出错。
这些在记忆里已经很遥远很模糊了,姜渐不太愿意去回想,夫妻间真情实意的那段时光,往后都是不堪的回忆了。
等他九死一生从边境回去,玉京城已经变了天,岳为轻的身份也不再是他的妻子,而是新帝的贵妃。
之后全家的死讯,还有阿浮,有宫女的消息,说是贵妃想做皇后,所以宋随云的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就必须死。
绝对不能原谅。
后来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姜渐投靠了晋王,在人群里遥遥看着,岳为轻和现在的宋贵妃一样,代行皇后的职责,和宋随云一起主持祭天大典。
后来,是姜渐刺杀宋随云失败,困兽之斗,岳为轻跟他说,她和宋随云早就两情相悦,如果不是先帝乱点鸳鸯谱,她就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阴暗的地牢里,宋随云已经下令,明日就是他的死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杀鸡儆猴,震慑余党。
半夜却有人来救走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晋王的人,他虽投奔晋王,但晋王和他都知道,这是不得已之举。
晋王也不是大度的人,还记着当年他给自己使绊子的仇,接受他,也就是想收拢太子党,为自己所用。
他怎么可能会来救人?
从记忆里抽身,姜渐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摇摇欲坠。就如同霍尧和夏令窈的赐婚一样吗?
今生今世,他和岳为轻也是注定了要纠缠的?他从来不知道,岳为轻会武功。
不对,这不应该,悲剧绝不会再次发生。
手指紧握,骨节发白。
岳为轻和明月秾已经分出了胜负,是岳为轻胜了。
她还是那副宠辱不惊模样,底下都是欢呼声,她声音对比起来,就显得很小,但仍然没有被其他声音掩盖住:“公主,你的确是武功过人,我陈虽崇尚女子恭谨,但也绝非没有能人。”
明月秾眸子如星:“输给岳回风的女儿,我心服口服。”
岳为轻道:“不对,你说错了。”
“我哪里说错了?”
岳为轻:“你输给的,是我,我可不只是岳回风的女儿,更是大陈的子民!”
她这句话显然取悦了皇帝,皇帝站起身来,拍掌笑道:“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姜浮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去看姜渐,但看他脸色一片灰败。
奇怪,为什么不用跟扶月公主去扶月了,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音乐重新响起,舞姬的脂粉味又飘起来。
皇帝满意非常,官员们都说着恭维的话,简直要把岳为轻夸成了天上的仙女。
姜浮把酒壶还给了阿耶,他和没事人一样,又痛快地喝起来。
她颇为无奈,心里知道姜渐喜欢应逐星,但岳为轻好像是为国争光,根本没提赐婚的事情,皇帝也没说这句话。
阿兄为什么脸色这么差劲呢?
酒过三巡中场休息,姜浮想去看看姜渐,他那脸色,实在让人担心。
满芳楼再大,今天的人来的多,也挤得满满当当的。
她记得,阿兄应该和谢闻在一起。太子前簇后拥,在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一大堆人,应该还是很好找的。
走道里都是人,她小心谨慎地拎着裙子上台阶,一连上了几层楼,难免气喘吁吁。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滕光意。
她忙上前问道:“滕大哥,你有看到殿下和阿兄吗?”
滕光意笑问:“你是找殿下,还是找你阿兄?”
姜浮奇怪道:“我找殿下和找阿兄有何分别?”他们不是常黏在一起吗?
滕光意道:“殿下呢,我倒知道在哪,可你阿兄,我还真没看到他。”
姜浮道:“啊?那他能跑去哪里?”
房间里面传来谢闻的声音:“是何人?”
滕光意忙道:“是姜少卿的妹妹,殿下要见吗?”
里面寂静了一瞬,才传来声音:“进。”
姜浮想和滕光意解释:“我要找阿兄的……”
滕光意已经开门了:“没事,反正重明一会儿肯定也会来找太子的,你在这等一会儿,不就能看到他了?”
姜浮还是很犹豫:“可是……”里面要是有别的人还好,如果只有谢闻一个人,那孤男寡女的,名声多不好。
她眼巴巴地看着滕光意,他一向做事妥帖,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