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祁煜……他是谁呢?他又在哪呢?
在这样层层阴云所由遮掩的世界下,她忍着痛穿过了荆棘林,终于从荆棘林里穿了出去。
她的腿已爬满了出血的细密伤口,衣服也被刮得破破烂烂的。
荆棘林之后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而这处悬崖的边缘地带就是那片荆棘林。
她刚穿出荆棘林,脚下的土地便松塌了,她的身体也随之一晃。
“咔嗒一一”
这块崖角的边际被突然地崩碎了,破破的土块带着少女从高处的悬崖上落了下去。
急速下坠,失去平衡,也要渐渐地消失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悬崖了。
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呢?
明明她还没有找到那个叫祁煜的人,也还没有找到那些被遗忘的真相。
她张开双臂,闭上了双眸,似已认定了这样一种结果。
死吧,死了也不错。
至少好过于像这样一无所有地独自活着。
至少好过于像这样一样地活在迷雾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见一见那个叫祁煜的人。”
“真的……好想见他……”
她袋中的鱼娃娃开始飞了出来。
爆发的红色强光,将她裹进了一个红色的光球中。光晕过后,鱼娃娃在一团火焰中被烧成灰烬,随着风不知飘向了何处。
【保管好,把它带到身上,不要让它离开你的身体。】
【莫非它是个护身符吗?】
【可以这样理解。】
被遗忘于记忆深处的这段记忆突然地被挖掘出来。
他的声音,那张熟悉的脸,那似曾相识的人,就这样地突然的,毫无预兆地回到了大脑中。
而除了这一段记忆,除了这一段短暂而迷茫的记忆。别的什么东西,她却还是没能想起来。
只是在那团红色的光球里,她似乎来到了一个装满了记忆的世界,在这个鱼娃娃创造的世界里,她看到了书写着无数记忆的世界。
有笑,有泪。
有快乐,有幸福。
他的每一张笑容,每一个背影,每一次转身,她都看见了。
她听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话。
【回岸上吧,我带你去看景。】
【日出,日落,森林,还有沙漠……】
【很温暖吧,这是利莫里亚火种的力量。】
【火焰,拥有着令人向往的力量。】
【等我回来陪你过生日。】
【你的十八岁生日。】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将会永远保护你的承诺。】
【你可以永远以不惧一切的姿态,无忧无虑地向前奔跑,而其他的困难,翻不过去的坎,我帮你清除。】
……
这些,在她那段曾经里本该都熟悉至极的话,到了现在却被遗忘于记忆的海洋中了。
她的大脑到了现在都逃不出记忆的束缚,她也仅能够凭借这个光球中的画面去回忆这些了。
而这些东西倘若没有想起来,便如平静时的海面一般温静,倘若突破了记忆的束缚,便会如炮火连天的轰鸣一般,把一切都粉碎。
而被这些记忆粉碎的是她的情绪。
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到的呢?
她真的不记得了……
可是透过这些熟悉的话,熟悉的画面,与那张只是一眼就会沦陷,就会感觉到宿命感的脸,她可以那样清晰的感受到那个少年深厚的爱。
他一定很爱她,很爱很爱那个她。
而被记忆遗落的她,被记忆抛弃的她,被记忆束缚的她,对于这个少年的一切,大
部分却是空白一片。
这种无力感,疼痛感爬到心尖,让她有了似乎马上就要心死的感觉。
痛到身体发颤,痛到心灵崩塌,痛到仿佛灵魂也被抽离。
在那个光球之中,她看到了无限的爱意与希望。
祁煜却没有告诉她,这个鱼娃娃是利莫里亚的一种独门链接术。
这样的链接术之下,它不仅只是一个救命符,更是回忆与爱的见证者。它记录下有关于利莫里亚人爱情的酸甜苦辣,并在完成了救命符的使命以后把人带回到记忆之海中。
带回到那个鱼娃娃所书写的世界里。
那个现在的她,就是他们过往的亲历者,却亦同样也只是一个旁观者。
“祁煜……祁煜……”
她的手穿过那一幕又一幕轮换的画面,企图伸手抓住画面中一闪而过的少年。
“祁煜……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的情绪已经冲破了最高的限度,开始变得有些失控。
她想要追寻那个少年,她想要现在就与他拥抱,而不是仅仅只是通过这所虚妄的画面看见他。
她想牵那只长满茧的手,她想拥抱那个温暖而宽广的身体,她想亲吻他那柔软的唇瓣,想看见那双宛若宏大宇宙般壮阔美丽的眼睛。
画面全部消失以后,那个红色的光球带着她降落到了地面之上。
光球消散时,天数火色的光点飞向了天空,像是无数团火炬一般暖化了一整片天。
火焰一般的光点所构成的暖色世界,却像少年纯挚而火热,单纯而简单的爱一般。
她看着光点悉数散尽,而那一具自己所残破的身体却开始崩坏了。
视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意识也在走向分崩离析,连身体后的灵魂也被抽离了。
她又吐出了血,可这一次却并不是故意而为之。
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祁煜……我好想你……”
双眸轻闭,世界在黑暗之中终于退场。
“你好想……想你……”
……
第17章 无法停留
宛若无数个梦境拼凑而成的现实,宛若由无数颗死去的心所筑造的世界。
在故事的开头,她做过一场美妙无比的梦,也拥有过一颗完整的,因他而存活的心。
在故事的结尾,她变得一无所有,变得一穷二白,甚至连拥有记忆也是不被允许的。
从梦开始的故事,在梦的落幕下而结束书写。
爱所浇灌的世界,在爱意溃决的结局里被撕烂得破破烂烂,不可复原。
她醒来时,一切美好的梦都已悄然结束。
而身旁生起的火却让她有那样强烈的不真实感。
篝火……是谁帮她生起来的火呢?
她爬起身,喉咙已干的冒起了烟。
她眼尖地看到了这个陌生崖角底部的某个草丛放着一个并不惹眼的水壶。
她冲过去,想也没想地大口喝起了水。
而唇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扩散在她的脸口腔中,跟着水一起滑进了肚子里。
一股铁的味道……
血液的味道还是那样的令她不喜欢。
喝完水以后,她借着唇角挂着的残留水珠把嘴边的血擦干净,而手上留下来的血水也被她用一片叶子擦干净了。
她拉开自己手臂前的衣袖,那个原本呈蓝色的胎记,却有一部分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黑了……”
她刚坐回原地,也还来不及多想什么。
一个带着几分清冷气息的男声就传了出来。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转过头。
一个戴着披风,上半张脸都被斗篷挡住的男人走了过来。
“我……我只是想找一些东西,想找一些答案与真相,结果一个不小心……”
“一个不小心……就掉到这儿了。”
男人将手中的水果分给了她。
“谢谢。”
“你在找什么答案?”
她顿了顿,用带着几分酸涩莫奈的语气回答男人。
“我丢失了很多很重要的记忆,现在的
我……想将它们找回来,所以我偷偷地跑了出来,想要一个人找到答案。”
“你为什么这么执念于找回那些记忆呢?”
男人的问题将她问住了,她一时怔怔地愣在了原地,似乎有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这么执念于找回那些记忆?
是因为那个所深爱的少年是不能忘记的吧,也是因为那份不该被遗忘的深刻之爱吧。
那些美好,那些美丽的故事,本就不该被遗忘。
“因为,我似乎……很喜欢那个被我忘记的人。”
“可你这样的找他不怕丢了性命吗?”
“不怕。”
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只是烂命一条。
从诞生开始这条命就没什么价值,也一直不受人所重视,更别说会在别人的眼中有什么价值了。
哪怕她死了,也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到的。
这个世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除了那个叫祁煜的少年,应该也没有人会去在意她了。
“如果你找不到他呢?如果努力都白费了呢?你不觉得太不值了吗?”
“值得,哪怕是死,也是带着那种信仰死去的。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值不值的,而且,我虽然遗失了很多很多的记忆,可我还是能清晰地记住我某些痛苦的过往。”
她苦笑了一番,似乎也是在对自己痛苦的自嘲。
无奈,无法改变这一切,也只能一笑带之了。
“可能……也是因为太深刻了所以……”
她突然把话收了收,又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老天爷嫌我不够惨。”
真论深刻的话,那些痛苦的回忆却不及少年为她带来欢喜的深刻。
如果深刻便不会被遗忘的话,那么有关于他的一切也不会被遗忘了。
男人默声许久以后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与她的笔记。
“这是你的东西吧。”
“是的!谢谢!”
她从男人手中接过笔记与药瓶以后,把衣袋中的布袋拿了出来,将东西装了进去。
“这是我刚从市面上买来的食物,本来打算自己吃的,不过现在看来你更需要。”
男人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她。
“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先走了,你沿着这条河一路向下走,就能找到出口,那里居住着一群纯朴的村民,你可以向他们问路回去。”
男人的身手十分敏捷,只是几眼,他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而被留下来的,也只有这个她自己了。
她努力地回忆着男人的扮相,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可思考过后,还是什么信息也没找到。
他披着斗篷,遮了半面,而她却在这个人的背影后里变得迷茫了。
短暂的发呆结束以后,她把那个男人送来的食盒打开,那个食盒里的食物不可思议地全是她最喜欢的。
“!!!国宴!”
男人给她的食物被她很快的吃光了。
吃饱喝足,她又有了力气可以向外继续寻找祁煜。而按照刚才那个人的说法,她只需要一路向下就可以找到能带她出去的引路人。
这些村里人,也许就可以为她找到里纳斯提供一些方向。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衣袖整理好,却意
外地发现自己手臂上的那胎记又呈现出了完整的蓝色。
太好了……
只要这个胎记还是完整的蓝色,那么祁煜就一定安然无恙……
得到了这个结论以后的她,一路沿着河向下行进,度过了一片绿茵茵的草地,穿过了一丛又一丛万花争艳的花丛,也淌过了一条浅而清澈的溪流。
步行5个小时,听了5个小时河水声。
时光如梭,如流淌的江水般奔流不息。至于山脚之时,已日落西山。
日晖融暖,阳晖闪耀,流心暖日带着层层余温缓缓退进湖水里,仅留了半轮暖日为世界留下光亮。
昏黄的傍晚时分,少女的身体上被淋了一层余晖的拖痕,她走向这个时不时可以听见几声狗叫的村庄,任着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村里的人对外来的客人都很热情,而她也被这个村庄中的乡民热情的接待了。
村里的大娘都争先恐后地请她去自己的家里住,大爷也喜欢听她说有关于外界的事儿。
吃完了晚饭以后,她扎进了大爷大妈的队伍中。她挤进那村民自发组成的“情报组”以后,她就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我要问问从这里去里纳斯该怎么走?”
正在磕瓜子的大爷,磕瓜子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
“里纳斯?小姑娘你去那鬼地方干嘛。”
“呃,需要去办一些事了。”
大妈扇蒲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里纳斯怎么走,我们对这地儿,也就是里纳斯的认识全部都来自于我们这儿的长老,他见多识广,你可以问问他。”
她忙向大妈道了谢,这个好久没了什么头绪的里纳斯总算是有了些消息,这对于她而言也就是好消息。
大妈看她这一副笃定了主意要去里纳斯的态度也十分的不解。
“姑娘,长老说那里纳斯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别去了吧,听说那儿还吃人呢。”
“就是啊,听说他们不定时地往海里丢小姑娘,啧……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咯,哪敢去啊。”
“而且长老还说,他们是在选什么[海神的新娘]嘞,他们给他们说的海神找媳妇,你看看,那里的人多恐怖啊,真要有什么海神,哪会希望自家海洋里死人啊,神明会保护他的信徒,哪有不管他信徒的道理,我和你讲,如果海神是真的,他也一定很讨厌这种行为。”
大妈的话让少女的身体向后倒了倒。
犀利……太犀利了……一针见血。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而作为海神的祁煜也确实十分厌烦这样的行为。
历代海神下来,他们所统瞎的海域都会被投下特定的少女,这些少女有很多都与那些海神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传说就要去承担死亡的结果。
曾经有过数代海神去与里纳斯人沟通过这些事,但这些沟通全部都会以不欢而散收尾。
里纳斯人不相信他们就是海神,更不会接受海神不愿迎娶他们的新娘这个事实。
这些有一腔热血去沟通的海神都会被当成疯子赶回去,有的甚至还会被当地的某些二流子拿着棍儿驱赶。
久而久之,后来的海神也没再与这些无药可救的里纳斯人沟通了,因为那只是浪费口舌,白瞎唾沫星子。
里纳斯人的海神是自己构想的传说中的海神,而不是这个利莫里亚海域的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