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稍等。”
酒吧此时正放着一首波斯舞曲,温柔和缓,乐声缠绕在整间屋子。她不由得放松脊背,半个身体趴在吧台上,歪头,微微阖上眼。
绿川景拿着酒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女人闭着眼小憩,将睡未睡的迷糊模样。
浅川悠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长到膝盖。左手腕带着一副黑色手表。
指间空空。
长发垂到肩膀,微卷,此时随着她弯下肩的动作笔直垂落,露出白皙纤长的后颈。
纤瘦的左臂靠近锁骨的位置有道很明显的疤,很长,一直向里延伸,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狰狞。
绿川景收回视线垂下眼。
“三杯?”
浅川悠正闭眼睡着,忽地被这声音惊醒。她揉揉眼起身道,“一杯。他们俩不喝。”
绿川景给她斟满一杯酒,“在等她?”
“嗯。”她抿了一口酒,知道他指的是谁,也没否认。
“为什么查她?”
“新闻报道。”浅川悠左手支起下巴,歪着头看他,“上司要求的,我只是个打工人。”
“我提醒过你,别靠近她。”男人微皱眉,“这件事很棘手,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语气温和,说话的口吻却薄凉。
浅川悠闻言看向他。
依旧是好看的眉眼。
可薄薄的嘴唇抿起,竟显得有些锋利。
她不由得伸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绿川景因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怔,却没躲。
“你不是这样的,hiro。”她忽然叫他的名字,盯着他湛蓝的眼,那双眼里平静无波。
“你不喜欢我这么做,为什么不躲?”
“……”
她的手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掌心温热。
紫色的瞳孔不自觉地一颤。
只见他右手抓住她抚上他眉心的左手,俯下身,低头。
嘴唇无限靠近她的右耳蜗。
姿势亲密,看上去就像是情人间的亲吻。
“绿川君,快来呀,行长有事想和你说。”
不远处忽然响起桃泽纱奈的声音,甜腻妩媚,还带着赤.裸.裸的亲密口吻。
几秒后,绿川景起身,放开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失陪。”
藤原千夏瞪大眼睛看着黑发男人走到沙发边,立马起身上前几步走到浅川悠身边,急着问她,“前辈你刚刚怎么了?你认识这个老板吗?”
方才一直低着头的浅川悠几秒后抬头,看着她焦急的神情,伸出手摸摸她的发顶笑道,“没事,就是我单方面地勾引人家,没成功。”
“啥?”
藤原千夏风中凌乱,眼瞅着自家上司拎起桌上的整瓶红酒离开吧台,在加藤夏生坐着的位置旁坐下。
那个角落刚好在三个人座位的正对面。
却没有再往沙发这边看。
——“别傻了。”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绿川君,刚才那个人是谁呀?”桃泽纱奈边抿酒边笑着问刚刚在她旁边坐下的男人。
“一个不太熟的客人。”绿川景把右腿放在左腿上,双手交叉扣住膝盖,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前几天见过她,还记得吗?那天晚上。”
桃泽纱奈思考几秒,顿悟,“原来是她啊,那个冒失地把酒都洒在绿川君身上的人。”
桃泽纱奈瞥过眼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几秒,对着一旁抽着烟沉默许久的男人笑道,“行长您看,我们绿川君还真是受女人欢迎呢。”
一直坐在沙发边没说话的中年男人抽着烟,盯着不远处的浅川悠,褐色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被对面坐着的绿川景看了个彻底。
“那个女人可不简单。”
桃泽纱奈一愣,“怎么,您认识?”
“我如果没记错,两年前,她差点死了。”
桃泽纱奈闻言惊讶道,“她做了什么?她究竟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探了探烟灰,慢悠悠道,“如果说论背景,她没什么背景,只是个普通记者。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她有个警.察父亲,但三年前她父亲就进了医院,一直在重症监护室。”
“这事和S行行长也有关。纱奈,你或许不记得了。曾经有一篇新闻报道是银行行长参与贩.毒,你有印象吗?”
桃泽纱奈想了半晌,“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因为证据不足,警方不得已放人。”
她说完,偏头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绿川景。男人喝着酒,玩着手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那篇报道出了以后,几个行的人联合打击他们新闻界。”中年男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首当其冲就是这个X报社。”
桃泽纱奈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那……”
“可惜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紧要关头警.察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无遗憾,“让她跑了。”
“我还记得当时是我打穿了她的肩胛骨,喏,就用这只手。”
“砰——”
中年男人褐色的眼微微眯起,盯着不远处的女人,唇角竟泛起一抹笑。
“本就没打算要她的命。”片刻,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一个喽啰罢了,何必大动干戈。”
“况且,杀了她只会让警方盯死我们,得不偿失。”
桃泽纱奈笑得有些勉强,却不得不捧场,“您可真厉害,行长。她能在您手下活命也算是命大了。”
“我去给你们加酒。”一旁一直沉默的绿川景把手机收回口袋,终于开口道,“你们慢聊。”
“多谢绿川君。”桃泽纱奈微笑。
桃泽纱奈看着绿川景走回柜台后收回视线,却听对面的人道,“纱奈妹子,你看上他了?”
语气里有些不正经的调笑。
“是啊。”她笑,大方承认,“您觉得绿川君怎么样?”
“遇事冷静,体贴入微,处事周到。”中年男人耸肩,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但正因如此才可疑。”
桃泽纱奈闻言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哪一个普通酒吧老板听到刚刚我说的那些,会这么冷静,全无好奇心?”
绿川景回到柜台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新酒,右手娴熟地用起瓶器打开,而后斟满空酒杯。
在几个人的视线死角处,他垂下头,右手撑在吧台上。
插进左手口袋里的拳头由于紧绷时间过长已经有些僵硬,不长的指甲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头脑此时还能保持清醒。
他闭眼,尝试着深呼吸。
胸口有沉闷的钝痛,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像是缺氧的鱼沉浸在快要溺死的前几秒,脑子里都是那双湿漉漉的紫色眼睛。
绿川景再次睁眼时,视线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瘦小的身影。
看到她依旧在原地坐着,轻抿红酒,长发垂到胸口,歪着头正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心跳才逐渐地平稳。
整个人慢慢地放松下来。
绿川景揉揉眉心,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
他翻出手机。
——From Zero:我让松田调出当年的档案了,已发你邮箱。
别怪自己。
忽略掉最后一句话,绿川景打开邮箱翻阅最新的邮件。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清楚前面埋下伏笔的几件事:
1.当时松田拆炸弹通知他的人是hiro,最后藏在草坪中的那个人也是hiro
2.这个桃泽纱奈不是组织的人,就是个靠美色吃饭的女人
3.小悠受伤是被枪打穿了肩胛骨,不仅留了疤,左手基本废了
不可否认的是,四年的时间两个人都变了,hiro卧底四年不会还像原来那样见人就温和就笑,会冷很多
可还是心疼了
俩人的感情有个积蓄的过程
第23章 卧底篇06
*
东京中心,日落酒吧,三楼。
绿川景倒满一杯威士忌递给安室透,一双湛蓝色的眼平静无波。
“Zero,给你。”
“什么?”
“把这个交给她。”绿川景从酒柜下拿出一份用牛皮纸包裹的档案袋,递给安室。
安室接过,低下头大略地看了几眼,惊讶抬头,“你从哪里弄来的?”
“桃泽纱奈告诉我的。”绿川景抿了一口酒,整个人靠在酒柜上,长腿曲起交叉站立。
“小悠这件事S行长是主谋之一,我看过你发的资料。桃泽纱奈是他的情妇,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你怎么拿到手的?这可算是机密。”安室问道。
“没那么机密。”绿川景道,“桃泽纱奈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陈年旧账,况且,行长已经死了,剩下的人是死是活她不关心。”
绿川景语气一顿,又道,“她应该不知道细节,只是知道这些资料放在哪里。我拷贝了一份原件放在原位。我想她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仔细核对。”
“……”
安室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涉及到浅川的事hiro就没法保持冷静。
安室收起档案袋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给她。”
“以防万一,Zero。”绿川景又补充道,“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虽然都被灭口了,但还有一个是行长的心腹,这个人在三天后会出现在另一宗爆炸案里,松田那边应该会收到消息。”
安室透瞬间会意,“现场抓人,把机密泄露的事推到他身上是吧?”
绿川景颔首。
安室不禁笑了,看着黑发男人喝酒喝得有些漫不经心,便说,“我还以为你会失了冷静。没想到后路也想好了。hiro,你真的变了。”
绿川景无奈笑道,“毕竟我们都不能再是四年前刚来时的毛头小子了,代价太大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
安室最先打破死一样的沉寂,低声道,“我明白,走了。”
“嗯。”
绿川景看着安室离开房间,仰头把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
浅川悠正坐在电脑前飞快地码字。
昨天市中心的一商场险些发生一起爆炸案,松田阵平带着拆弹小组成功解救了被困在商场里的上万号人质。
警察也当场抓获了犯罪者3人,主谋一人,从犯两人。
“加藤,新闻编辑好了,我发你邮箱。”浅川悠皱眉盯着电脑,对身旁的人道,“你再核对一下,没什么问题发给主任看。”
“好的浅川前辈。”
浅川悠的编辑小组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在加班加点地出新闻。
敲完最后一个字,浅川悠点击发送,而后伸了个懒腰,长呼一口气。
“终于弄完了,累死了。”
藤原千夏顶着两个大的黑眼圈审核材料,听到这话欲哭无泪,“浅川前辈你动作也太快了,我的材料才弄了一半,眼就都要花了。”
浅川悠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一眼藤原的操作,便道,“这里可以这么改,没必要整句话都删掉,喏,改个别字就好了。还有这个,图片用我刚刚给你的。”
“谢谢你前辈!”刚刚还萎靡的女孩瞬间眼前一亮,重新打起鸡血。
浅川悠笑笑,拿起桌上的手机对两个人道,“我下去给你们俩买咖啡。如果实在累就歇个几分钟。”
“是!”
浅川悠敲着酸疼的肩膀,拿着咖啡到一旁的沙发边坐下。一口热美式下肚,瞬间肠胃都暖了。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头有些昏沉。
忽然有人坐在了她对面。
“浅川。”来人似乎在有意压低嗓音,然而还是让她觉得熟悉。
浅川悠正在低头刷手机,在大脑中搜索声音来源。
几秒后,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
女人表情发怔,甚至看着有点傻。
安室不由得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然后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安室透。”
“你……”浅川悠惊讶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然后她握住他的手。
“你为什么会来?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浅川悠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再开口时语气带着点试探,“你就从来没离开东京是不是?和hiro一样。”
安室微笑,对她的话不可置否,“嗯,我们一直在东京。”
浅川悠闻言抿了抿唇,想压,但还是没压住似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太好了。”
她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伸出手掐了掐鼻尖,把瞬间涌出的酸涩压下去。
想说的话太多,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安室看着她开心得不知所措的模样也不禁微笑。
“长话短说。浅川,这个给你。”安室把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档案袋递给她,“这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
浅川悠伸手接过,问道,“谁给的?”
“他不希望你知道。”安室说。
他语气一顿,又道,“这份资料松田也有,给你只是为了两年前那件事。你当年没有错,浅川。”
浅川悠正打开档案袋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安室,“你知道?”
“嗯。”他低声道,“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毕竟两年前,日子过得……有点艰难。”
所以,hiro他不知道。
他语气停顿,这句话却还是没说出口。
浅川悠只是笑了笑,把档案袋收起,“谢谢。”
“我是认真地说这句谢谢。”
“别的,不必多说。”
安室被她最后这句话噎了半天,还想说什么时,浅川悠已经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准备离开。
临走之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抿唇一笑对他道,“昨天我和天羽出来吃饭了,她还问起你。”
果不其然看到方才还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金发男人笑脸一僵。
“是吗?问了什么?”他看她,语气开始不自觉地柔和。
“你自己去问。”
浅川悠学他两手一摊,耸肩。
“……”
她拿着咖啡上楼,把咖啡分别放在藤原千夏和加藤夏生的桌上,两个人还来不及道谢就听她道,“加藤,藤原,稿子要大改。”
工作室内沉寂了几秒。
“浅川前辈?!!”
*
日落时分。
酒柜前,一个黑发男人正低头制作新的果酒品种。
透明的高脚杯中,上中下分为三部分。底部白,中部橙,上部黄。
绿川景把柠檬切成细片,放在最顶部,周围放上切碎的蓝莓,草莓和葡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