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大飏【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1 14:34:58

  那宋安宁一甩衣摆,恭恭敬敬地向大晟的方向虔诚地跪了一拜,起身,理理自己的官袍,转头向父皇徐徐道,“您也知道,我们肃王殿下深得我朝陛下器重与宠爱,所以,难得肃王殿下倾慕一个女子,我们陛下得知后立马便恩准了,就是不知是否能得到大晋陛下您的恩准。”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一片哗然。大家素知大晋向来是仰仗大晟的,大晟别说向大晋讨个公主了,就是讨个皇子作质子,大晋也不敢反驳的。一时间,众人皆看向我们公主席的方向,不由好奇,这大晟的肃王,到底看上谁了。
  父皇一时间顾不得一旁的皇贵妃娘娘,快速地同皇后娘娘对视了一眼,疑声问道,“大晟皇帝既然恩准了,我们大晋也自当恩准,只是不知肃王殿下是要迎娶我哪个女儿?还是,我大晋的其他女子?”
  因为宋安宁的这一出,大家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公主席上的那些个公主上,没有人关心我这个被北漠都拒绝了的“怂包”公主。一直跪在角落,我的膝盖都快废了,正瞅着大家不在意,我悄悄将长出来的袖子垫在膝盖下面,就听见宋安宁那家伙气定坦然地悠悠道,“谢陛下恩准,我们肃王要迎娶的,正是大晋七公主李悦之。”
  宋安宁此言一出,别说满朝重臣和宫眷了,就连一向稳重不露声色的皇后娘娘都一怔!
  连我自己都懵然地跪在那,半天缓不过气。
  父皇明显也是没有料到,怔怔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座位上的宋安宁。
  皇贵妃一双凤眼怒瞪,要不是一旁的父皇示意,此刻只怕已冲下殿堂要同那宋安宁理论个清楚,见宋安宁理都不理她,皇贵妃娘娘突然回头,目光阴厉地看向我。
  我自己都被这峰回路转打的如雷劈耳,此刻哪有心思同她计较个高低,只得让她立着个凤眼看个明白。
  身后传来淑妃娘娘像是被什么呛到的咳嗽声,我顾不得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愣愣地看向宋安宁。
  殿上传来父皇定定的声音,“宋大人此话当真?”
  只见原本悠悠地闲靠在座椅上喝着酒水的宋安宁,起身,正正地理了理朝服,向前走出,行了个简单的外藩礼后,将手中一本明黄色簿子举道头顶,定定地说道,“吾皇愿与大晋,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结兄弟之义,定两国之亲,特命臣前来定大晋七公主李悦之与我朝嫡长孙肃王殿下之亲,这是此次吾皇定婚七公主的礼簿,大晋陛下请过目。”
  一旁的赵德全忙将那本厚厚的明黄簿子呈给父皇。父皇接过簿子后,示意宋安宁坐回自己的位置。
  那宋安宁便坐回自己的位置,嘴里还不忘补道,“陛下如若对礼簿还有什么不满的,也可告知臣,臣出使前,受肃王嘱托,定要礼尊七公主,万不可负了使命。”
  只见父皇原本只是打算匆匆过一眼,却不知怎的,不由地坐直身子,眼含讶意地看了看宋安宁,又看回簿子。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那宋安宁。
  只见那人搅乱一池浑水后,却气若神闲地淡淡靠坐在自己的位置,悠悠地品着手中的一捧热茶。见我直直地看向他,他抬眸定定地朝我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幽黑,像潭水般深不可测。
  “大晟口中的七公主莫不是这个七公主?”
  就在大家伙一片震惊中,还没有摸清情况的吐胡伦一只小胖指头指着我,满是求知欲地问向一脸怔怔的父皇。
  父皇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拧了拧眉,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在这档口,我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脆脆地答道,“这位吐胡伦大人,我们七公主正是你刚刚说什么也不要的七公主。”
  说话声正是淑妃苏君行,我余光看去,只见淑妃淡淡地看了眼宋安宁,轻声道,“这大丈夫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望左使臣还记得您刚才的话,别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刚定下了六公主,转头又惦记上我们七公主了。”
  那吐胡伦显然被淑妃这一通说,整懵了,但一听提到我,忙又道,“我们既然定下了六公主,就断不会出尔反尔,只是在下实在好奇这肃王殿下,为何放着这好端端的六公主,却非要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公主?”
  大殿上各种眼光或明或暗地向我看来,我都顾忌不来,只感到整个脑子都是懵懵的,我不明白这个宋安宁,亦或者大晟的那个所谓的肃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我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那肃王到底看上我这个一无权二无势的‘冷门公主’什么。
  难道是我之前见过他?可是因母妃地位品阶,我很少有接触他国皇子的机会,我更是没有厚颜无耻到认为自己有让人一见倾城的本事。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只听皇贵妃娘娘低哑着嗓子幽幽地说道,“陛下,恕臣妾糊涂,如果臣妾没有记错,七公主还有三年的守孝期呢,只怕三年之内不能婚嫁……”
  她不提醒我,我都忘了还有这理由可以用,真是瞌睡了就有垫枕头的。
  我刚想说句什么,却听宋安宁那家伙不紧不慢地说道,“屈屈三年,无妨,七公主一片孝心,我们肃王定当理解的,公主若执念三年后再嫁,那我们大晟愿意等公主三年。”
  这下别说别人了,饶是我本人,都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公主还有何要求,可以一并提出?”
  这一下,满殿的人一下子都看向我,我自出生都从来没有这样赫然被盯着看过,不禁有些汗颜,脑中不由细细思索着,这大晟的肃王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如此执着于求娶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公主?
  我心下有些莫名的慌乱,我想起陈祎哥哥出行前的那一天,在藏书阁,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对我说,“小丫头,等我归来。”
  可是,陈祎哥哥,荣妃娘娘和陈家都向皇后娘娘递上了婚定的请呈,那份明黄色的请呈前不久我还在皇后娘娘的椒兰殿见过,而五姐姐也为了你……我,我还能等道你归来嘛?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殿上的父皇不由皱眉看了眼赵公公,赵公公立马向殿外走去。
  没一会儿,赵公公去而复返,回到大殿中央,手里拿着一个折子,沉身跪下道,“回陛下,边关来信,陈小侯爷亲笔信。”
  陈小侯爷来信!?
  难道是陈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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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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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父皇不由皱眉道,“拿来我看看。”
  只见赵公公恭恭敬敬地将折子递上去。大殿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信整的安静下来,那吐胡伦一脸不解地看向父皇,细小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思索着什么,反倒是一旁的宋安宁像个没事人一样,淡若地品着自己眼前的热茶。
  余光中,我静静地瞅着父皇,只见父皇的眉眼在看信的过程中慢慢舒朗开来,我不由也轻轻松了口气。
  突然那,父皇轻笑一声,一旁的皇贵妃娘娘不由问道,“陛下,可是边关有什么喜事吗?”
  只见父皇慢慢将信折子递给一旁的赵公公,轻叹一口气道,“哎,女大不中留啊,朕这五丫头呀,真的是……朕都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说罢,父皇无奈地摇摇头,“这不陈家小侯爷刚被妥善地送回了延州吗,也不知这疯丫头用了什么办法,竟让那陈小侯爷忙不迭地求朕,让准了了五丫头和他的婚事!”
  殿上一片哗然,我愣愣地看向父皇,却见他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我忙转头看向皇后,却撞上了华贵妃一脸看戏的神情,我默默地垂下眸。
  陈祎哥哥,求父皇准了他同五姐姐的婚事。
  心底某个地方,钝钝地碎了一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看来大晋今年喜事连连呀,只是不知我们肃王殿下同七公主的婚事是否也算其中一个?”身后传来宋安宁清越的声音。
  父皇刚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只听父皇沉声问道,“悦儿,你可愿意嫁去大晟?”
  我茫茫然地抬起头,只感到自己像被陷入了泥潭,我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由。
  余光中,皇贵妃眼中是浓浓的不甘与惊怨尽收眼底。一旁的卢丞相,虽以首俯地,跪在我身前,可他身上所散发的压力却像一双无形大手一般。对!那是一双玩弄权力于股掌之间的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就可以将我的命运再次改写。
  我心里一沉,顷刻间明白了,于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脑海中莫名地闪过穆易那双漆黑沉定的眸子,冷峻淡若的面容,以及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勿担心,一切有我。”
  心,莫名地一安。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欠他好多个谢谢,却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告诉他了。
  想到这,我不由苦涩地笑了笑。以后,远嫁大晟,估计就再也见不到神秘的他了。
  “公主?”
  头顶传来赵公公的细细的声音。我以手拂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谢礼,朗声道,“儿臣愿和亲大晟,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
  那个答应我,要平安归来的少年,终是负了我。
  也许,我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摆脱自己受制于人的命了。
  与其苦苦挣扎,还不如放手就擒,认了这命吧。
  那日的宴席在一片轻歌曼舞,鼓瑟齐鸣中结束的。
  我与那大晟肃王殿下和亲的圣旨是第二日,由礼部起草好,赵德全送来的。
  诏曰,“大晋皇七女七公主李悦之,容言端庄,恪恭持顺,用封嘉尚嫡公主。嘉尚公主正值及笄,柔明毓德,端贤表仪乃贵典之重,逢大晟使鸿胪寺少卿宋安宁代肃王求娶,闻肃王顾珉,骁勇善战,文武双修,屡战屡胜,才德实匹,实为良婿。朕躬亲下此旨为贺,赐公主嫁八百抬,和亲大晟。”
  听说六姐姐被和亲到北漠的圣旨也是同一天送到长信宫的。
  听闻皇贵妃娘娘曾长跪在上书房门口不起,只求父皇体恤六公主年幼娇宠,免去和亲北漠。
  但这次无论皇贵妃娘娘何种苦苦哀求,父皇最后都没有听纳,只吩咐了礼部在准备六公主嫁妆的时候,酌情重嫁。
  随后不足一月之久,大晟那边便派使臣带着厚达千金的聘礼,浩浩荡荡地来到大都郡。
  从纳吉到婚定,前前后后不足两个月。大晟的钦天应和礼部经庙卜,定得来年三月十二为吉日。那就意味着我将要中秋前后出发,去往遥远的大晟完成和亲。
  自那以后,我收到来自各宫各府前所未有的祝贺与关心,一时间又是关心逸儿和敏之的饮食起居,又是送来贺礼,祝贺我与大晟的肃王殿下定下婚事。
  我看着偏殿里堆砌成山的礼物,脑海中想起往日和陈祎哥哥在藏书阁看书时,说起新科状元林孟夫终于在他花甲之年金榜题名时,陈祎倚窗而笑,不乏嘲讽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如今虽物是人非,但境遇却如出一辙。
  眼见快要到六月了,逸之却因为新添了辅食,一时贪食过多,加之幼体肠胃虚弱,竟连日积食,高烧不止,生气病来了,急坏了雍翠宫上上下下所有人。
  我夜夜守在逸儿身旁,每每起热,都让冬蓉将软帕浸湿,擦拭他身上的每个角落,待到温度降下来,忙将薄被捂好,以防受凉。
  皇后娘娘更是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搬到了雍翠宫,时刻观察,斟酌下药,推拿缓解,连带皇后本人,也基本寸步不离,守在逸之的床榻边,生怕逸之积食更加严重了。
  那日,父皇刚从皇贵妃宫里过来,见逸之病情虽有缓和,却依旧在低烧,不免也多了几许担忧,询问过缘由后,对雍翠宫上下宫人们不免多了几句训斥,说到最后,不由叹息道,“要是你们的母妃在,断不会出此般事,让我逸儿遭罪了。”
  说罢,见我和敏之立在一旁,眼中满是失落,“终究还是怪我太过疏忽,未曾细细考虑,没有及时找个人来照顾好逸儿。”
  我跪在父皇身边,斟酌着言语道,“父皇断不可这般自责,母妃地下有知,定当感谢父皇对我们姐弟们的垂爱。只怪儿臣没有照顾好弟弟,让父皇操心了。”
  父皇命人轻轻扶起我,对着一旁的皇后娘娘沉声道,“皇后,朕命这三姐弟入住雍翠宫,就是想着离你椒兰殿近些,不承想,皇后竟如此疏忽,朕看,从明日起,雍翠宫一切起居皆由皇贵妃掌管吧,誉王殿下,也不如一同交由皇贵妃照看吧。”
  父皇说完,殿内俱是哗然,牢是皇后娘娘也怔了怔,站在皇后身旁的敏之忙跪下道,“父皇,母后日夜在此照看誉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时突然换人,儿臣担心逸儿一时不适应,求父皇待誉王殿下好转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心下暗暗一沉,刚想辩解几句,却见皇后娘娘立在一旁,起初也是惊愣,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此刻已经敛眉站在一旁,不做任何辩解。
  “皇后,你为何不说话?”见皇后一直不语,父皇看向她,眼中多了一丝探询的意味。
  见父皇看向自己,皇后娘娘轻轻道,“臣妾虽贵为一国之后,但更是陛下的妻子,臣妾只当遵守本份,谨听陛下安排。”
  父皇见皇后滴水不漏地回答着,眼中闪过一缕轻笑,突然沉声道,“从今天起,雍翠宫由皇贵妃掌管……”
  “父皇,可否听儿臣一言。”我忙向前几步跪在父皇身边。
  见我跪下,父皇有一丝不悦,但还是勉强点头。
  “儿臣恳请父皇暂由儿臣一人来照看逸儿,一是母后近日多有劳累,正好歇息一段时日,二是逸儿一直与儿臣在一起,儿臣照顾起来更顺手些。”
  余光中,父皇并无驳意,我继续道,“这第三,皇贵妃娘娘正在为六姐姐的事情伤神,此刻让她分神,实有不忍,所以,不如儿臣一人来照顾逸儿,待逸儿身体好转,再定夺谁来照顾逸儿和敏之也不迟。”
  父皇听我细细说完,没有言语,面容上却多了些采纳的意思,我连忙道,“女儿不日便要出嫁远地,今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和弟弟妹妹们相聚一堂,父皇就看在女儿远嫁的份上,成全女儿的一片手足亲情。”
  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眼前明黄一闪,父皇起身走近我,将我轻轻扶起,“也罢,就按你说的来吧。”说完,伸手抚了抚我的肩,“这几天若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来找赵公公,不必多做顾虑。”
  我点了点头,只见父皇转身,看了看跪着的皇后,没再停留,拂了拂衣袖便离去了。
  我看见皇后娘娘一个人,静静地跪在那好久,直到赵公公出声提醒,皇后才慢慢站起身,由着身旁的嬷嬷扶着走了出去,离出殿之时,皇后突然转身看向我,轻轻地说了句,“千万照顾好逸儿。”
  一旁的小九伸手牵了牵我的手,发现我的手指冰凉,不由紧紧握住,“皇姐?”
  我低头,才发现小九眼中满是恐慌与担忧,我将小九的头抚了抚,轻声道“没事,有皇姐呢。”
  “可是皇姐你几个月后就要远嫁大晟了。”小九将头深深埋在我胸前,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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