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只听轻微地几下衣袂扑簌声,两个黑影像洞外飞去。洞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有轻微的响动慢慢向我们身前逼来,我细细数了下,还有两人。
我抬头,穆易黑白分明的眼眸在黑夜里亮得夺目,里面有暗暗的杀气浮上。
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穆易右手一翻,一枚石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击出,碰在洞口不远处的左侧,脆脆地发出一声撞响。
那两人忙转头看去,就在这电击火石的一瞬间,穆易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纵跃飞起,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出鞘,剑法凌厉如刀,迅如闪电,被锁住的目标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嗖”的一声刺入。对方一人应声倒下,地上传来一记闷响。
穆易没有给剩下那人喘息的机会,欺身向前,挺剑便向前刺去。对方略一思忖,便失了先机,可常年习武的惯性,使那人后仰一躲,抽剑横挡,旋即便退开几步,以足点地,反身袭来。动作又快又狠,剑锋伶俐,呼呼作响。
穆易似是早已料到对方剑法,侧身躲开,右手滑剑一刺,逼得那人用剑躲过,却见穆易左手一个用力,一把短刀从衣袖中银光暗闪,直飞而去,一刀没入对方左胸三寸处。
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细看,已然顿顿倒下。
一阵脚步声隐隐传来,由远逼近。穆易拔起刺入倒在血泊里男子身上的短刀,一个寸劲,那把短刀悄无声息地跌在我身旁的尘土中。
旋即,他脚尖点地,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向洞外飞去。
我吃力地轻轻捡起那柄短刀,隐于袖中,护在胸前。
耳边传来洞外的打斗声,一时间,剑鸣声,刀声,风声混杂在一起,疾风阵阵,林影晃动,突然,又一人闷声倒下,我听声响稍微作宽了宽心,不是穆易。
外面也因此而停下打斗声,只见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阁下是谁,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出手狠厉,招招索人性命?”
黑暗中,穆易清寒的声音传来,“我是谁干你何事,你又为何来扰我清闲?”
只听对方身形一顿,轻哼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阁下不喜被扰,我这便退去。”
一片寂寂中,穆易清冷的声音散散响起,“这架都开打了,岂有半场而退之理,你想走,还得问问我手中剑让不让。”
言闭,一记寒风阵阵,只听刀剑撞击的声响再次传来。兵戎交错,刀光四溢,两人步步相随,招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随着对方一记闷哼,想是穆易已将对方擒于掌内。
果然,一片寂静后,穆易清冷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说,你们到底是何来头,为何要去招惹大晋的和亲公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只听那个低哑的声音辩解道,还没说完,就听见他一闷哼。
“不说实话是不?你们这群人,和那日山上埋伏的那几波人,动作招式大径相同,还嘴硬……”
我心下大惊,心下不由细细回想,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冰凉锋利的长刀抵在我的脖下,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身着黑色劲袍,头戴黑布面罩的男子已欺身站在我面前。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我说英雄,你最好手下缓一缓,不然在下一紧张,洞里的这位就怕要遭了殃。”
这人明显功夫在那四人之上,他何时来,又何时发现了我,我根本不知,想必他功夫也不在穆易之下。
此刻我如鱼肉,他如刀俎,于穆易更是不利。思及此,我忙道,“穆大哥,你不要管我,他刚才没有杀我,定是要留我性命用,啊……”对方一掌击来,直直打在我受了伤的左肋,我痛的拧在一蜷。
“想必您就是我们要找的七公主吧,女孩子家家的,该柔弱的时候就柔弱,该扮傻的时候就扮傻,那么逞强干嘛?”说罢,不待我缓气,一把将我拽起。
一言一拽间,穆易已进了洞来。
天色微亮,余光散入洞中,我一眼就看见穆易手中扼着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左腹处,留有剑口,此时正不断有腥腥血迹流出。
穆易清冷的眸光向我的方向看了看,见我脖子上的长刀后,面容一肃,清越道,“阁下看来是十分讲究义气的人,否则不会顾忌这位兄弟的死活。”
被穆易扼住的男子,闻言轻哼一声,很是不屑道,转眼就对扼着我喉咙的黑衣人忙道,“大哥,你不用管我,要杀要剐,啊……”
还没待他说完,穆易三份薄凉七分狠厉地在那男子流着血的伤口持刀狠狠一拧。
一瞬间,那男子面容痛苦的地扭成一团,穆易却依葫芦画瓢地轻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作为小弟,该示弱示弱,该扮傻扮傻,那么逞强干嘛。你看,这不是让你大哥操心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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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顾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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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我的男子身形一顿,一股粗粗的吸气声自身后传来,穆易目光沉沉地看了持刀胁我的人,淡然道,“既然我手中有你在意的人,你手中有我在意的人,你不如我们都退一步,松开彼此在意人,就咱们俩个比划比划。”
见黑衣男子不语,穆易明亮的眼眸看着我微微一闪,继续循循善诱道,“这样,若我死在阁下剑中,你既救了这位小兄弟,我在意的人,要杀要剐便由你处置。”
对方细细想了想,微微一愣,“我做了什么错事,竟让阁下以为我是个傻子?”
只见穆易很是闲淡地嘴角一抿几分怜惜地看了看手中被扼着的男子,“你看,我也想放过你,可是你大哥他不同意啊。”
话音未完,穆易手腕一转,出手迅速,一招便毙了那男子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穆易衣袂飘然,伸手一击,几粒如鸡蛋大小的石头直逼胁我的男子。
动作之快,无人料到,我身后的男子忙侧身躲避,但因挟持着我,每每动作有些迟缓。却见穆易顷刻间,轻盈如燕,腾空而起,挺剑直逼。
黑衣男子见状,一把将我挡在身前,眼见长剑直逼我眼前,就要刺下,竟生生被收住,男子瞅着这个当口,一掌将我推向他身后,删繁就简,挑刀而上,刀锋苍劲,生生像穆易劈去。
我被狠狠撞在原本躲着的凸起那堵石壁上,左肋狠狠地一疚,我咬牙生生咽下一声闷哼。
那边穆易因我而稍作分神,须臾之差,却被对方抢到先机,只见对方攻势如闪电般迅猛,削斩而来,穆易只得退上几步,持剑去挡,黑衣男子逮着机会不给穆易一丝喘息的机会,身形如魅,轻功了得,诡异飘然,一把长刀使得刀花绝伦,寒光四起。
见我不再被对方挟持,穆易像松了口气般,稍作调整,缓步应付,纵然对方刀锋狠厉,出招阴损,他却不疾不徐,紧紧相随,似是切磋,又似是细细观察,几十个回合下来,穆易是越打越稳,越打越从容,对方却有些急躁,步履不免有些慌乱,招式越来越急,似是想快快结束打斗。
忽然,穆易剑锋一转,斜刺开来,那男子躲避不急,一抹阴狠闪过眼角,原本使向穆易的长刀带着顷刻间染上浓浓杀意,直直向我砍而来。
我一把掏出袖中短刀,眼见那长刀凶凶而下,我认命地闭眼一击。
“噹”的一声,刀剑相抵,只见刚还在我眼前的那柄长刀,竟被穆易挡上来的剑生生击成两段。
那男子持刀的手也被剑气震得松手拖开刀柄,收步不及,跌跌向向后仰去。
一股大力扯住我持短刀的手,顷刻间,我被穆易单手相护,细细护在身后。
只见穆易护着我飞步向前,长剑一挑,掀开男子蒙着的黑布面罩,以剑相抵,声音清冷道,“说,是谁让你们袭击七公主的?”
那男子堪堪回首,一缕鲜血从紧咬着的唇角溢出,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咽喉的长剑,不由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遍穆易。
好一会,才声音暗哑,略带迟疑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青霜寒九洲,你手上这把剑的可是玉面素手杨乐风的青霜?”
见穆易不语,男子哑然道,“我有眼无珠,现在才看出来,阁下竟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素手之子,大晟当朝的肃王殿下,顾珉。”
话语一落,我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眼前的穆易,他是顾珉?
是肃王殿下?
是大晟先太子的嫡长子,我要和亲的夫婿?
天色渐明,晨曦的光薄薄地洒进洞里,耳边传来洞外慌忙的脚步声和马匹声,我无暇顾及,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穆易冷峻昂昂的身影,一时间心下愕然,难以置信。
他母妃姓杨。
穆易,木易,我心里低喃道。
那双握着我的大手,像是感受到我的错愕,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
还未待我回神,洞外扑簌传来人影走动的声音,没一会,一身玄黑色铠甲的朱琛朱将军带着一从亲卫大步踏入洞中,见我后舒了口气,随后,便朝着一旁器宇轩昂,像持剑抵这黑衣男子的穆易“唰”地一声跪下。
“肃王殿下,末将护驾有疏,特来领命受罚。”
一时间,洞外传来齐刷刷的跪地声。
穆易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地吩咐道,“将这人给我拉下去,好生看管,再有疏忽,本王拿你是问。”
身后的两个亲卫忙上前将那黑衣男子擒下。
穆易这才长剑入鞘,侧身看我。
电击火石间,只见那男子嘴角一扯,朱将军大叫不好,忙伸手去掰他的嘴,想是那男子口中含着致命的毒药,如若事情败露,好死个干净。
却不想那男子借着这一空隙,脱了身去,脚背一挑,将那原本断在地上的断刀一挑,飞击而出,擦着穆易的身侧直逼向我。
事发忽然,转瞬之间,穆易顾不得我左肋受了伤,一把将我护在羽下,那柄断刀,带着苍劲的阴狠,深深没入了穆易的背部。
我被撞在他结实的怀里,一时间,左肋的痛重重传来,我刚想起身去看一眼穆易,却眼前一黑,沉沉地跌入到黑暗之中。
黑暗中,有人将温热的汤药扶着我慢慢灌入口中,太过苦涩,我不由皱眉要躲,倏地,一粒甜甜的糖丸塞入我口中,我登时惬意地放松下来。
耳边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听不真切,却感到疏离而清冷。喂我药的人闻声,缓缓将我躺平。
我意识有些模糊,想睁开眼,但头脑昏糊地怎么也抬不起沉沉的眼皮。
身上一凉,我衣袍被人打了开,解我衣袍那人指尖修长纤细,动作娴熟但绝对称不上温柔,就在我想用手挡住什么或者遮住什么时候,那人眼疾手快,轻车驾熟地将我左腔用力一按。
我听见“巴嘎”一声,这下我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又彻底昏了过去。
昏死前,我终于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语气状似地无辜又歉疚道,“呀,忘记给麻沸散了。”
我的天爷呦,短短几天之内,就让我昏死两次,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迷糊昏厥中,我像是被掷进数九寒天的冰窟窿里,周身都是刺骨的寒冷和冰扎的细细钻心痛楚。可转瞬便是又像进了酷暑伏天,身体被扔在笼屉里蒸烤,浑身淌水,炽热难耐。反反复复,度日如年,不得片刻安宁。
可就在这样的繁复煎熬中,我竟然做了一个梦,自从离开大晋的王都,我就很少再做梦,这次却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落雪纷飞时节,藏书阁的阁楼里,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细雪,听见脚步声后,他回头看向我,眼眸灿若星辰,“你来了。”
他唇角晏笑,向我走来,可画面一转,大漠孤烟,落日余晖,到处都是残破的战败景象,一把战刀斜斜劈来,向着少年如画的身影,从肩至腰,划出凄烈的腥红伤口。
少年转头,原本星灿的眸色,不知何时已染得血红而清寒,他看着我,清冽道,“小丫头,你终是负了我。”
我胸口腥疼,想要扑过去,大声质问他。
你曾经让我等你,我就一直小心翼翼,如履如临地盼你,鼓足勇气,自欺欺人地等着你。
你被俘在北漠,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你回来,可最后,放弃的是你。
求父皇指婚我的是你,要和别人定下婚约的也是你。
是你不要我了,你告诉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不要我了……
有人轻轻拭去我颊边的泪水,我回头,母妃那双如若三月春水般温柔的杏目,细细地看着我,眼中有心疼,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心中酸楚,终于泣声哽咽道,“娘,我心口好疼……”
一双温热宽阔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额头,阵阵的温意,含着浓浓的抚慰,慰藉了我压抑许久的委屈。
我紧绷的尘封的心,渐渐弛懈下来,周身慢慢清凉舒缓,我换了个姿势,再次沉沉睡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先没敢睁眼,侧耳细细听了好一会,发现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我这才悄悄撇了个眼缝偷偷向周围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我不知在谁的军帐床榻上,赤身裸露,仅仅一块尺布遮挡着重要部分,露出的身体,都被寸长的银针扎着重要的穴位。
一个身着青绿裙袍的女子,此刻正目光清冷,举针略有思忖地看着我。
我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想抽过一旁的毯子盖住身体,那女子声音清冽道,“我劝公主还是不要乱动,我眼晕,扎错了位置,公主又该重新被扎一遍。”
我登时不敢再乱动,那女子,持针在我右臂略作把按,便炉火纯青地一针搠上,顺带还捻着钻了几圈,我霎时间没忍住,“嗷”的一嗓子喊了出去。
那女子眼疾手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唰唰又是两针,准准扎在我合谷和曲池穴上。
“怎么了?”帐外传来穆易清越的声音,听脚步似是准备掀帘而入。
“你给我不要进来!”我咬着牙忿忿道。
我受点疼没什么,这衣不蔽体的,再受了辱去,是万万不能的!
帘外的男子脚步一顿,沉沉道,“我不进来便是,你现在如何?”
不待我回话,一旁的女子冷冷道,“气亢丹田,中气十足,肃王殿下收起你的心吧,这丫头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看了看女子冷若冰霜的脸,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姑娘,我是挖刨你祖坟了,还是抢你夫婿了,你跟我怎么这么苦大仇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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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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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完,我就想扇自己俩巴掌,真是离开皇宫甚久,竟这般不察言观色,三思而后言了,果然,那女子已由稀松平常的表情,俨然一肃,神情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举针在我能扎的穴位上扎的那叫一个目无全人,下针如神。
我想咬紧牙关挺挺,却终是没忍住,嗷嗷地叫了个昏天暗地,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青衣女子解了恨,缓缓将银针细细拔了去,我忙将身下宽下的内袍吃力穿上,裹紧毛被,谄媚道,“姑娘好身手,几针下去,我瞬间就精神多了,以后就不用再施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