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携带了许多银两,却没成想一文钱也没用到。
“霍将军有所不知,前两日应府的应公子来过,已给二位颜姑娘赎了身。”
霍长川便又转道去了应府,跟着管家进了几道门,见到应策时,他正穿着家常衣裳戴着遮阳斗笠,立在院中的竹簸箕前,将晾晒的花瓣依次翻面。
“……”他走过去不解地问,“子安这是被罢黜被迫改行了?”
应策见是他,登时笑着让人看茶,道:“霍兄也会说笑了,我今日休沐在家,便与荔儿一道侍弄这些花儿,她好用来做胭脂。”
说话间,两人来到凉亭石墩上坐下,看了茶,霍长川才说出此来的目的。
一则感谢应策为颜芙赎了身,二则告知他与颜芙的亲事。
闻言,应策的茶盏险些跌落,惊道:“怎么如此突然?前两日荔儿去霍府时,也没听她提及此事啊。”
霍长川道:“是昨晚才决定的。”
应策满眼艳羡地看着他,“霍兄真是深藏不露啊……”
霍长川:“?”
他藏甚么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应策这才得知原来他是不得已而成亲的,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叹道:“伯母也是深受礼法束缚的可怜人,想必在背后也吃人说了不少闲话。”
他拍了拍霍长川的肩,“事已至此,便用心筹备婚事罢,即便是作假,但也不能过于草率才好。”
“我心中有数的。”
在霍长川走后,颜荔才悄悄从一旁的花丛中钻出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霍将军说,他要与我姐姐成亲?!”颜荔杏眼圆睁,喃喃道,“不会是姐姐有甚么把柄落在他手里罢?还是先前在庆州时,被他给欺负了去……”
她思绪万千,脑海中补出了无数画面,冷面霍长川无情折磨她娇柔怯懦的姐姐,最终逼得她不得不嫁给他!
而且那个霍长川不是还克妻么?!
“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颜荔丢下花篮,不顾满头的花瓣便要冲出去,被应策笑着一把圈住细腰拉入怀中。
“荔儿莫急,方才霍兄说了,这是姐姐心甘情愿的,你若是不信,我与你一道去一趟霍府,让你亲自去和姐姐确认,如何?”
“好,我们这就去。”
应策低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不换身衣裳么?要不然姐姐会误会我苛待你的。”
颜荔面色微红,忽地反应过来:“你怎么也跟着叫姐姐了?”
应策一脸无辜:“难不成我没有资格叫?”
手掌紧贴在她的腰侧,骨节分明的手指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察觉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他唇角微弯。
“……有,当然有资格。”
一股酥麻从腰开始蔓延,颜荔呼吸微急,如一尾鱼一般从他怀中溜出,“我先去换衣裳了!”
手抵在唇边,应策望着她惶急的背影,低低笑了。
第42章 醉酒
“依姐姐的意思, 你是自愿与霍……霍将军做戏的?”
颜荔满眼愕然,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姐姐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若是, 咱们也不用怕他, 左右我已经攒了不少银子, 子安又给我们赎了身, 天大地大, 自有我们的去处。”
“将军没有胁迫我甚么。”颜芙柔柔一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颜荔不禁有些急了:“那姐姐是图甚么呢?我可是听闻他之前娶过两任妻子, 新婚之夜暴毙而亡, 如此克妻之人,姐姐怎可拿性命开玩笑?”
“克妻一说, 未免过于玄幻, 霍将军为人正直,英武非常, 又怎会是那种煞星呢?”颜芙笑着揽过她, 安抚道,“姐姐又不是小孩子了, 自然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荔儿不必为我担心。”
“你是我姐姐,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颜荔柳眉微蹙,嘟囔道,“也不知这霍长川给你下了甚么药, 竟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地帮他。”
颜芙闻言, 脸倏地一红,否认道:“谁对他死心塌地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颜荔满腹怨言,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呀,万一出了甚么差池……呸呸呸,不会有事的!”
颜芙摩挲着她肩,忍不住打趣道:“我竟不知荔儿何时变成了管家婆?不说我了,倒是你,与应公子如何了?方才我可是见他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你的。”
“我与他……能怎么样啊……”颜荔吞吞吐吐,挠了挠脸颊,“不过是他说他喜欢我罢了……”
颜芙眼睛一亮,忙问:“他向你表白了?然后呢?你怎么答复人家的?”
“哎呀姐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了。”
颜荔脸色微热,依偎进姐姐怀中,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面露困惑道:“姐姐,怎样才能确定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呢?子安虽然很好,但是我也不知我对他的感觉是否是喜欢。”
颜芙面泛微笑,柔声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见到时欢喜,不见时想念。”
“啊?”颜荔满眼茫然,“我与子安几乎每日都见面,好像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无需着急,应公子品性温厚,他既然说出要‘嫁给你’这种话,心中自然将你看得极重。来日方长,你们慢慢相处便是。”
“可是……那姐姐呢?”颜荔眼巴巴地望着颜芙,“假如有一天我与子安在一起了,我就不能与姐姐一道去江南小城隐居了,姐姐到时怎么办?”
若届时姐姐孑然一身,她可舍不得丢下她一个人!
“傻瓜,也许到那时候,姐姐身边也有人作伴了呢?”颜芙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就管好你自己便好。”
姊妹两人在房中亲密地说着悄悄话,花厅中应策与霍长川相对而坐,上首的霍老夫人容光焕发,口若悬河,声情并茂。
从如何写请帖,说到府内如何布置,宴席备甚么菜肴酒水……
这是她老人家说得第三遍了。
应策听得昏昏欲睡,悄悄看了眼霍长川,见他面色沉静,如老僧坐定一般,并无半点不耐。
……真是强。
好不容易等到老夫人乏了,搭着侍女的手回房歇息,应策这才松了口气。
“伯母真是精神矍铄。”
霍长川苦笑:“她老人家之前身子骨便很硬朗,因着我的婚事将近,更是心情愉悦,难免过于絮叨了些,子安勿怪。”
“霍兄言重了,我巴不得伯母可以天天这样高兴呢。”
“两日后子安一定要早些来,多饮几杯水酒。”
“那是当然。”应策笑道,“没成想不到两个月,霍兄便要成亲了。”
霍长川面色微窘,咳了咳:“子安就别笑我了。”
“怎么是取笑,愚弟这是为你开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了,霍长川便命人备下饭菜酒水,与应策小酌,又让人送了一桌菜肴点心给颜芙。
“颜荔姑娘大抵是对我有些成见,我便不去她面前惹她不快了。”
应策笑道:“荔儿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她只是有些小孩子脾气罢了,霍兄不要放在心上。”
霍长川眉头微挑:“不过是顶着虚假未婚夫的名号,子安怎么就以颜姑娘的夫君自居?莫非……”他似是想起甚么,“你与颜姑娘真要成亲?”
应策道:“我一直都爱慕荔儿,她好不容易才答应要考虑与我的婚事。”
霍长川:“……”
突然有些牙酸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莫名:“你与颜姑娘相识的日子也没有多久罢?为何会对她情根深种?”
在他的印象中,子安并非是见色起意的肤浅之人。
应策饮了杯酒,目光幽幽:“初见倾心,之后便难以忘怀,寻寻觅觅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霍长川:“……”
也没多少菜啊,怎么喝成这样?
尽管他一直在旁边劝着,应策却似犯了酒瘾,一晚上喝了两三坛酒,满脸发红地伏在桌案上,口中仍低喃着颜荔的名字。
霍长川无奈地将他拎起来送至厢房歇息,他却中途清醒,“我还是回府去罢。”
“要带颜姑娘走么?”
见他迟疑,霍长川便叫人过去询问一声,不多时颜荔便小跑着过来了。
“咦,子安怎么醉成这样?”
“今夜兴致颇高,一不小心便饮多了。”
应策直勾勾地看着颜荔,“荔儿别嫌弃我……”
语气小心翼翼,神情可怜巴巴,好像她是一个专门虐待人的坏嬷嬷一般。
颜荔:“……谁说嫌弃你了。”
她揽住他的腰,与仆从一起将他带上了马车,挥手作别霍府。
临行前,她看着霍长川,道:“霍将军,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善待我姐姐。”
霍长川微愣:“这是自然,霍某定然不会伤害令姐分毫。”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他折返回府,酒力上头,霍长川一时没有睡意,在月色下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颜芙的院子。
花香细细,月色如银,他踏过门槛,见窗子里映出少女纤细的身影,似是有些忙碌,不知道在做些甚么。
抑制不住的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立在廊下潜听。
“夜已深了,姑娘不如明儿白天再做,仔细伤眼睛。”
颜芙轻柔的声音传来:“左不过再绣几针就做好了,也不差早睡这一会儿。”
侍女道:“这两日姑娘夜夜熬眼,眼底都微微发青了,老夫人那样喜欢姑娘,府中又自有绣娘在,奴婢不懂,姑娘又何必如此费神呢?”
“不为别的,只是想略表一下我的心意罢了。”
窗外的霍长川闻言,心中满是疑惑,芙儿这是给母亲做了甚么?
他并未敲门打扰,悄悄离开。
翌日一早,他与母亲一道用饭时,见她神采奕奕满脸喜色,似是一大早便捡到甚么宝贝一样。
用罢饭,霍长川正准备起身出去做事,却被母亲叫住。
她捋了捋衣衫,清了清嗓子:“阿川有没有发现我今日有甚么不同?”
霍长川眉头微蹙,仔细打量了一番,语气迟疑:“娘是新换了一套头面?”
金碧辉煌,十分富贵。
“不对,再看看呢。”
“娘今日的衣裳颜色极衬脸色,显得人比平时还年轻了几岁。”
霍老夫人眉开眼笑,摆了摆手儿:“不对不对,你瞧瞧这里——”
说着,她指了指腰间佩戴的荷包,锦缎上绣着福禄吉祥的纹样,缀有一颗赤色宝石,一眼看上去便极为精致。
略微一怔,霍长川看了眼一旁低着头的颜芙,唇角微微上翘,道:“这是芙儿送给娘的香囊?果然绣工精巧。”
霍老夫人与有荣焉,笑眯眯道:“正是正是,芙儿一大早便来我房里给我梳头不说,还如此用心地给我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真是太有心了。”
霍长川略带疑惑地看着颜芙,见她面色微红,咬唇浅笑,心头不禁一荡,连忙收回目光。
……难道她是为了让母亲更加相信他们,所以才如此做?
果然想的周到。
另一边,颜荔昨夜却被迫与应策睡在了一张床上。
虽说两人之前在相国寺也曾共眠一榻,但彼时乃情势所迫,昨夜则是应策饮多了酒,醉意熏然,无论她如何哄劝,他就是不愿放开她。
高大的身躯全然压在她身上,缠着不放不说,白日 梦整理此文,加入亦二勿一斯亦四衣儿下巴抵在她颈窝,低声呢喃着一些听不太清的话,使得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拂在颜荔肌肤上。
颤栗,酥麻,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好不容易哄着他起身去盥洗,应策却还一直握着她的手,生怕一转头她便消失不见。
颜荔哭笑不得,只好与他一起。
见他单手要解衣襟,颜荔不禁慌了,忙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白皙却不显单薄的胸膛,俊美的脸上仍泛着薄红,他似是很清醒,又像是如坠雾中,一双漆黑的眼眸泛着水光,深情又迷恋地看着她。
心口扑扑直跳,颜荔不禁舔了舔唇,伸手状若不经意地触了一下他的胸膛,唔……很结实有力呢……
“咳咳……”她恢复理智,快刀斩乱麻地给他浅浅擦拭一遍,又匆匆处理好自己,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喝口茶,便被应策拉着倒在了床帐之中。
一片雪白,鼻息萦绕着淡淡的冷香。
颜荔与应策四目相对,心口直跳,“我、我有点口渴。”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我也想亲荔儿。”
嗯?颜荔眨了眨眼,下一瞬,他便亲了下来。
初时急切而用力,之后便缱绻而温柔。
经过这段时日的历练,颜荔也颇有心得,圈住他的脖颈细细喘息着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颜荔红着脸推开他,见他眸中幽邃,似是涌动着甚么暗光。
她咬着唇小声道:“不可以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