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颜荔撒娇道,“荔儿只是觉得,这种小事不值得让义母烦心而已。”
“傻孩子,能为你置办嫁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烦心。”云太妃笑吟吟地揽住颜荔,柔声道,“我没能见到珠儿嫁人已是抱憾终身,如今能操心你的亲事,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恩赐与弥补。”
颜荔依偎在她怀中,眼圈儿微红,轻声道:“对荔儿来说,何尝不是呢。”
云太妃上了年纪,有些耳背:“荔儿说甚么?”
颜荔摇了摇头,笑道:“没甚么,我就是太开心了。”
人生不仅能够重来一次,她与姐姐都活得比上一世好,还遇到了许多关心她们、爱护她们的人。
“傻孩子,你倒是开心了,我看应策那孩子倒像是有甚么心事。”
颜荔怔了怔:“他怎么了?”
云太妃嗔怪地看着她:“他是你未来夫君,你倒来问我。”
颜荔面色微烫,打岔道:“可能是公务缠身有些烦恼罢,说到铺子,目前两家店都上了正轨,盈利颇丰,我倒是有个想法,却不知可不可行。”
“甚么想法?”
“我想开家绣庄,却不完全是为了做绣品,可以收留一些孤儿、寡妇,只要有能力,谁都可以留下。”
见云太妃饶有兴致,颜荔底气大增,继续道,“不仅仅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谋生,我还准备请两个夫子,一个教习识字,一个教一些技艺,或许远比不上学堂里学的深,但能够多一些手艺傍身总是好的。”
云太妃看着颜荔,片刻后方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荔儿是何时有了这种想法的?”
颜荔挠了挠头,有些羞窘:“我没您说的那么高尚,在开胭脂铺之前,我只想着尽快赚些银子,好给我们姊妹俩赎身,之后寻个江南小城隐居。”
“前两日见到阿茹姐姐的境况,不禁想起以前我与姐姐颠沛流离的生活,若是当时有这么一个地方收留我们,我们也不必沦为歌姬。”
云太妃神色怜悯:“荔儿不必妄自菲薄,歌姬又如何?三百六十行,并无甚么高低贵贱之分。”
颜荔却摇头道:“您这话荔儿就不敢苟同了,于上位者而言,似乎并无贵贱,但于寻常人来说,若是有的选择,谁都想活得更为体面。”
云太妃愣了一下,神情渐渐变得茫然,迟疑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知道她老人家是又犯了病,颜荔安抚住她,连忙叫人过来。
待云太妃睡下之后,颜荔才离开王府,此时已近夜半,月色朦胧,清风细细。
临近八月中,暑气慢慢消减,夜色多了几分清凉。
马车停在应府门首,颜荔刚掀开车帘,便看到一双漆黑如星的眼睛。
应策提着盏朱纱灯立在车边,身形修长如竹,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颜荔难掩吃惊:“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应策颔首:“正好赏赏月。”
一阵风吹来,颜荔仰头看了看呗乌云遮蔽的月亮,没忍住笑了。
“子安你未免过于担心了些。”
她只不过是去七王爷府,又不是去甚么龙潭虎穴。
应策勾住她的手纳入掌心,理直气壮:“你是我马上过门的娘子,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他揉了揉她的手指,低声问:“是不是有点凉了?下次再出门,得在车里放件氅衣。”
“用不到吧,白日里还很热呢,哪里穿得着。”
“天气多变,以防万一,那件天青色栀子花的如何?轻薄柔软,最是适宜。”
颜荔打了个哈欠,“你决定就好。”
不知从何时起,她生活起居的种种琐事便全都由应策亲手打理。
虽有侍女伺候,但颜荔着实不习惯使唤旁人,应策见了便也不再勉强。
只是她有时冒失粗心,经常丢三落四,看得应策眉心微蹙——
长得如此明艳动人,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起居饮食如此敷衍?
于是便做起了颜荔背后的男人。
体贴入微,为她操碎了心。
可荔儿还经常嫌他过于较真儿……
应策心里有点苦,但他也无人可诉。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房歇息啊。”
颜荔说完就要推门进去,转身时却见应策跟了过来,她满脸疑惑:“还有甚么事吗?”
应策盯着她,缓声道:“我毫无困意,荔儿去沐浴罢,我在这儿看会儿书再走。”
“随你。”
颜荔拿了寝衣去了屏风后,不多时,轻微的水声响起。
应策坐在桌前,目光落在某个字上,许久不曾挪动。
醉翁之意不在酒。
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总之,他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屏风后,随着水流起伏游曳。
片刻之后,水声停止,窸窣声声,颜荔挽着湿发走了出来。
夏夜寝衣单薄,素白衣衫柔软地包裹着少女的身体,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眸光在她颈下停留一瞬,应策蓦地红了脸,连忙垂下眼来。
耳边隐约传来稀疏的虫鸣,他眼前却好像出现了圣洁高耸的雪山。
乌黑的青丝垂肩,少女杏眸含水,梨涡浅浅,歪着头凑过来,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子安在看甚么,如此入迷?”
她挨得近了,一股幽香扑鼻,沁人心脾,应策只觉脸上更热了,清了清嗓子:“随便翻书罢了。”
颜荔指着其中一个字,“哦——这个字怎么念呀?看着很复杂。”
应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在看清那个字时怔了一下,声线有些不稳:“殢,念殢。”
“殢雨尤云?是甚么意思呀?”
应策脸色愈红,盯着她乌黑圆睁的眸子,嗓音微微沙哑:“意思是,比喻男女之间的缠.绵欢.爱。”
颜荔愣了一下,倏地红了脸。
“咳,你该回去了罢。”
“外面太黑。”
“给你灯。”
应策倏地一挥袖,房中所有灯烛尽灭,四周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子安?”
颜荔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她伸手去摸应策,下一瞬便被他握住腰,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脖颈,之后便跌入柔软馨香的床褥之中。
渐渐适应了黑暗,颜荔一抬眼便看到应策漂亮的凤眸,漆黑幽邃。
他眼尾微微上翘,带着一股惑人的风情。
“没有你,我总睡不好觉。”
应策俯身靠近,薄唇贴在她耳边蹭了蹭,嗓音如叹息一般,又似是在撒娇。
颜荔耳根发痒,忍不住想躲,却被他更紧地抱在怀中。
床帐四垂,满室昏暗。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颜荔舔了舔微干的唇,小声道:“那你陪你好了。”
她往里侧挪了挪,给应策腾出位置,却没想到眼前一花,她就被他抱在了身上。
耳边响起他剧烈的心跳声,颜荔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你……”
这样还怎么睡啊?
他并未回答。
下一瞬,颜荔便没忍住低呼一声,他温热的掌心径直贴在了她的腰后。
第47章 流萤
乌云蔽月, 夜色如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愈发衬得室内昏暗寂静。
熏笼里飘出缕缕轻烟, 满屋子都浮动着淡淡的幽香。
清浅怡人, 与少女身上的一致。
“子安……”
颜荔小声问, “这个样子如何能睡着?”
她的脸紧贴在他胸膛上, 耳边全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挨得太近了些……都有些震得慌了。
似乎周遭过于安静,使得这怦怦声响径直从耳骨蔓延到全身, 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像是被抽掉了筋骨的软脚虾。
始作俑者却气定神闲,若不是他过分炽热的掌心, 暴露了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淡定, 颜荔还以为他是老僧入定了呢……
“荔儿是嫌我肉硬,硌到你了?”
应策的声音竟有几分委屈。
颜荔:“……没有啊, 怎么会。”
仿佛在印证她所说的话,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肯定道:“很紧实, 很有……嚼劲?”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一只手抚上了颜荔的脸颊, 修长漂亮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颜荔觉得有点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却将他的手夹在了脖颈与下巴之间。
应策指尖微动, 触到了一片柔软细腻的肌肤,他眼眸顿时暗了几分。
大周的冬日十分寒冷, 他曾经去过一座巍峨高耸的雪山,白雪皑皑,青松皆被覆盖,那雪冷而硬,徒具欺骗。
远不如眼前的海棠妩媚,摇曳生姿。
“既然荔儿喜欢,那为何还总是扭来扭去?”
“……感觉太奇怪了啊。”
应策靠在软枕上,低头凝视着她:“嗯?哪里奇怪?”
现在就很奇怪……颜荔有点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漆黑幽邃,仿佛是瞄准猎物的野兽一般,让她不禁后背生凉,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
更可怕的是,每当他这样看着她时,她心跳会加速不说,四肢也变得绵软无力。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这大概也许就是话本子上所写的“春心烘动”。
她喜欢应策,不止是爱慕他的才华人品,更直接的说是,她对他有了那种原始的……欲念。
而这种陌生的热烈的悸动,让颜荔感到燥热的同时,也有几分羞耻——
在烟波阁里,嬷嬷所教的那些腌臜东西登时涌入脑海,淫.糜堕落,出卖肉.体与灵魂,以博男子一笑。
轻贱可耻,非良家所为。
囿于厚茧,无处可逃。
应策有些愕然地看着她,“荔儿你怎么在发抖……”
颜荔抬起脸,满眼窘迫:“我、我只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是甚么,可以说给我听听么?”
颜荔咬了咬唇,讷讷道:“……先前在烟波阁,学的那些下流东西,我、我竟然有些渴望……”
“不行,这不好,我不应该……太脏了……”
应策怔了怔,旋即想明白她在纠结甚么,但又怕太过直接会吓到她,便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问:“荔儿是对我,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颜荔面色涨红,星眸含水,委屈又惊慌:“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好……只是呜呜呜……”
这好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这没甚么不好。”应策抬起她的下巴,黑眸凝视着她,“之前你学的那些,彼时违背了本心,自然会让你觉得轻贱下流,可若是你不由自主、情不自禁,那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实不相瞒,从我第一次见你,我便对你有了‘不好’的念头。”应策靠近她,薄唇贴了贴她的唇角,“那荔儿是不是也觉得,我轻贱可耻?”
颜荔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愣住:“子安是说……我也可以对你如此……”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只可以对我一个人这样。”
他附在她耳边温柔低语,嗓音刻意压低了些,让颜荔酥麻了半边身子。
好像一只引诱人做坏事的恶魔。
颜荔些微分神,只觉耳边倏地一烫。
应策用舌头舔了她一下。
“唔……”她身子忍不住一颤,那种难以启齿的念头又涌了出来,她转头看向应策,只在昏暗中看到他线条明晰的下颌。
颜荔舔了舔干涩的唇,亲上了他的耳朵。
如小鸡啄米一般,一触即离,反复数次,彻底将应策压抑许久的火给勾了出来。
他吻住她,如疾风骤雨。
窗外雨声潺潺,淅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檐下铁马叮当作响,起初这些声音还清晰可闻,渐渐的,颜荔耳边便只能听到凌乱急促的呼吸声。
她似是暴露在酷暑中的一尾银鱼,依着本能抱住了应策。
原来他的手指亦有薄茧,些微粗粝,抵在肌肤上时引起一阵酥麻。
清瘦修长的脖颈有一处凸起,看着十分奇特,是她所没有的。
他直直地盯着她,眸光涌动着熟悉而让人心悸的热切。
“这是甚么?”
一开口,颜荔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不禁面色一红,伸出去的手也往回缩了缩。
“喉结,荔儿要摸摸看么?”
应策说着,握住她的手按了上去,“如何,是不是与你的不同?”
他说话时,指尖清晰地感觉到那处软骨的颤动,颜荔杏眼圆睁,掩饰不住地新奇:“诶?它还可以动呢。”
应策低头啄吻她的脸,“夜色还长,荔儿可以慢慢把玩。”
……这话似乎过于暧昧了些,她不过是摸了下他的喉结罢了,怎么说得像是在做甚么奇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