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丰富,厨房里的三个大男人都笑起来,有种逗小孩子成功的即视感。
然后他们又转头吐槽起外面的妻子们来,说什么年纪大了就是话多。平常家里没谁爱听那些唠叨,今天可不就逮着她这个生面孔霍霍吗!还安慰她,混熟就好了。
然后又说起菜市场的价格变动,单位里发的里面油盐好不好,工作上的一些趣事,又约着要去哪里冬钓……
翁小白听着也不觉得乏味,还挺有意思的。
姑父说让她尝菜也不是平白说说,而是真的让她尝。
丸子蒸好了给几个丸子,酥肉炸好了给几条酥肉,卤肉起锅后甚至给了一整条猪尾巴,吃得她满嘴流油。
还别说,刚出锅的菜就是比桌子上的更好吃。
还没开饭呢,她就已经混了个饱。碗里还剩半团麻辣牛肉。
等程洛干完苦力搬了酒水回来,在厨房找到她,打趣:“哟,这是谁家小朋友在这里开小灶呢?”
翁小白怕他当着长辈的面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把那半团牛肉塞他嘴里。
他笑嘻嘻地吃了。
“这不是我家小白么。”
姑父和小叔叔都笑他,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程洛也不反驳,就靠在门框上听着。
程爸爸简直没眼看,不耐烦挥手:“领走领走。”
被充分投喂过的翁小白就这么被程洛带走,又给她找了个给橘子梳毛的活儿,倒是不至于无聊。
橘子会享受得很,看见猫梳子就十分自觉地在地上躺好,梳毛的时候它还会自动翻面,保证自己360度的毛发都被照顾到。
预计这次回来过年会呆得久一些,家里的两只爱宠也给捎了回来。
狗狗怀特倒是放得开,见人就撒欢,过得相当自在。布莱克就是个窝里横,到了程家之后被一屋子人吓得不行,一猫腰就躲进了沙发底下,这会儿都还没有出来。
三位大厨张罗着吃饭。
摆桌也很有意思,十多个人摆了两桌。
餐桌上放了各种饮料,杯碟碗勺也十分齐全,有吃大餐的正式氛围。
而一旁的矮茶几边上对着沙发放了半圈小凳子,角落里摆了几箱酒。
两边的菜色都差不多,但几上明显要少一些,大约是几面不宽摆不开。
程妈妈招呼着翁小白坐餐。坐下后才发现,这边基本都是女人和小孩。男人们围坐在茶几边上喝酒,小凳子太矮,看起来就像茶几边上蹲着一圈大汉一样。
不得不说,她大受震撼。
女人们的桌摆盘精致,还铺了好看的桌布,配了成套的餐具。
而男人们那桌,基本都是用不锈钢盆堆了几盆,重在量大实惠。
翁小白坐在一群老老少少的女人中间,看着大家启筷前先拍照,各种角度,各种构图。带人的,不带人的,单人的,合照的,全席面的,单个菜色的……
她们甚至拉了一个群……哦,准确地说,是翁小白被大伙儿拉到的她们的群里。
用以交换好看的照片。
翁小白全程脸上友好微笑,内心……木木的。
小辈们不提,姑姑婶婶们可太时髦了,还知道“朋友圈先吃”。
翁小白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极大的追捧和认可。
因为她拍照好看,而且还会修图!
谁能想到呢,她融入这个大家庭的方式居然是自己具备一手良好的摄影技巧。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嗐,那就不说了,抓紧修图。
中途姑父还过来催了她们一次,表示菜要凉了。
可谁要搭理他呢,美照还没出炉呢。
他反被姑姑给埋怨打发了。
翁小白用最快的速度修出一套足以配成九宫格的图片发群里,大伙儿喜滋滋地发朋友圈。
男人们在这个过程中不配拥有姓名,唯一出场的机会是作为合照工具人,在背景里似有似无地露了个脸。
“朋友圈吃过”之后,翁小白才发现她们这一桌也是放了酒的,都是适口性很好带着甜味儿或者奶味儿的酒,也就喝个节日氛围。
翁小白本就在厨房吃得差不多,也就陪着喝了点儿汤,吃点素菜,听长辈们家长里短地聊着,也觉得有趣。
这顿饭洋洋洒洒吃到晚上九点才散席。没参与做饭的人分工收拾残局,该倒倒,该扔扔,该洗洗……
翁小白被分到了扔垃圾的活儿。
程洛一声酒气,穿上外套,带上垃圾,陪她下楼。
翁小白还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
倒不至于影响神智,只是整个人都懒懒的,偏又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攻击性。
他手搭在她肩上,半个身子都倚住她。
“走,哥带你去老街看灯。”
“明天再去也一样。”
“说了今天带你去,就今天。我又没有醉。自家人喝而已,也没喝多少。”
“姑姑他们在还在楼上呢。”
“差不多该散了,不缺我们陪这两分钟。”
说着把翁小白的手往自己兜里一揣,拉着她就往外去。
哈,有那么点儿私奔的意思。
家里人多,暖烘烘的。就算出来被冷风一吹,也没有散掉一身热气。
偏偏程洛还挺反骨地带她吃冰棍。
冬天卖冰棍的不多,得亏他自小在这里长大。
拉着翁小白钻巷子,七弯八拐,在巷子深处的一家热闹非凡的火锅店买到了。
“这是这家老板自己冻的绿豆沙,特别好吃,只在店里卖,以前有人想要批发到小卖部去,都给拒绝了说店里还不够卖呢。”
翁小白唆了一口,满嘴的绿豆味儿,不是很甜,货真价实的绿豆沙,一点儿相近也没有。
就是吃的时候,人一哆嗦一哆嗦的。
还怪有意思的。
从火锅店的斜边巷子里,没走几步,窜出去就是程洛白天说的老街,灯光熠熠。
路上游人如织,各种小摊也摆了出来,程洛说这是老街的夜市地段。
可真热闹,比城里热闹多了。
能切身地感受到周围人的喜悦。可见县城里生活幸福指数高。
啃完绿豆冰棒,又蹲在路边喝了一碗滚烫的酒酿热牛奶鸡蛋汤。
之前吃冰的行为就像是脱裤子那啥,给闲的。
翁小白真是好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热闹有味道的年了。
这时甚至都还没有到除夕。
这一切全是身边的人带来的,她全心信赖地依偎着 。
风吹了半天,他身上依然还是有酒味儿。
让她想起,上一次看他喝酒的时候。
那是大三那年春节,有热心的同学张罗了一次高中同学班会。
距离毕业还不久,去的人也挺多。
年轻气盛的男孩们似乎打定主意要比一比酒量,又想在女同学们面前出出风头。那天,大部分的男生都喝倒了,程洛也一样。
她看到他倒在卡座里难受,缩着脖子脖子一看就是被冻着了。
她心中是关切的,只是这次毕业之后的见面,程洛待她并不如以往热络,也就寒暄两句近况,在大家一起互加微信时加了联系方式而已。
她朝程洛方向的脚步犹疑了,也就这片刻时间,有人截了胡。
是班上另一位女同学,解了她的披肩给他盖着,还就势坐在一旁照顾。
程洛虽没睁眼,但是也捉着披肩往上提了提。
翁小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便借故,提前走了。
此时,依然是微醺的他。
翁小白伸手,双手环住他的腰,霸道宣称:“我的。”
程洛将她拢住。
“这又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同学会当时的事儿说了,尽管说起来挺丢脸的。
吃着老旧的陈年飞醋,她身边这个当事人估计都不记得那么回事儿了。
她不说还好,说了之后程洛居然比她还气,磨牙切齿:“那你最后为什么没有过来?我还以为给我盖围巾的是你来着!”
“啊???”
他们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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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教导主任
他们说的确实是同一件事。
程洛解释:“那次聚会,你都不拿正眼看我。和我说话,语气还客气得像陌生人。”
说着还不解气地掐了翁小白一把。
“我就倒在你座位旁边的卡座上装醉,故意没穿外套,那叫一个冷,看你理不理我。明明我都觑见你一直看我,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有人给我盖了点什么。我刚想和你说说话,可一睁眼,居然不是你。一打听,你居然都走了。”
翁小白有点儿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们毕业后统共你都没有找我说过几句话。”
“你不是也没有吗?”程洛反驳。
她哼哼:“你都说都不熟了,你等我作什么?”
这话程洛一时间答不上来,他自己似乎都挺茫然当年待翁小白的态度。
良久化为一晒:“就当我年少不懂事。”
可不就是年少不懂事。
少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少女被教育得自卑谨慎不敢去争取。
好在,兜兜转转,两人还是走在了一起。
翁小白叹:“缘分,真妙不可言。”
程洛轻嗤:“缘什么分,那就是个不作为的东西,我们能在一起是因为我够努力。”
嗯……好像也对。
他俯首。
灯影错落处,街边小巷里,翁小白缩在他的大衣里与他拥吻。
唇齿相依,尤带着淡淡的酒味儿和奶味儿。
一丈之外是闹市,咫尺之间只有彼此。
他们就像两个初尝情窦的小家伙,见缝插针地想要依偎和亲近。
程洛退开,给她拢好围巾。
额头相抵,说开年少时候的事,似乎两人又更亲昵了一些。
其实也不算说开,因为各自也说不清当时是怀揣着怎样一种心情。
不过青春不本就是懵懂青涩的吗?
只是有的青春里开的花经过时间的历练能够结果,有的不能。
所幸他们是幸运的那一对。
这里的夜市热闹得很,各种小吃大排档、手工制品的小摊、还有卖特别实惠的衣服鞋袜的。
他们路过一个小摊,摊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穿得特别时尚,身侧是两排比人还高的合金衣架。
上面按衣服长度挂着各式衣服,都用透明的塑料防尘袋罩着。
许多女孩子都在那里挑选。
翁小白凑热闹似地驻足瞧了瞧,发现衣服的款式和质感都挺不错,再加上要价便宜,惹得路过的女孩儿们争相挑选。
那价格有多便宜呢,最贵的冬装外套也不过才99,其余的衬衫、毛衣、连衣裙之类的也不过三五十块。
这个价格,怎么可能!
和摊主聊过才知道其中端倪。
这些衣服都不是新的,而是摊主自己的闲置。她那么个时尚酷girl,每季必定要置办很多新衣,如此日积月累,家里根本就放不下。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自己不那么喜欢的衣服洗干净后放到夜市来卖。都是商场大牌,也没穿过几次,簇新得很,她就每件卖个两位数,少的一二十,多则八九十。竟然也消得极快。
按摊主的话说:“比起扔垃圾桶,能回本个奶茶钱夜市好的。”
翁小白若有所思,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她主动和摊主加了微信,表示现在没需求,说不定以后有。
摊主也是个爱交朋友的,爽快地加了她。
待走得远了些,程洛问她:“有想法?”
啊,真是个细心的男人。
“有点想法,不太成熟。”
程洛:“不急,过完年再说。”
路过卖烟火的小店,翁小白拖着他的手便不走了。
程洛以一种“真拿你们女人没办法”的表情,进店去和老板讨价还价。
最后选了一堆形态各异烟花和仙女棒。
翁小白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玩儿过了,她也自诩成熟,觉得烟花这种不实用的东西又贵又没什么意义。可现在有人宠着,她忽然又有了去玩这种“无聊”东西的念头。
老板还解释呢:“除夕和元宵夜滨江路有政府划出来专门给老百姓放烟花的地儿,要是和人一起放的话,可壮观了。”
他们没开车出来,带着一大堆东西也不好再逛,索性打车回家。
回去程洛被程妈妈数落:“扔个垃圾扔一个小时。”
“我让小白陪我出去醒酒来着。”
家里亲戚们围了几桌在打牌,好不热闹。
一直闹到晚上11点才散,临走前,翁小白也收了数个大红包。
程洛还在中间打岔:“我的呢,我的呢?”
姑父拍拍他的肩膀:“都结婚了,你要习惯以后从媳妇手上拿钱的生活。”再递他一个勉励的眼神。
叔叔和表哥也跟着起哄。
程洛:“……”
至于翁小白,她有点脸红。
几个大红包叠起来是真厚。
程妈妈甚至贴心地替翁小白给送红包的长辈们准备了伴手回礼,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来这里,感受到的都是拳拳爱护。
第二天吃团年饭的是和程妈妈娘家一脉的亲人,地点是程洛的大舅舅家。
表达关切的方式各有不同,但爱护的心是一样的。
同样的流程再走一遍,这样的社交也不会让她觉得劳累反感。
年前都是这样的家庭大集会,有长辈们主持的正式餐会,也有小辈们组织的各种类型的娱乐活动。
比如,带翁小白去玩VR恐怖游戏,差点把她给吓哭。
比如,在江边搞烧烤派对,江风吹得女孩子们的头发如群魔乱舞。
再比如,一起约定去探店近期爆火的网红餐厅,对着一桌子中看不中吃的食物面面相觑,然后集体下楼去街边小店吃素面。
……
结果并不一定是每次都好,但过程挺让人快乐。并没有人因为活动不够完美而扫兴……嗯,大家都把火力集中去攻击当次活动的组织者。
所以翁小白其实挺怀疑后面的活动也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恶趣味的报复?!
反正她融入巨快。
这几天的社交浓度已经比以前两三年加起来都要高。
浓度高到她现在已经可以和程洛的堂表兄弟姐妹们在桌游桌上肆意大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