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双方都太残忍了。
室内网球场,他们聚集在休息椅附近,谁都不知道在僵持着什么。
“凭什么不阻拦!”宝谷玲子突然暴怒,“你们这群该死的人类!你们真的忘了她救了你们多少次了吗!?有危险的时候,她多少次挡在了你们的面前?!你们忘了吗!?她的身体那么弱,那么害怕死亡,可是每当选择的另一端是你们,她永远选择放弃自己!”
宝谷玲子的声音尖厉:“桃城武、陵川未央,她救了你们至少三次!次次都顶着御门疆的封印!你们报答过她吗!?她是一张白纸,在接触到你们以后,她那么快地就把你们当成了同伴。她真正活着的时间才不到一年啊……!
“她本该享受人生的时光,却被五条悟囚禁了整整七年,在和社会脱节的情况下被赶了出来,行尸走肉般过了两年。她从出生起就饱受病痛的折磨,已经很久没杀人了,你们觉得她能活多久?
“你们要讲法,好,她行凶时不过15岁,法官会判她死刑吗?法官会判一个身患绝症的人死刑吗?”
“利于你们的时候讲法,不利于你们的时候就装不知道。”宝谷玲子讽刺道,“其他被杀的人暂且不论,你们俩能顶着被夏夏救了几次的事实去置她于死地,你们也配和夏夏讲‘道德’!?”
“宝谷玲子!”越前龙马忍无可忍,“你不要受害者有罪论!夏夏如果有你这种想法,她会去自首?你是在侮辱她!”
“就是因为夏夏太善良,才会被这些该死的道德绑架!”宝谷玲子冷笑,“我没有道德,我如果杀了人就是杀了,去-你-妈的赎罪,有本事弄死我!别想我去自首!如果夏夏死了,我也不需要这个人类的皮,我要化成诅咒去杀光咒术界那群老不死!”
网球场里乱哄哄地吵成了一团,宝谷玲子已然失去了理智,大肆地攻讦起周围的一切,口不择言地发着疯。
宝谷玲子体内的小咒灵诞生时,便将五条夏视为了“主人”,没有五条夏,谁都控制不了她。
越前龙马揉了揉太阳穴——而后停住。
这是五条夏最喜欢做的一个动作,她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被一枪爆头的痛苦,以至于后来遇到让她头疼的事情时,她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揉着太阳穴。
不知何时,她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互相影响着,不仅仅是网球的风格,还有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这样吧,不要去找她了。或许不知道结果,对所有人而言才是好的。
说不定五条夏畏罪潜逃了呢?说不定她在去的路上被夏油杰等人抓住了呢?说不定五条先生赶得及拦住了她呢?
这样的“理智”,在五条夏消失的第二周,在越前龙马无意间刷到首页有人分享五条夏在短短的一年内如何从不会握拍变成了5.0的网球选手时荡然无存。
这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浇灌而成的花朵,他几乎将全部的空暇时间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就像当年他的父亲培养他一般,他思考着该如何带着她进步、一点一点地和她成为了默契的双打搭档。
越前龙马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五条夏的每一次进步、每一次胜利,他都有偷偷地记录在了日记里。
【好想夏夏啊……她和越前到底怎么了QAQ】
【听说是咒术界找她有事,让她暂时回去,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QAQ可夏夏是属于网球的,她不属于咒术!】
【东京大学是关东大赛的冠军,前一个月不需要比赛。夏夏还能休息两周……她不会不来比赛吧?】
【我好想她。】
我好想她。
越前龙马倏然起身,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理智、对错、生死,他顾不得了。
他开车一路疾驰到了桃城武的家。
好巧不巧,陵川未央也在。
此时此刻,桃城父母、桃城、陵川未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惊诧却隐隐猜测到了他的来意。
他们看着他。
越前龙马直直地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曾经跪过手冢国光,那时候的他失去了对网球的斗志,他诚恳地找到了手冢国光诉说了自己的心境和想法,并恳求手冢国光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今,他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再次舍弃自尊。
两周过去,桃城的母亲情绪稳定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阿武,你作决定吧。那个女孩子……你的哥哥已经去世了,真的说起来,是我没有教好他,我也有错。我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放不下。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她又对陵川未央道:“未央,伯母相信你的判断,她保护了阿武那么多次,伯母愿意相信她活着,比她死了更有价值。”
说完,桃城父亲搀扶着她,两人一起回了卧室,将客厅留给了他们。
越前龙马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愣怔表情来。
他本来以为,桃城武一定不会原谅他的偏袒。
桃城武有些不适地移开了头,躲开了越前龙马的目光,嘴上还不停:“干什么?难道就你和夏夏有感情?”
这段时间,网球部死气沉沉的,向来大大咧咧的桃城武也紧绷得像个假人。
今天他却像是放过了自己一般,整个人松快了下来:“夏夏说她愿赌服输,我和未央也是。一个人类知法犯法杀了人类,那么她该接受惩罚;可是一条鲨鱼吃了人类,我们要怎么指责它做错了事。我有眼睛,我能看到她的改变。我没有办法代表另外一百多人原谅她,但是我能代表我自己。
“越前,去把她找回来吧,至少在她自首前,先和我们一起拿到全国大赛的冠军。她这一辈子没什么梦想,怎么也该让她完成一个。五条先生临走前还特地将她托付给了你,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越前,五条先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越前倏然起身,仓促地对着桃城武和陵川未央道了谢后,向着门外冲去。
五条悟临走前,给了他一朵不知道用什么制造而成的蔷薇花。
“你可以通过这朵蔷薇定位她的位置。”五条悟说,“她喜欢自作主张,万一出了什么事,用这个找她。如果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越前,毁掉这朵蔷薇,我会尽快赶回来。”
越前龙马跟着蔷薇花指引的方向,快步而去。
好消息。
我和天元的同化提前完成!一旦我死亡,我将立刻和天元合二为一,强行同化。
就算没死,同化也将会缓慢地进行,直至迎来我的死亡。
我很开心。
杀了一百多人,用拯救全世界来还,我是不是也没那么糟糕了?
更令我开心的是,两面宿傩居然主动帮我炼化了一个可以消除别人记忆的咒具,也就是说——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死了!
所有人都会在我死亡后被抹除关于我的一切记忆,不会有人为了我的离去而痛苦、崩溃,我会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一般,死了也没人惦记,更没人为我立个墓碑什么的。
真的是最好、最好的结局了,不管两面宿傩的目的是什么,我非常满意。
正因如此,我压根没申请退学,更没有向网球部提出辞职。
没必要——当他们的记忆被抹除后,世界意识会自动补全所有的缺口,一切关于我的事情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死前,我想要品尝一下新的人生的地点——酒吧。
五条悟这家伙滴酒不沾,带得我也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想我15岁的时候多叛逆呢?人家叛逆期抽烟酗酒刺青早恋,而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哦当然顺便也在早恋还差点劈腿夏油杰。
来吧,人之将死,及时行乐嘛!
一杯又一杯的高度酒精饮料被端上来,我大口大口地灌着,喝得胃部隐隐烧痛。
真难喝,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喝酒?
我现在还是喝不惯。
不过,这种迷蒙的、逐渐失去思考逻辑的状态真的好舒服。
我好像从未有一刻如此放松过。
小时候,害怕死亡,担忧五条悟出事;
长大后,憎恨死亡,接受身边人的离去;
认识越前龙马他们后,我恐惧着被发现过去,努力地想活成一个人样。
都没了。
我的人生如果被搬上大银幕,那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察觉到有一些人一直在盯着我,还有些人在拍照,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
看来我被认出来了嘛。
很可惜,我是个名人,认出我的人都知道我的老公是谁,没有人想试一下惹怒五条悟的下场。
——死之前被人拍到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我是不是更可悲了啊?
直到有人自我身后将我一把抱起,周围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我迷茫地看向来人:“……夏油杰?你不是被惠看着吗?”
“你上了新闻,外面都被包围起来了;惠有任务在身,只能开了帷帐先走,让我处理你的烂摊子。”夏油杰无语地打横抱起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搂住他的脖子,带着些恶意地问,“杰,你还是魔法师吗?”
“?”夏油杰斜视我,“我就算是魔法师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五条悟,有老婆好几年了还是个处-男。”
我低笑了两声:“哇,他听上去好惨哦。”
“你知道就好,那家伙虽然很欠揍,可是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够让人同情的。”说着同情,夏油杰却嘲笑了起来。
我不搭理他和五条悟之间的相爱相杀,只是歪头看他:“那,你要不要和我互相解除一下魔法师身份?”
死之前,连一次真正的那种生活都没有,我也太亏了。
像是幸村精市这种好人,我实在下不去手。也就夏油杰了,搞一搞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活该啦!
夏油杰:“……嗯?”
他低头看我,也不知道他想从我这个酒鬼的脸上看到什么,总之,他的笑容加深了许多:“你想刺激悟?”
“谁想刺激他!我和他早就离婚了,我和谁发生关系都和他没关系。怎么,到底做不做?”
夏油杰弯唇,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好啊,毕竟每次搞事情,我们俩都是一起呢。”
事实证明,我只是一个嘴嗨王者。
夏油杰俯下-身想吻我,我条件反射地偏过了头去。
他挑了挑眉,激将道:“害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嘴硬道。
“那敢不敢录个视频给悟看?”
……嗯?
我总觉得这样做,我就算死了,五条悟也能把我挖出来再弄死我一次;极度的危险感让我这个醉鬼再次感受到了刺-激。
“录!我不但要录!我还要发到群里去!让每个人都看到五条悟被我绿了!哈哈哈!”
“……”夏油杰说,“哇哦,真的吗?酒醒以后不会赖账吧?”
我斩钉截铁,气势恢弘:“谁认怂谁是孙子!录!不录你现在就是我孙子!”
夏油杰:“……”
等夏油杰架好手机回来,我依旧躲着不让他亲,然而他的耐心显然消耗得差不多了,掐着我的下巴固定住了我。
我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力气,小声地抗议着。
他亲吻着我的唇畔、我的鼻梁、我的眼睛、我的额头。
而后,夏油杰停住了动作:“既然不想,为什么不拒绝?”
“……谁说我不想?”
夏油杰轻轻地擦了擦我的侧脸,而后,他伸出手,让我看清他指尖的泪珠。
“夏子,我的确很想要你,但是,不该是这样。”他将我的眼泪舔舐干净,“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真的不继续吗?以后可能没机会了哦。”
“我没人渣到这个地步。”
我推开他:“那我去找别人。”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一把摁住了我,“别胡闹了,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冷笑道:“今天就算是五条悟站在我面前,我也要去找别人!五条悟,处-男,不行,老男人!”
夏油杰:“……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逗我笑!”
我挣扎了半天挣扎不开,我生气地喊:【大爷!】
两面宿傩不爽地“啧”了声,却还是配合着瞬间将没有咒力的夏油杰击晕。
自从我决定和天元同化,两面宿傩真的听话了好多,他绝对能从同化中得到巨大的好处。
唉,不过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推开昏迷过去的夏油杰,整理了一下衣物,眼中的醉意在两面宿傩的帮助下慢慢地消散。
我将他的身体摆正,又为他盖上了被褥。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恶劣的青梅竹马,我再一次趁着茫茫夜色,匆匆地离开。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了咒术界高层们所在的重重结界外,平静地说:“我来自首。”
结界如同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黑洞,缓缓地在我面前张开了獠牙。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当结界重新合拢时,我感觉到有什么联系自此被切断。
一干二净。
【第二卷:破茧——完】
1. 夏夏,就和没拿到分的时候不要傻笑一样,没确定死亡之前不要作死。
2. 以后我改名叫小甜甜吧,因为我擅长写甜文
第64章
赎罪的我!
我怀疑过五条悟到底爱不爱我,怀疑过在五条悟心中,我究竟占了多少重量。
跟着夏油杰出去胡作非为时,每当夏油杰说五条悟会为了我如何如何时,我都会反驳他,斥责他在胡言乱语。
五条悟天天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和夏油杰站在一起活生生就是两个DK人渣,万事随心。
我真的追不上他。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和他一起生活在僻静的小院里,我们只有彼此的时候。
五条悟的步子迈得太大太快,我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地,他的身边便迅速地召集了一大帮人,留给我的时间不足以前的五分之一。
现在回想,那一年天内理子事件,张扬肆意的五条悟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天内理子当着夏油杰的面被一枪爆头;这两个骄傲如同太阳般、从未体会过失败的少年遭受的冲击不言而喻。
于是,自认为是最强的两个少年疯了一般训练着,忽视了周边的一切。
包括我的异常。
我痛得精神崩溃,我一度怀疑那期间我得了心理疾病。
我暴躁、易怒、疑神疑鬼,几次三番地怀疑五条悟那么努力,是不是在为了天内理子?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她?
长达一年的折磨,最终让我把一切推入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被我剥夺性命的人,不过是社会百态的一环。他们的亲人和桃城、未央一样,本来只是在过平凡的一天,却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摧毁了安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