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寻真不会摆姿势,John着急地头皮都要扣烂了,只能说:“你习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摆拍了,我直接抓拍吧。”
于是兰寻真就拿了一本书读,进入状态后,总算自然点,能出点片了。
――原来她特长是阅读这件事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当模特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但其实也很累很不容易。兰寻真头发喷了好多次定型喷雾,脸上跟刷墙似的补了很多次妆,摆姿势摆得腰酸背痛,脸都快笑抽筋了。
这比学习累多了。
许霁月一直在等她,不愿意先回北城,闲着无聊,把周围逛了个遍。
兰寻真心里愧疚,问了Alicia是否可以带朋友到杂志社来等,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让许霁月来杂志社会客室等她。
Alicia给她卸妆的时候凑在她耳边八卦:“那个漂亮的小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兰寻真犹豫片刻,点头。
“我感觉他来当我们杂志的模特,我们杂志的销量肯定好。”
兰寻真笑了笑,没有回答。
拍摄结束,天都黑了。兰寻真浑身疲惫,早同龄人一步感受到社畜的辛苦。
但旋即就是一天没学习的焦虑。
晚上十一点,堪堪赶上地铁最后一班,地铁空空荡荡,她和许霁月坐在一起,光影在外界交错,间或在脸部落下投影。
兰寻真插上耳机听英语听力,没听几句已经神游天外,快睡着了。
许霁月的声音轻轻柔柔从旁边传来:“累了的话就先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兰寻真已经迷糊了,她“昂”了声,忽然觉得寒冷的夜晚,旁边有个暖和的人也不错。
她挨着他,认真道:“谢谢你,许霁月。”
许霁月偏头看她,她已经后靠着椅背,好像睡着了。
地铁上其他情侣,都是女朋友靠在男朋友肩膀或者怀里,但是兰寻真却自己背靠着椅背,不肯靠着他。
他抿紧了嘴,悄悄地伸了一只手臂,从她背后绕了过去。
兰寻真被惊醒,半眯着眼睛看他:“……怎么?”
许霁月神色不变:“你靠着我睡舒服点。”
兰寻真没说话,只盯着他瞧。许霁月被看得心虚,正打算放弃,她却身体一歪,小心地用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许霁月赶紧用那只绕后的手臂抱住了她,距离近得能闻到拍摄时喷洒的喷雾味道,两人挨着的部位升腾起暖意。
自从父母出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和充盈了。
“许霁月。”兰寻真喊他。
许霁月:“嗯?”
兰寻真近乎娇嗔般的埋怨:“你的心跳声好吵。”
他们的关系陡然拉近了,她似乎在用一种女朋友的腔调在跟他说话。
“我也没办法呀。”许霁月小声无奈,“只要挨着你,它就会跳得很快。”
兰寻真没说话了,她好像在他怀里睡着了。
许霁月心软得一塌糊涂。
“寻真,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
兰寻真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声。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点,没有解释。
兰寻真等了会儿,没有听到,从他怀里拱了出来,问他:“从什么时候起?”她皱眉沉思了会儿,认真解题,“补习的时候?”
许霁月摇头。
“那就是一起学习的时候?”
“看狗狗的时候?”
“帮我准备英语演讲的时候?”
“我来找你吃螺蛳粉的时候?”
许霁月都摇头。
兰寻真不想猜了,干脆问:“那是什么时候?”
“很早了,从我刚进高中起,我就知道你了。”
他的语气不像说谎。
兰寻真有点诧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学校的小透明,不会有人关注她的。而且她性格别扭敏感,高中最要好的朋友只有楚秀。
“为什么?”她问,“我那个时候,应该是高二,成绩还没提上来,不具备吸引人的地方。你怎么会认识我?”
“当时开家长会的时候,你跟他们打起来了,你还压着他们打,当时的你非常的厉害,”许霁月停顿片刻,“也非常的耀眼。后来就下意识关注你,直到听说你在兼职家教补习,就自作主张来找你了。”
他用脸蹭了蹭她的头发。
兰寻真回忆片刻,想起来了。
当时她跟妈妈断联快半年,成绩一落千丈,整日里很阴沉,某次考完试开家长会,全班就她的座位空着。
有些爱嚼舌根的男同学嬉皮笑脸嘀咕了几句,她没忍住,动了手。
事后班主任心疼她,跟男同学的家长求了情,再加上乔回舟给了医药费,男同学觉得没打过女生很丢脸不想让事情闹大等等多种因素,所以学校没有给处分,只是给两个人口头批评和教育了一下。
每天事赶事,忙得没时间,她很快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甚至一度以为自己高中安分守己,但没曾想会有人因为这段黑历史注意到她。
许霁月勾了勾她的手指,悄声问:“寻真,我想知道,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答,不知何时,她已经在他怀里安心地睡着了。
地铁到站,步行几百米就到了月度小区,许霁月把她送到楼下,正准备跟她上去,被兰寻真制止了:“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许霁月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哼哼唧唧,赖着不肯走。
“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已经很晚了。”兰寻真强行把他推开,他只能垂头丧气:“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兰寻真困得不行,见他离开,立刻转头进楼。
许霁月往前走了几步,顿住回头,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再等了会儿,八楼的灯光亮起。
他在楼下眷恋地看着那点灯光,他追逐多时的明月,终于落在了他的领地。
*
周日,独自一人踏踏实实学了一上午。
高三其实没有什么新东西,都是以前的知识巩固再巩固。
每次兰寻真回顾的时候,总会发现有自己不熟悉、不能灵活运用的知识点。
高三上学期还有最后一次考试,她根据自己的长短板,排了个学习计划,贴在书桌上面的墙壁上。
新的学习计划覆盖了之前为了零模制定的学习计划。
兰寻真看着旧学习计划,感到深切的悲伤和失落,明天就会公布她那个糟心的零模成绩,不太想面对。
手机振动。
许霁月给她发了打卡完成的表情包。
兰寻真照了一张书桌的照片,然后发了个ok。
这是两个人在确定关系的那晚说好的,恋爱不能耽误学习,一切要为学习让步,互相监督完成了学习才能恋爱。
[许霁月:寻真来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香辣鸡翅!]
兰寻真到达他家,见到了熟悉的饭桌,熟悉的王阿姨。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王阿姨一会儿看了看许霁月,一会儿又看了看她,突然捂嘴娇俏地笑出声。
兰寻真:“……”
许霁月:“咳咳,王阿姨,专心吃饭。”
王阿姨:“我那孤苦无依的少爷终于有了个伴,我高兴呀,我一见到这位兰小姐就知道,蕙质兰心,与我家少爷是极为般配的。”
兰寻真悬着的心总算死了。
许霁月把香辣鸡翅推到她面前。
王阿姨:“难怪少爷今天特地嘱咐我要一道香辣鸡翅,原来是兰小姐爱吃。我就说嘛,少爷从不吃辣。”
从不吃辣?
兰寻真看了眼他夹在碗里的菜,确实清淡。
他一个不吃辣的人,那晚还跟她一起吃了螺蛳粉?
许霁月小声嘟囔:“王阿姨,快吃饭吧,你越说话,兰小姐就越不敢动筷了。”
兰小姐:“……”
不止不敢动筷,嘴也不敢张了。
吃完午饭后,许霁月整理去健身房的衣服。他近日来除特殊情况外,严格执行健身计划,每天晨跑,周末健身。
“跟我一起去吗?”
兰寻真蹲在狗窝前逗狗,许霁月拎着运动包,走到她旁边,笑着随口提了句。
兰寻真本来想拒绝的,但又想起昨天他陪了她一天,也就答应了。
男女朋友之间,好像确实要互相陪伴。
于是她就和他一起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的器械很多,许霁月先带她转了一圈,就去跟私教锻炼。兰寻真斟酌半天,发现自己能用的只有跑步机和动感单车。
她运动不到半小时,就气喘吁吁、趣味全失。要是运动会没有牧云起带跑,估计一千五百米长跑坚持不下来。
兰寻真有自知之明,不再跟运动器械僵持,坐着靠玻璃门的位置边喝热水边休息。
然后玻璃门外路过一个熟悉的人。
兰寻真没管,插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然后那个熟悉的人以相同的步速再次路过。
兰寻真:?
是她眼花还是进入循环了?
然后第三次路过。
兰寻真:……
等那个熟悉的人第四次路过,兰寻真走了出去,叫住了他:“梁梵天,你又迷路了吗?”
第24章
◎这是考神秘籍吗?◎
梁梵天戴着鸭舌帽,围巾包住半张脸,乔装打扮得像个危害社会治安的危险分子。
不少路人已经投过来奇怪而警惕的目光。
“兰寻真。”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她,丹凤眼快速眨了眨,又迅速移开。
兰寻真:“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梁梵天有点吃惊,下意识用戴着手套的手挠了挠脸――也不算脸,就是在围巾包裹的位置轻轻碰了碰,应该是为了缓解尴尬,但没挠到脸,就更尴尬了。
他生得很高大,站着很有压迫感,投下的阴影乌泱泱一片,也很容易吸引别人的视线。
兰寻真不习惯太多的瞩目,朝他的方向走去,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往小角落靠一靠。
刚好有个走廊上有个斜面的设计,兰寻真在里面正好,梁梵天面朝着她,稍微走近一点,几乎把光亮挡住了,像堵门似的。
“我是来给姨父帮忙的,他开了家火锅店。”梁梵天看向兰寻真,体型差就像一只大灰狼看向被逼到角落里的小白兔。
“小白兔”浑然不觉:“火锅店叫什么?我开导航带你去。”
梁梵天说了个名字,垂眸看她在手机里搜索,在电子地图上确认位置。
“走吧。”她说。
梁梵天觉得她能看懂地图,她可真厉害。
兰寻真往外走,但他还堵着,她抬头看他,他才侧了侧身,光亮漏了进来。
“其实就在附近,你一直在绕圈。”
梁梵天承认:“我的方向感不是很好。”他跟在她的身后,忽然道:“之前在学校,对不起,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
他不说,兰寻真都快忘记了,人生很短暂,她从来不会刻意记住不顺心的事。
好像是发生在期中考的事情,她想跟他打招呼,但他像躲洪水猛兽般躲她。不过后来,他在她昏倒的时候,帮忙送她去医务室。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梁梵天在背后看她翘起的小卷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在学校的风评不太好,你跟我搭话的话,会影响你的。”
梁梵天的坏风评来自于他手上的刀疤,但他说那道刀疤是他父亲砍的。
目前两个人的关系还不足以问得那么私密和详细。
兰寻真:“那学校里没人跟你说话?”
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然后是淹没在脚步声里的“嗯”。
转了个弯,一眼就能看到火锅店,兰寻真止住脚步,手一指:“就是那。”
梁梵天上前,肩膀很宽,眼神里流露出纠结,最后下定决心询问:“你这几天早上怎么没来吃早饭?”
嗯?
兰寻真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没去炒饭摊。
情况太过复杂,兰寻真也没必要对一个不熟的人说太多,于是含糊道:“我搬家了,换了条上学路线,早饭都在食堂吃的。”
“哦是这样啊。”他很快接话,“那我先进店了。今天谢谢你了。”
“嗯,你去忙吧。”她礼貌客套。
*
早晨食堂,学生不间断地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梁梵天第二次来食堂吃饭,点了份番茄鸡蛋面,在热气氤氲中,目光密切地关注进来的学生。
第一次来食堂吃早饭,他在或探寻打量或厌恶害怕的眼神中如坐针毡,但这次应该不会了。
他期待有人会坐在他对面,怕那个人找不到,他还特意坐在相同的位置上。
在等待中,食堂的帘子被掀开,期待中的人进了食堂。
她点了一个茶叶蛋、两根油条、两个小笼包、四个蒸饺以及一杯豆浆,把餐盘放满了。
这些她全部都能吃下,她真的好厉害。
她端着餐盘,四下看了看,在寻找座位。梁梵天下意识攥紧了手。
她会看到他吗?她会过来吗?待会儿她过来他要说些什么呢?
梁梵天既期待又紧张地等待,然后看到她迈开腿坐在了一张单独的长桌边。
是她没有看到他吗?要不他过去呢?
他的手刚摸到碗,正准备起身,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端着餐盘,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边,两个人挨得很近,是什么关系一眼就能看出来。
梁梵天呆滞了。
面凉了,坨成一团,很难看,也很难吃。
*
零模成绩出炉,红榜张贴在告示栏上,实打实的排名阐述了世界上果然不存在什么幸运的意外。
她的名字在第十三位,数学119,总分594。
兰寻真僵立在原地,头有点发昏,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奖学金,更因为她怕自己高考也会失常。
人们都说高考就像走独木桥,一分甩掉千万人。这在北城一中同样适用。
楚秀抱了抱她:“没事了,这次是因为你感冒影响发挥了,下次就不会是这个分数。”
楚秀这次比上次进步了两名,四十五名,总分569。
兰寻真心里苦涩,但也为楚秀的进步感到高兴。她的每一点进步,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对,以后我们要一起读大学,还没到高考,还要继续努力。”兰寻真抓住了她的手。
课间休息,兰寻真没理会手机里许霁月发来的信息,按照发下来的试卷和答题卡,把数学错题重做了一遍,再跟答案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