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就是胆忒大,什么都做得出来,还因此背上了人命,不得已的远走他乡......”
这样其实也不好。
窦姀不知道马姨娘如今离开了家,与那马夫过得好不好。若是这辈子还有可能,她好想再见姨娘一面。
窦平宴有时不来,但来了就是一整日。
傍晚时分,窦姀坐在窗边绣花,他便拿了鬼谷子读。坐在书桌旁,一边提笔写着策论,若写乏了,时不时抬头看她两眼。
落日熔金,这样的时日犹如窗间走马......
如果能一辈子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窦平宴再次抬眼,却看见她抛开针线,人懒懒地趴在案上。
他以为她是困得睡着了,便搁下笔,从木椸上取来一件薄衫。
走到身前,正要替她披上时,却发觉人并没有睡,睫毛颤着,双颊浮红赛彤云,身子不停的蠕动。
窦平宴一惊,连忙摸上她的额头,竟是有些微烫。他忍不住扶起了她的肩,担忧问道:“阿姐,你身子不爽利吗?”
窦姀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似的,胸口似有许多蚁虫在爬,痒痒的...她睁开迷惘的眼,有些恍然地盯着弟弟,喃喃说:“我不知为何,好晕好热...要不开点门窗吧?”
今日没什么风。
窦平宴伸手开了,却觉区别不大,又合上去。
他踱到面前,用手抚托她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会热呢?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窦姀坐在炕上,摇了摇头。却被他冰凉的手指一摸,忍不住抱住他的腰。
跟自个儿比起,他的衣袍甚是冰凉,丝丝透进了肌肤。她不由得用脸颊蹭了蹭,像只猫儿般呢喃。
窦平宴倏地一愣,这声儿叫得他心里痒痒。他的手轻轻摸了摸窦姀的后脑勺,现在已能明显察觉出怪异来。
不对,这不是普通发热的病,应是吃到什么脏东西了。
但他还不确定,索性脱开她的手臂,缓缓蹲下身,与她面面相对。
她正犯着那迷糊劲儿,下巴骤然被他抬起。
窦平宴面不改色,摸了摸她的嘴唇,却是轻声问道:“阿姐,你现在想做什么?”
窦姀只觉得身子被热油煎烤,难受至极,急需被冷冰冰的水浇灭。
她嗯嗯唔唔的还没说出话,却见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亲到了自己的唇瓣上。
只是一下,窦平宴便松开,目光轻轻地扫来:“是这样吗?”
换作从前,她早要推开了。可今儿却愣愣的...她快要烧迷糊的脑袋里恍惚意识到一件事——中药了...
是那碗羹汤...那碗羹汤!
下午她只吃过苗巧凤端来的莲叶羹,现在就成这样了...她脑袋晕,现在也细想不来哪出了差错。只觉得又昏又热,难捱得很,便缓缓将头落在他肩膀上。
窦平宴倏地将她扶起,“阿姐,我去把郎中给你找来吧?”
他刚要脱手,去叫芝兰来照顾。
窦姀只觉得离开那个怀抱,整个人都在火烧火燎中......立马松松垮垮拽住他的袖摆,步伐虚浮,人往怀里一扑:“不...不能去,丢死人了,我好热,你给我备些冷水浸会儿就好了...”
香香软软的幽香扑鼻而来,窦平宴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抱起了她,大步往那炕上坐。
窦姀太过难熬,手指已经攥皱了他的衣襟。窦平宴心跳着,伸手捏起她红晕晕的脸蛋:“这么难受吗?哪有用冷水沐浴的道理,会病的。”
她坐在他怀中,身子颤着,似怨似诉:“我要冷水...我要冷水...我都快死了,你还管我病不病的......”
她现在的模样就像只猫儿般,爪子轻轻挠他。
窦平宴眸色一黯,忽然置若罔闻地低下头,与之交吻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窦姀,会乖乖倚在怀中,不挣不抗。情至深处时,口齿间还会不由溢出两声嘤咛,小口小口喘着,再将手臂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窦平宴得了意趣儿,一方过后气息紊乱,心跳得砰砰快。忍不住捏起她的耳朵,低声询问:“阿姐,你真的肯要我吗?”
她已经烧到快听不清,只觉得七魂八魄都要被油锅煎飞了。
于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说完就忍不住去扯自己的衣衫,扯得领口松散,露出一截月白的小衣,春光半现。似乎还不解热,又去扯自个儿腰间垂下的衣带......
窦平宴看不下去了。
他放下人,起身去木椸取下一件披风,将身子严严实实的遮好。又把人打横抱起,附到她耳边小声宽慰:“阿姐别怕,这书房不好。你先忍会儿,咱们回屋,我再帮你纾解一番...”
说完看向她的神色。
只见她还在怀中钻着,身儿在抖,双颊浮着淡薄的粉晕。他笑了笑,拢了拢披风帽子,将她闷红的小脸轻轻盖住。
房门一开,窦平宴抱着人出去。
怎料没走一步,一抬眼,却见不远处,长廊的藤花垂条下站着一人——
四目相对时,那人也愣住了。再一看,他怀中那裹人的披风下,竟露出了一截罗绮面的翘头软鞋...
窦云筝骤然无比惊骇,好像吓傻了般。
第33章 黑手
云筝突然两步上前, 拦下:“这是谁?”
窦平宴眉头蹙起,下意识抱着人往后避。
他知晓云筝和窦姀素来不对付。而今日她却主动找上门,又偏偏在这时候...窦平宴想起窦姀身上来历不明的病,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他神色不挠, 朝云筝笑了笑:“我瞧上这里一丫头, 三姐还要管吗?”
窦云筝只伫立着,目瞪口呆:“你......”
窦平宴再一致意, 道了声三姐借过, 便抱着人直直从她面前扬长而去,似是要绕到后院的罩房。
云筝一疑, 正要追上, 忽然被赶来的苗婆子拦下来。
云筝已经吓傻了,愣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她怎么...她怎么敢......”
苗巧凤呀了一声, 灵机一动, 也急道:“三姑娘!这不是我们姀姑娘, 是院里的小丫头,叫春莺,前些时日就被二爷瞧上了!二爷心心念念了几日, 那丫头不肯去伺候, 二爷才找上门的!您可莫要污我们姑娘清白啊!姀姑娘方才还出门,给大娘子问安去呢!”
窦云筝一听,立马瞪她,甩开苗巧凤的手:
“谁污你家姑娘清白了?倒是她, ”云筝冷笑发怒,“早上刚打发人告诉我, 她因上回的事冤枉了我,要登门给我下跪赔罪。我还以为她诚心诚意, 等了大半日,连个人都没等到!午后又打发人告诉我,她不来了!这不是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谁知我现在找上门来,你个疯婆子又告诉我,她去给大娘子问安了?好啊,她胆儿倒是肥,我今日非扒了一层皮不可!”
苗巧凤见人怒火中烧,立马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三姑娘息怒!三姑娘息怒!您这千娇万贵的可得万万保重身子!也不知道院里哪个毛躁蠢笨的丫头,不打听清楚就去您院里传话?害得您动劳了!”
“我怎么知晓?”
窦云筝没好气道:“她跟我下人说的,又不是跟我说的。”
云筝一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以窦姀那性子,怎会敢如此玩弄她?
而此刻,她人都冲来了,怒也发了,正像是那弦上的弓箭。
犹豫不决时,忽然一丫头从后院跑了来,梨花带雨的扑到脚前:“三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勾引二爷的!奴婢求您了,这事姀姑娘还不知晓,您可勿要将此事捅到大娘子和姑娘面前!”
窦云筝低头看去,看清了这丫头是春莺。
只见春莺衣衫不整,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竟有吮咬的红痕。
她还未经人事,却也知晓了一些,不禁觉得放浪不堪,尴尬万分。
眼再一瞥,看见了春莺裙裳下微微露出的一截翘头软鞋,正是自己看见的那样。
窦云筝不想做什么好心的事,尤其还是对梨香院的人。
她不屑地冷笑,如今儿正是有错处被自个儿逮到的时候,这好时机哪能放弃?
梨香院的丫头勾引二爷,若是大娘子知晓,定然不会轻饶。她早瞧窦姀不顺眼了,这事一被揭穿,倒霉的自然是她们梨香院!
可是云筝一想起方才弟弟那神色,好像还真瞧上这丫鬟了?
此刻这丫鬟出来求她,恐也是受了弟弟的意。若是她不允,贸然将此事说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得罪了窦平宴......
窦云筝凝思,竟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
而此时,在后院的一间罩房里...
窦姀浑身热得渗人,额角已泌出点点的细汗。他坐在榻边,揽着人儿,不停地给她喂凉水喝,“阿姐,人还没走,你再忍会儿,忍会儿就好了...”
是了,方才他抱她快步进后院时,春莺和芝兰还在石桌上玩叶子戏。
那俩丫头知晓发生了何事后,紧急之下,春莺便挺身站出,说愿顶替姑娘。
迫在眉睫的事,窦平宴也就允了,又想起什么,便褪下她的翘头软鞋递给春莺换上。
现在药正到了劲头儿上,窦姀忍不住,直将牙咬得咯咯响...顷刻之后,两手紧紧揉攥他的衣领,难忍得小声哭咽:“...你又不是我,我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了......冷水...我要冷水...我求你了...”
窦平宴放下瓷盏,有些心口疼,不置一词,只把她的额头贴在胸膛处。
正要出声宽慰,屋外忽然传来芝兰的声音:“二爷,筝姑娘走了!”
他终于放下心,望向怀中的人。只见她发着颤儿,脑袋时不时往怀里蹭,蹭的云鬟微散,眼眸浅淡而迷离,双颊潮红,檀口微张...
窦平宴掌着她的后首,吻向耳后,脖根,还要流连向下时,却听到她些微的哭声,似是昏晕下难得一丝的清醒:“不...你去备冷水,别碰我...”
窦平宴一听,稍稍离开些,“这天怎么洗冷水?没病也要生出病来。况且我瞧这药的劲头,并非那么好解的...”说罢,他心头猛跳,汹涌澎湃,眸光倏尔一暗,幽幽地向自己微蜷的手指,“别怕,你若不肯,我还有旁的法子。”
说罢,已经抱人坐到了自个儿的腿上。
他耳根红烫,不自觉的垂下眼,眸底还蕴着方才交吻时的旖.旎情动。仿佛吃药的不是她,而是他。
窦平宴把人儿搂进怀中,靠近她耳边,声音靡靡,像在宣判一般:“阿姐,你知晓的,不管如何,咱们都要在一起的,是一辈子...”
窦姀昏昏热热,却将这句一字不落听了进去,顿时心头缩起,又熬不过油煎般倒在他怀中,小声的哀恸哭咽。
风雪兼来,如一叶浩瀚江面的小舟,孤助无援。
窦平宴低头亲了亲她迷离含泪的眼眸,手缓缓伸进了裙裳里,低低道:“阿姐,我会帮你找出主谋的。”
......
天黑的时候,窦平宴才从屋里出来,喊了芝兰去备水。
他的衣袍还齐整着,只有衣领处被人抓得极皱。
夜阑人静,天已经全然的黯下。他站在屋门口吹了会儿凉风,才稍稍散去了身上的燥意。
窦平宴再进屋时,水已经备好在梨花木的盆架上,芝兰也退下了。
他将粘糊的手指浸在温水中,轻轻洗着。一缕缕粘丝顺水浮走时,竟还生出些贪恋不舍。手淌出后,他又用干布擦了擦。走回榻边,却见她已裹好薄被,背对着自己。
他默了默,才出声:“阿姐,我帮你擦拭一番吧?”
药劲儿过去,现在窦姀人已经清醒了。
不对,她一直都是清醒的,那药只是使她热如油煎,痛苦难捱而已。
热得昏头时,却仍有一些知觉和记忆,他手是如何循循抚进的。窦姀万分难堪、羞愤,只捂着薄被闷声道:“有了这事,你要我如何见你?”
他却说道:“不管有没有这事,阿姐都要见我的。何况,”窦平宴一顿,“阿姐既没落红,我们也不算完全......”
“够了!”窦姀的脸倏地涨红,方才抚入时那生受刺激之感仿佛还在眼前。
既生了这事,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窦姀迫使镇静下来,坐起身,徐徐对他说道:“罢了...我们都忘掉这事,就当从未发生过,可好?”
话音落下,他一迟疑,眸光低垂。怎么忘得掉...又凭什么要忘掉...他想反问,却又想起她那时在怀里呜咽,怕她真恼了自己,只能先闷闷地应下。
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窦姀默默想,仰头放空了会儿。等到心悸过去,神清气爽时,刚起身下榻,忽然身子酸软,一时没站稳,竟直接栽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