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木箱里亲手拿出食物，放到搬来的桌子上，看到竟垒起一座不小的山丘，更是乐得眼睛弯成月牙。
如此数量，少说也能让村里人再撑几日，于是便有人迫不及待问：“村长，这么多食物要怎么分啊？”
林二爷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别急，得先确定有多少。”
“可咱们村里没有账房先生。”
“让王麻子来，上次我们家砌砖头，就是王麻子帮忙数的。”
“哎哟，你家就用了二十块砖头，随便换个人都不会数错。”
这个年代，算数和识字一样，都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老百姓们只能掰着手指数个鸡鸭，字数一大，就两眼摸瞎，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中，一个圆脸妇人想说些什么，被旁边自家汉子拉了拉，又闭了口。
最后没办法，林二爷只能让村民们依次排队，一个人拿一个，来回重复了九次，才将法式小面包分下去。
几乎是眨眼间，村长手中的金黄袋子化为白色粉末，随风飘散。
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分可乐，这次仅仅走了一趟，每个村民手里便有了红色可乐或者蓝色可乐，而多余的被村长装进袋子：“剩下这些蝌蚪水暂时放在我这里，等会儿让三儿家的做熟，大家分着吃。”
可乐比较拗口，所以林二爷听成了蝌蚪，不得不说，可乐在传入中国的时候，也有一个蝌蚪啃蜡的名字，怕是它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跨越时空，在一个古代人口中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
“今天能来到这里的村民，都可以分到仙人的粮食，至于那些不来的。”说到这里，林二爷重重哼了声，“他们没有受到仙人的认同，自然是分不到粮食。”
对此，无人异议，毕竟粮食数量有限，多一个人他们分到手的便会减少，而且要不是那些人诋毁仙人，仙人也不会生气。
这会儿，村民们早就忘了最初他们被吓得双腿打颤的事情，在他们眼中，能给他们粮食的水淼，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神仙。
“还有什么异议？”林二爷大声问。
众人纷纷摇头，村长的安排公平公正，大家都很高兴。
这段时间因为旱灾和饥饿发愁的心，得到了短暂的安宁，哪怕这种安宁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好歹有了盼头。
林二爷趁机道：“这些食物都是仙人的功劳，咱们后丘村的人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如今条件差，大家拿不出什么供品，等到明年种上新粮食，大家万不能忘记仙人的恩情。”
村民们点头：“村长，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忘记水仙的恩情。”
“水仙就是我的再世父母，到时候，供奉水仙的房子我来建！”
“那我给水仙塑个仙身，金身塑不起，木身肯定没有问题！”村里会点儿木工的王麻子腼腆地笑笑。
大家自发认领自己能做的任务，欢声笑语传出院子，被路过的微风吹走，踏过带着热气的天空，抚过地里为数不多的稻谷。
不知何时，稻谷弯了头，顶端的谷穗摇摇晃晃，颜色也渐渐由绿变为青黄。
忽而，草丛动了动，一只肥大蚂蚱振翅高飞，它似逡巡般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落到谷穗上。
*
第二日，水淼照常来到四水超市打卡上班。
今天的生意还不错，超市一开门，水淼就接待了两位买盐的老太太，两位想吃泡面的中学生，一个因为钟表停走、穿着拖鞋过来买电池的中年男人。
水淼熟练地给他们拿了商品，微笑着送走顾客，然后马不停蹄额走到收银台后，给自己煮上一壶花茶，打开万象直播直播。
相比之前，这次开播后，水淼很快就注意到不同的地方。
屏幕左下方用来通知直播间动态的区域，多出了许多白色小字，而且数量很多，导致上升速度很快，卟噜卟噜，看得人眼花缭乱。
水淼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楚几条弹幕。
然后，她反而茫然了。
【水仙是什么神仙？】
【求求水仙问问雷公电母，什么时候给我们下雨。】
【你喜欢喝红色蝌蚪，还是蓝色蝌蚪？】
【水仙功德无量，寿比南山！！！】
水淼：？？？
等等，她这是误入什么蟹脚现场吗？！！
第10章
她避开小飞虫摄像机，捂着嘴巴小心翼翼询问系统：“你是不是被病..毒入侵了？需要下载720杀毒吗？哎呀，这病..毒不会传染吧！”
话到后面，开始担心起自家的大肚子电脑。
万象系统：【……】
【谢谢，本系统已安装高级防火墙，不会中病毒。】
“是吗？那就好。”
水淼重重松了口气，她是真担心电脑报废，毕竟现在的她一瓣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这会儿没有了经济的压力，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直播间，好半晌，才在网友们重复的“互动”中，反应过来某些事情。
比如“水仙”貌似是网友给她的起的外号，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可能是觉得她名字里的“水”太多，红蓝蝌蚪则代指可口可乐和百世可乐，现在，网友们正在争论哪个品牌的可乐更好喝。
关于这个问题，水淼可以确信他们不会争论出答案，就像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甜粽和咸粽谁更好吃一样，自古以来都是不可解决的世界难题。
不过私心里，她还是要偷偷给百世可乐投一票。
百世，yyds！
——【那个叫做小面包的窝窝头，比云彩都要软，我怀疑是水仙用云彩做的。】
不，那只是面粉发酵，加入了牛奶和黄油，而且她不生产小面包，只是小面包的搬运者。
——【感谢水仙赠予的米饭，感觉人生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看来这位网友很喜欢自热米饭，不过最近天气热，从外面进入凉飕飕的空调房，她自己也喜欢待在四水超市焖一盒自热米饭。
——【快看水仙旁边的东西，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火，但里面的水却在沸腾？】
水淼下意识望向手边，发现是自己用来煮花茶的养生壶，随口回答：“这个是养生壶，和电热水壶一样，都是通过电来加热烧水，不用火。”
不料她的话引起网友震惊：【天啊，水仙能听到我们说话？！】
水淼忍不住笑起来，终于有人和她同样的感受了：“隆重宣布，从今天开始，四水直播间开通弹幕功能，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发弹幕询问，我看到后会回答的。”
随着话落，直播间出现了片刻安静，随即，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数不请的疯狂滚动，于是水淼又开始瞪眼睛。
但是这次的弹幕多是语气词和一些不完整的句子，甚至还有奇奇怪怪的符号，像极了脸滚键盘，又或者撒把米，小鸡调皮在键盘上啄米吃。
偶尔才有条完整的句子，夸赞养生壶“天造之物”，“只有仙人才能享用”。
额，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水淼觉得现在的网友们情绪价值实在太足啦，以至于她在某一瞬间居然产生了工作的幸福感，好在她很快清醒过来。
赶紧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水摇晃出来，喜欢工作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她只喜欢钱：“谢谢大家的喜欢，主播会再接再厉，争取在将来将更好的商品带给大家。”
【天啊，水仙还要给我们其他更好的东西？】
【水仙善良！】
【水仙大恩大德，我李四没齿难忘！】
……冷静！
深入了解主播这一行业，水淼学到的第一课——粉丝是上帝，大哥是亲哥，不管是卖化妆品卖衣服还是卖日用百货，最关键要贴近群众，思粉丝及所思，念粉丝所念，卖粉丝想买。
四水超市里虽然没有养生壶，但恰好有差不多的电热水壶，水淼干脆从货架上拿了一个，当着直播间镜头拆开包装。
“大家可以看一看，这是我们超市的电热水壶，用的是304不锈钢材质，颜色光亮，表面摸起来也是滑滑的，没有毛刺，同时内部装备控温器防烧干，可以延长烧水壶的使用寿命。”
一边说着，一边往壶中接满水，再将其放置到通电底座上，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烧水壶里便传出吱哟吱呦的动静，十分钟后，水壶像铮铮的哨子，冒出蒸腾的白色水蒸气。
“啪嗒。”
烧水壶里传来一声脆响，原来是里面的金属弹片工作，开启了自动断电。
水淼用烧开的热水为自己泡了一杯玫瑰茶，袅袅的花香萦绕鼻尖：“现代的生活节奏普遍加快，主播觉得电烧水壶比其他壶更加方便，可以大大节省我们的时间，将时间留给其他有意义的事情。”
殊不知，在她看起来简单的操作，已经让后丘村的一众村民目瞪口呆。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大喊：“仙术，这一定是仙术！”
一语激起千层浪，其他人也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我听见仙人说，这是一种叫做电的术法，如果我们能有电，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烧柴火？”
“不是术法，分明是那个长长的白盒子，我看见仙人按了一下盒子，壶里的水就开始烧了！”
“没错没错，我也看到了！”
“真希望我们也能用上电。”——这是异想天开的村民。
“呸，癞蛤蟆吃天鹅肉呢，这么珍贵的东西，仙人也只有一个，怎么会给你，小的只希望仙人再赐点儿粮食，让我们一家能度过荒年。”
“求仙人赐下粮食。”
“求求仙人。”
村民们不约而同地纷纷跪下，并非他们贪得无厌，实在是灾年困苦，家家户户粮食亏空，活下去成为眼前最大的难题，昨日的自热米饭和小面包让他们尝到了肚子中有食的滋味，但今日过后又该怎么办？
后日，大后日呢？
只要老天不下雨，他们仍旧要饿死。
这个认知让村民们获得粮食的喜悦都渐渐消散，阴影笼罩着后丘村的村民，谁也说不上话来。
而这一切，直播间的水淼并不知道。
兴趣升起，她又多聊了几句：“电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富克兰林通过风筝实验，将系着钥匙的风筝放飞到云层中，被雨淋湿的金属线将空中的闪电引到钥匙和手指之间，证明了空中的闪电和地上的电是一回事。”①
“富克兰林因此发明了避雷针，而其他科学家在此基础上，不断探索研究出新的科技发明，电灯泡，电热水壶，电话电车……现在电的使用已经惠及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网上有人笑称，灭绝人类不需要天灾，只需要停电一个月，手机就会让年轻人无聊死哈哈哈……”
水幕之下，后丘村村民面露惊恐，手机是什么？竟然比天灾还要可怕！
幸好他们没有手机，旱灾便让他们背井离乡，如果再出现手机，他们村子恐怕已经灭亡了！
最后，水淼分享了一个小故事。
“我上高中的时候，老师曾经带着我们在电脑上模拟过风筝实验，操作看起来简单，但却要注意绝缘，稍有不慎便会产生危险，所以大家不要轻易尝试，如果实在对电感兴趣，不如买我们家的电热水壶，烧一壶水，既能解渴又能满足好奇心，最重要的是操作简单，绝对安全。”
“电灯电车……意思是说仙术不仅可以把水烧开，也可以让灯亮起来，让马车跑起来？”
“网上的人是什么人，难道仙人不睡床睡蜘蛛网？仙人是蜘蛛仙？”
实在不怪后丘村的村民没有见识，脑洞大开。
自古无论哪个封建王朝，百姓都是受教育程度最低的那批人，有的统治者实行愚民政策，信奉只有百姓愚昧，才会统治安定，殊不知上下相愚，君王愚昧百姓，朝臣愚昧君王，如此造成的结果：愚君愚民，劣胜优汰，腐朽落后。
而乘朝皇帝虽然不愚民，但朝廷这些年经历过多场战争，处于未艾方兴的阶段，教育问题自然顾不上。
嘈杂之际，只有林陈氏听到关键之处，她眼神不好，其他感官便更为敏锐：“孩子他爹，仙人刚才说的是不是可以买？”
林陈氏的声音很小，但却犹如一滴水，滴入滚烫的油锅中，炸起大片油花。
“买粮食？！”
“仙人的粮食怕是皇帝老爷也吃不到，咱们怎么买得起啊！”
“前些日子我外甥来借钱，我们家只剩下二十枚铜板，连米都买不起哩。”
“哎哟，你家算什么，我家连半枚铜板也没有！”
“对啊，村长，不是我们不愿意买，是实在拿不出钱，我家里只剩下一套桌椅柜子，是用后山的槐木做的，不知道仙人要不要？”
听着村民们的担忧，村长林二爷下意识看向林老汉，对方是第一个认识仙人的人，对仙人的了解肯定比他们多：“三儿啊，仙人只要银子吗，能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
林老汉拧着粗糙的眉头，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从旮旯角里记起来一点儿：“仙人好像说过，小面包只要九毛八八。”
“九毛八八？值多少铜板？”
乘朝的流通货币是金银和铜板，后丘村的村民大多与铜板打交道，一个铜板是一文，百文便是一钱，十钱可以换一两银子，但实际上 ，铜板和银子的兑换存在波动，往往需要一千二百文才能换来一两银子。
仙人口中的“毛”却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
“莫非是指皮毛？”
“不像啊，否则直接要九张皮毛，八张皮毛，为什么要说九毛八八？”
“要不然问问仙人？”
“谁来问？我可不敢！”
“我也不敢。”
村民们纷纷往后缩，林二爷犹豫了会儿，抬脚走了出来，他是后丘村的村长，不管如何都要为村子着想，正准备承担这个重任，那边林老汉已经站到水幕底下，虔诚地将村民的疑问传达给仙人。
水淼正在直播，忽然瞥见一条完整的弹幕。
林老汉：【敢问水仙，可不可以拿其他东西交换和你交换食物。】
第11章
花罐的事情，她正纠结怎么联系对方，没想到对方主动找过来，怕再次错过，水淼连忙说了一句：“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等直播完后，我们再联系。”
对此，林老汉自然诚惶诚恐地答应下来。
而仙人对林老汉的“另眼相看”，也让一众村民羡慕不已，村长表情严肃地叮嘱道：“被仙人看重，这是你的造化，一定要好好为仙人办事，切记不能忤逆仙人。”
林老汉点点头：“我都听仙人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仙人为何单独找自己，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仙人要求的，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做。
另外一边，打完招呼的水淼，有时间重新看向林老汉的问题。
这一看，倒是把她给难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