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慕文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向窗外，晨曦的点点日光斜斜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孔打得半明半暗看不清神色。她伸出一只手，朝着窗沿，似乎想穿过日光触碰到什么，却又在即将抚摸到窗沿时顿住了动作。
即使在郑瑄的劝说下，她的心态有所松动，却依旧害怕被小熊一眼看破卑劣的心思。小熊是她暗恋的人，确认是朋友，是家人，她惧怕见到小熊不可思议随即厌恶的眼神，更不敢想象若失去小熊会有多痛苦。
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缓慢吐出。
她此刻还是没有直面他的勇气。
……
换好运动衣后，熊昱舟在镜子前站了半晌，抓了抓头发，又喷了点江屿推荐的据说“直女最爱香味”的香水，随后准备换鞋出门。
玄关上搁着的手机传来特殊提示音，他快步走去，轻盈的发丝与急促的脚步都透露着他此刻迫不及待的心情。
她应该也换好衣服打算出门了吧，他愉悦地想着。一会儿晨跑结束后两人可以一起吃早饭，然后他可以约她看电影、吃午饭，等下午两点时再送她去高铁站，满打满算两人还可以待足七个小时。
只是片刻，上扬的眉眼就迅速耷拉了下来，熊昱舟看着对方传来的回复，缩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指。
无论此刻心里有多大起伏，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懂事地回了个“小熊点头”。
发完消息后，熊昱舟将严慕文大学的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
然后骂了句脏话。
十八年来，他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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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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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严慕文变得异常“敏感”。
寝室里。
“走不走，吃饭去？”赵艾坐在椅子上，突然回头问。
其余三人诧异看向她。
“你好久都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今天怎么舍得抛弃你家那位了？”杨卓好奇问。
“还不是良心发现冷落你们太久，怕危害到我们的感情。”赵艾笑嘻嘻说，“也要多陪陪室友嘛。”
肖可瑜从位子里站起，围上围巾：“那我们XYZ寝室又可以出门炸街啦！”
严慕文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微微有些失神。
“什么……XYZ？”
“我们寝室的姓氏呀，你忘了？我是X，你和卓卓是Y，艾姐是Z。”
肖可瑜凑过来，观察严慕文的脸色，“你怎么了？咋感觉你的表情怪怪的。”
“没事……”
小熊名字的简写也是xyz……
……
课堂上。
即将毕业的学长被班主任请来给大一新生们上一堂课，专门讲述他大学四年来的学习与生活经验，引出底下的一片赞叹声。
“这个学长好厉害！获过好多次国家奖学金还拿过好几次大型竞赛的名次，据说是我们专业这几届来最优秀的。”
“肯定厉害，你没看老刘对他态度多好，都快笑成花了。”
严慕文无意识地用手指抠着书包带，双眼虽仍直视着前方，思维却逐渐跑远。
台上的人影逐渐与去年十月校庆礼堂上清隽挺拔的人影重合，侃侃而谈的声音也被一道冷冽清澈的嗓音取代。
她小幅度甩了甩脑袋，回归现实，却突然听到班主任补充了一个比赛名称，还着重讲述了这项比赛的含金量之高与获奖难度之大，这位学长正是去年大学生组的铜牌得主。
严慕文双眼又一次失焦。
这个比赛小熊也参加过，是当年中学生组的金牌得主……
小熊毕业的时候一定会更加优秀，她想。
……
林荫道下。
“刚刚那个人，看见没有？”肖可瑜抱着书的手臂突然撞了撞严慕文的胳膊。
严慕文回头看去，没有瞧见任何一道熟悉的人影。
“什么人？”她疑惑回问。
“刚刚有个男生，好好好帅啊！”肖可瑜问向另一边的杨卓，“卓卓你看到了吗？”
杨卓也是摇头。
“那不行，帅哥是公共资源，我得带着你们再看一眼才行。”
说罢，肖可瑜左右拉着两人掉头狂奔，连八百米体测时都没有跑的那么快过。在跑到某一栋教学楼后她停住脚步，装作不经意间的样子摸了摸头发。
然后很做作地大喊了声：“咦，我的发卡不见了！”
自然而然地转身，原路返回。
严慕文和杨卓对视一眼，强忍住没有笑出声。
“就是这个人！右前方，走过来了！”
肖可瑜悄悄戳了戳两人，压低声音道。
三人若无其事的样子齐齐看向那个方向，几秒后默契移开目光。
“怎么样，看到了没？”走过这段路后，肖可瑜激动问。
杨卓猛地点头，高马尾随着动作摇摆不定。
“看到了！帅的帅的！是那种青涩稚嫩的帅气，有种男高的感觉。”
被认可审美后的肖可瑜满意露出了微笑，然后将问询的视线投向严慕文。
严慕文迟疑着说：“看是看到了，但我感觉……”
一般。
肖可瑜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片刻间她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慕文只喜欢肌肉猛男。”
严慕文：……
倒也不是多喜欢肌肉猛男。
只是她觉得这个男生和小熊完全没有可比性。
……
无论看到什么事，听到什么话，严慕文总会将之联系到熊昱舟的身上，她的脑袋里似乎有一根线，线的一端是远在塘市的熊昱舟，而另一端则紧紧捆绑着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在这样的心情下落下了帷幕。
夜晚，严慕文躺在家里熟悉的床上，伸手抚摸着床一侧仅靠的墙壁，紧蹙双眉。
然后拿出手机，给郑瑄拨去了个视频电话。
几天后，严慕文和郑瑄两人出现在了旅游胜地美食之都。
“累死了累死了——”回到酒店，郑瑄一脚踹开鞋子倒在床上，“我感觉今天走了起码有三万步，特种兵都没我累。”
严慕文施施然跨过她横亘在过道上的双腿，坐到了房间内的小沙发上。
没有听到回应声，郑瑄从被子里昂起头。她的同伴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在想你的小熊弟弟？”郑瑄从床上爬过去，坐在床沿边。
严慕文没有说话，权当默认。
“既然你这么想他，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旅游？待在塘市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
郑瑄一脸疑惑不解。在郑瑄看来，严慕文一直是个很果断的人，从不拖泥带水，她的性格和气质一样雷厉风行，哪想到还有这么拧巴的一面。
简直令她大开眼界。
严慕文从窗边的夜景收回视线，看向郑瑄。
郑瑄眨眨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二人对视几秒。
“我打算追求熊昱舟。”
严慕文突然开口，神色无比认真严肃，无论是谁看到她此刻的表情，都不会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郑瑄一点点睁大眼睛，兴奋在眼中蔓延：“雾草！你终于想通了！那还旅什么游？我们赶紧回去啊！”
说罢，立马手脚并用下床，开始整理行李箱。
严慕文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等他高考结束后。”严慕文补充道。
“有这个必要吗？”郑瑄不解，“他成绩这么好，也不差这几个月了吧。”
“就是因为他成绩好，我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影响他，”严慕文道，“况且，你说得对。”
她重新看向窗外，眼神晦暗不明。
不差这几个月的时间。
“那你从现在到放暑假都不回去了吗？”郑瑄问。
“肯定要回的，不然小熊也会乱想。”严慕文点亮手机，看着屏保上迎风而笑的少年，笑意攀上眉梢，“但不能和以前一样总是见面了，得减少见面次数，不然我肯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郑瑄有些许疑惑。
她刚想问出口，就见到了对方一副怀春的样子。郑瑄撇了撇嘴，突然不想刨根问底了。
“对了，我喜欢上小熊这件事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乔思安，她肯定会告诉江屿。”严慕文突然想起郑瑄和乔思安是好友这件事，提醒道。
郑瑄一愣，默默将头转向一边。
严慕文一把拧正了她的脑袋，不可置信问：“你说了？”
那小熊岂不是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那她这段时间躲个什么劲？
郑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说是谁。”
“……我就上次说漏了嘴，”在严慕文的目光下，郑瑄的声音渐渐变低，眼神躲闪，“只说你有了喜欢的人，绝对没有提到过熊昱舟一个字。”
……
“宝宝，我听说严慕文有喜欢的人。”
江屿正和女朋友手牵手压马路，被突如其来的惊天八卦吓了个踉跄，奶茶不小心呛到气管里，咳嗽声停不下来。
“你还好吗？”乔思安担忧地看着男友，伸手帮他拍背顺气。
“我没事，”江屿摆摆手，“你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也不是特别确定。”乔思安道，“是郑瑄那边听来的，她支支吾吾没说清。”
江屿看过严慕文的朋友圈，知道她最近和郑瑄走的很近，这两天似乎正在结伴旅游。听到是郑瑄那边的消息，消息在他心目中的可信度瞬间上升。”
“不会是林遥吧？还是那个她提过几嘴的跆拳道社长？”江屿迅速在脑海里将怀疑人选过了一遍，“不会是程以航吧，前两天突然发脱单朋友圈，问他女朋友是谁又死活不肯说。”
多年发小即将脱单自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随即而来将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
熊昱舟怎么办？
他暗地里喜欢了严慕文这么多年，就等高中毕业后就出手，现在突然被截胡了，人岂不是要原地疯掉。
看着面色凝重的男友，乔思安欲言又止。
话语在唇边转了个圈，她小心翼翼问出口：“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正好……”
江屿朝她看来。
“……就是，熊昱舟？”
江屿愣了愣，然后宠溺地摸了摸乔思安的发顶。
“你想多了，”他说，“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要喜欢早就喜欢了，现在熊昱舟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严慕文怎么可能突然喜欢上他？”
乔思安觉得这个逻辑不太对。
不是每个人对感情都那么敏感，能刚喜欢上一个人就立马意识到。而且每个人开窍的时间不一样，说不准严慕文就是这么一个迟钝的人，最近才开窍，最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呢？
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毕竟男友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人，一定比自己更了解严慕文的性格。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要告诉熊昱舟吗？”乔思安问。
“当然不。”江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熊昱舟马上就要高考了，眼瞅着就能考个省状元回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切事情都要往后排。
总不能为了一件人生大事而去影响另一件人生大事吧。
虽说江屿没有乔思安想象中那么了解严慕文，但此刻，他默契地和严慕文做了相同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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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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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寒假时间过去大半，严慕文不是和郑瑄逛街就是同辛心约饭，稍有的独处时间也都泡在了跆拳道馆里，鲜少待在家里。
这也就导致了熊昱舟和严慕文除了家庭聚餐时在同一个空间相处时间比较久以外，再无其它相处，就连碰面机会都很少。
只有偶尔出门倒垃圾时，运气好能见到她一面，打个招呼。
即使他们住得那么近，仅仅隔了一扇墙壁。
如此显而易见的躲避，熊昱舟再发现不了，那他绝对是个傻子。
很明显，熊昱舟不是傻子。
在苦思冥想不得法，在床上烙了整晚的煎饼，又一次约晨跑被拒绝后，熊昱舟站在了一楼电梯厅，守株待兔。
为了这次谈话的顺利，他只穿了件贴身的薄毛衣，出门前盯着沙发上厚实的大衣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有穿上。
“小熊？你怎么下来了？”
严慕文刚结束晨跑，正匀速慢跑进了小区楼栋，便见到了倚墙而靠的少年。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少年单薄的身体倚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墙面上，似在闭着眼睛假寐，听到声音后立马睁眼，偏头望来，琥珀色的瞳孔紧盯着大门，有气无力的发丝和眉眼均透露出他低落的情绪。
“如果我再不下来，是不是又要几个月见不到你了？”少年质问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躲你，我最近……实在比较忙。”严慕文心虚移开视线。
小熊好像长高了，又好像瘦了，原本挺拔精神的小白杨变得无精打采，耷拉着叶片。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得眼底的青黑色更加明显，看来休息得不太行。
是快高考了压力太大，还是因为……自己？
严慕文在心底摇头，嘲笑了声异想天开。
小熊学习上一直很用工刻苦，不会有一丝懈怠，这次一定也是因为每天看书太晚导致的。
严慕文将目光投到电梯厅边的雕花屏风，关心道：“平时早点休息，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太刻苦。”
然而没人应答。
严慕文又等了几秒钟，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她才将视线从屏风上收回。
四目相对时，少年的瞳孔里似是包含了很多，可惜没等严慕文看清，他就率先低下了头。
“我明天就要开学了，”熊昱舟垂下眼睫，隐隐蕴含着无端的委屈，“你别躲着我好么？”
“……姐姐？”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极轻极软，如同少年在口中旋转了几个来回才舍得吐出般。
严慕文耳力很好，一下就捕捉到了。
小熊很少很少喊她姐姐，虽然他们一起长大，但除了在他还不怎么会说话时被严慕文骗着囫囵喊过几次姐姐，长大后的他就不肯喊了，无论她怎么用零食引诱都不肯开口。
严慕文本以为再也不会从小熊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了，就跟他怎么也不愿喊江屿哥哥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