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是让他跌坐下去,并没有整个人翻倒在床上。
熊昱舟在严慕文面前从不设防,在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推下,上半身的重心止不住地向后倒,双手下意识撑在身侧稳住身形。
他抬头望向罪魁祸首,眼神里满是迷茫和不解。
这样的姿势,有点糟糕。
风衣外套由于后撑的动作被扯下大半,露出内里柔软纯白的针织衫和隐约一点锁骨,背后是洁白柔软的床铺,少年坐在床上,后仰着身体,嘴唇微微张开。
像是邀请,更像是引诱。
严慕文立马便想歪了。
但局面是她自己造成的,跪着也要把戏演完。
她单腿跪在床上,侧身上前,心虚地避开他水雾般的双眸,拨弄了眼前下通红柔缓的耳垂,而后,强装镇定开口:“怎么脸这么红?身上其他地方是不是也一样红……”
熊昱舟大脑迅速宕机,上楼时心算无数遍的专业大题在脑中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今天刻意穿了个薄薄的低领,眼见领口被扯开,严慕文的手似乎就要往里探,熊昱舟双手一用力,“腾”地撑起身。
“嘶——”额头与下巴相撞,两人均发出痛呼。
……
105寝室内。
寝室已经熄灯,三人都自顾自玩着手机。
“你们说慕文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赵艾突然坐起身,好奇问。
肖可瑜将窗帘拉开,意有所指朝她笑了笑:“你说呢?”
“不好说,”杨卓道,“我觉得慕文看起来很正经,不像是懂那些。”
刷小视频的声音停住,寝室安静了两秒。
“原来卓卓才是我们中最单纯的人。”肖可瑜道。
“卓卓,你要学会透过表象看本质,不然很容易被渣男骗。”
赵艾说着说着想起了曾经的经历,睡意全无,立马开始给杨卓科普“躲避渣男的一百零八招”。
……
与室友们想象中的天雷勾地火不同,紫楼内的两人非常安分。
在不小心撞到对方后,严慕文扶着额头起身,然后道:“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好。”熊昱舟没有推辞,从包里拿出换洗衣物走进卫生间。
严慕文靠墙站了会儿平复心情,然后打开室友们帮忙整理的纸袋。
入目就是一个仍带着塑封包装的小方盒,背后还贴了张粉色印花便签纸,上面写着——注意安全~,严慕文一眼就认出便签纸是赵艾的,字迹是杨卓的,而小方盒……这点时间她们来不及去超市买,多半来自肖可瑜。
严慕文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极力忍住打语音回去批评她们一顿的冲动。
她将小盒子拿出,塞进床头的抽屉里,想了想觉得不安全,又找了其他几个地方,却始终不满意。思索再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将小方盒塞回纸袋,用力往里面推了推,彻底盖在衣物深处。
等熊昱舟洗好澡出来后,严慕文抱着整个纸袋进了卫生间。她脚步匆匆,并没有发现熊昱舟睡衣领口大到松松垮垮,露出了胸口一大片白皙肌肤。
然而严慕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纸袋中,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不被小熊发现”。一起住标间是她提出来的,如果被发现还带了这种东西,岂不是显得她早有图谋?
洗好澡出来时,严慕文怀里仍紧紧抱着那个纸袋。
怕被小熊看出异样,她一上床便关了灯,含糊说道:“睡了吧,我好困。”
以为不够显眼而将领口扯得更大的熊昱舟:“……好。”
他默默拉上领口:“晚安。”
……
十一月末,课程里最重要的几个时间节点都平安渡过,严慕文挑了个周六上午前往方教练的跆拳道馆,签署了实习合同,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薪资待遇和工作安排还是上学期谈的那样,方教练平日里为人虽严肃刻板,但非常厚道,极力给她争取了最大化利益。
就这样,严慕文重新返回工作日上学、周末兼职的状态,虽然比较辛苦,但随之带来的,是她日益饱满的小金库。
由于店内缺人,严慕文并没有同从前那样跟着方教练当助教,而是跟着一个新招进店里的新人教练。
新人教练没几年教学经验,和从业将近二十年的方成钧不是同一教学水平,有时难免出现小失误,严慕文如果发现了都会默默提醒两句。
起初新人教练还颇有些看不上这个女大学生。他常常刷短视频,知道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姐姐帅起来就没哥哥什么事了”,便以为严慕文只是店里吸引女顾客的噱头罢了,对严慕文的建议时听时不听,全视心情而定。
直到有一次,方成钧带成人高级班时,让严慕文帮忙上场演示某招式的过招对练,新教练闲来无事也跟去看了两眼。
不看不知道。
下课后,新教练悄悄将方成钧扯到一边,问:“小严这样的水平为什么只能当个助教?”
他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教练身份有很大水分。
方成钧瞟了他一眼:“她没有教练证。”
新教练瞪大眼睛:“她还没成年?!”
可这是未成年人该有的水平吗?!
刚刚那个凌空旋转一百八十度侧踢腿他都不能做得那么完美!
“想什么呢,”方成钧淡淡道,“我提了好几次,她说嫌麻烦懒得考。”
新教练愣了半晌,最后“哦”了声,离开。
方成钧看着新教练远去的背影,打开捧着的保温杯,品了口枸杞茶,缓缓吐出热气。
想要获得尊重,靠的不是出身、不是性别、也不是一位地忍让和熟视无睹,靠的是绝对领先、让人无法置喙的实力。
严慕文学习能力很强,过往成绩一般是因为对大段的文字和计算公式实在提不起兴趣。如今遇上了感兴趣的跆拳道,加之方成钧的有心培养,仅仅半年功夫,她的教学能力如坐了火箭般蹭蹭蹭往上升。
课间休息时常常出现学员全围在严慕文这个助教身边问着问那,新教练这个正经教练身边空无一人的情况。
方成钧就笑眯眯在教室的玻璃门外看着,像在欣赏自己的得意门生。
“这样的人,如果能留在我们这行就好了。”方成钧摩挲着保温瓶瓶身自言自语,“天赋高有努力,当年怎么没选个跆拳道专业?”
话说完,摩挲瓶身的手也是一顿。
等等,谁说非得读这个专业才能从事这行?
他连大学都没读过,工作起来不照样干得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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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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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跆拳道教练?”严慕文穿外套的动作一顿。
“对啊,你看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助教,对这行的工作情况早都了解透了,比其他人起点更高,而且我看你也挺喜欢跆拳道的,为什那么不索性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方教练在她身边踱步,越说越觉得自己逻辑满分,毫无可挑剔之处。
“不了吧,”严慕文笑了笑,“跆拳道是爱好,爱好怎么能用来吃饭?”
“怎么不能了?!”方教练皱眉停步,“你是看不起跆拳道还是看不起我,我不也靠它吃了这么多年饭?”
“工作说白了就是为了赚钱糊口,开心工作也是一天,烦躁工作也是一天,既然能从事喜欢的工作又有谁愿意整天面对自己毫不感兴趣甚至厌恶的工作呢?”方成钧苦口婆心劝道。
见严慕文依旧无动于衷,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你再想想吧。”
对严慕文而言,跆拳道是她最大的爱好,能在紧张的学业里放松身心。压力大时,一场激烈的切磋就能让她重新振奋起精神,发泄负面情绪。所以即使她再忙,每周都会抽出一个晚上去跆拳道社团训练。
严慕文她现在的所学专业对口性没有那么强,堪称“万精油”专业,什么都学,却又学不精,因此她从没深想过未来会做什么工作。
方成钧的话,严慕文是当玩笑听的,听过,笑过,便也抛在了脑后。
……
一周后的校内跆拳道社团训练结束后,褚杭拦住了准备回寝室的严慕文。
褚杭人高马大、肌肉结实,平时和瘦小的肖可瑜手拉手压马路时像孔武有力的老鹰提着只小嫩鸡。
面前突然多了堵“墙”,头顶的灯光被挡住,严慕文往旁边移了移。
“怎么,不服气?”严慕文偏头瞥他一眼,道。
她虽比褚杭矮一个头,但气场却不输,她从小总能在这方面压倒一群身高更高、年龄更大的男生。更别提严慕文最近这段时间脚感特别好,在对练时总是处于上风,刚才的两个小时基本她都处于压制位。
一米九五的北方大高个难得的卡了声,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不服气?好像有点,他自诩是个跆拳道天才少年,又占着性别和年龄优势,和严慕文切磋时却屡屡失败。
但又没那么不服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每次基本功练习时,严慕文都是最认真的,虽然要反复重复同一个动作,枯燥又乏味,但她从没有过丝毫的懈怠……
“有事快说!”严慕文看了眼时间,不客气催促道。
两年下来,二人关系逐渐熟稔,加之褚杭又是肖可瑜的男朋友,接触愈发多。久而久之严慕文说话便不再那么客气。
褚杭:“……我想问问,你对跆拳道这行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非常突兀,就像路边收到的调查问卷上的内容。
严慕文有些奇怪,不过依旧认真回答:“我觉得这行蛮好。近年来想学跆拳道的人越来越多,行业好像也越来越繁荣昌盛了?”
褚杭:“既然这行这么蒸蒸日上,那你觉得毕业以后从事这个方向的工作怎么样?”
严慕文:……
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三天两头有人找她讨论未来人生规划。
莫非褚杭是方教练的说客?
严慕文:“方教练和你说了?我现在才大二,还没想过以后工作的事,还早得很。”
“不早,我下个月就要毕业了。”褚杭道,“我打算开一家跆拳道俱乐部,很多东西都在准备中,各种证也让托我爸托人帮忙办下来了。你要不要一起?”
严慕文愣怔一下,问:“你认真的?”
褚杭:“不能更真了,我这两年一直在实习,尝试过各种工作,但最后发现除了跆拳道,对其他任何工作都提不起兴趣。我就是为跆拳道而生的。”
最后一句话有些中二,和褚杭的气质不太相符,严慕文没忍住撤了下嘴角。
褚杭继续道:“按现在职场的卷度,正式后一周起码大半时间都在加班,只会比读书的时候更忙,到时候可能打跆拳道的时间都没有,你能甘心?反正我不甘心。说白了,我们这类人不适合从事别的工作,跆拳道才是终身归宿。”
“我本来考虑过要不要去当跆拳道教练,教练证都考好了。但后来想了想,与其当个打工人被奴隶主剥削,不如直接一鼓作气去创业,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到时候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顶头没人压着,多爽啊。”
自己当老板的确有好处,不用受人奴役,但创业初期会遭遇许多风险,别说前期投入容易泡汤,稍有不慎便甚至可能负债累累,就算俱乐部顺利地开了下去,中后期也需要负责人不断经营,压根没有褚杭说得那么舒服。
他的这番话,避重就轻,只说好的不说差的,堪比资本家的大饼,严慕文心里门清。
但严慕文依旧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大二上学期的学业就已经这么繁忙,她每周只能抽出一个半小时打打跆拳道放松,等她大三大四需要兼顾学业和实习时还能有时间兼顾爱好吗?更别提工作以后。
褚杭完美戳中了严慕文的痛点。
见她的神情略有松动,褚杭知道自己的长篇大论有了效果。
他笑了笑:“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
严慕文:“我考虑考虑。”
褚杭摊手:“那你快点考虑,好机会不等人,如果你考虑太久那我可能会找别人。”
严慕文丝毫不怕这种小学生式威胁,淡淡道:“那你直接去找别人吧,我不考虑了。”
褚杭:“……”
他还能从哪找来这么个又有天赋又热爱又知根知底的“别人”?
不过是些话术罢了。
严慕文:“认识这么久你也清楚我的性格,我不是脑袋一热就直接做决定的人。”
“……行,”褚杭道,“那你要考虑多久,我毕业前能不能给个准信?”
严慕文点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够用了。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严慕文始终思考着这件事,各种权衡。她发现不论选择哪条路都各有利弊,全看取舍。
思来想去,还是得问问熊昱舟的看法。
排除男朋友和发小的身份,小熊是她从小到大见过智商最高的人,重要又难抉择的事问他准没错。
打开微信,还没等点开置顶聊天框,褚杭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褚杭:【刚刚你是不是提到了方教练,还是我听错了?】
褚杭:【老方咋了?】
严黄子孙:【是提到了,方教练前段时间说我很适合当跆拳道教练,建议我日后从事这个方向。】
褚杭:【我就说。】
褚杭:【英雄所见略同。】
褚杭:【不过好端端的他让你当教练干嘛,惜才?】
严慕文思索两秒,开玩笑回复。
严黄子孙:【可能他也不想继续被奴隶主剥削,所以打算农奴翻身把歌唱,顺便把我给招揽了?】
看吧,这种话术她也会。
褚杭果然立马上钩。
褚杭:【……】
褚杭:【可别和我抢人吧……我去探探老方口风。】
聊天结束后,严慕文点开小熊头像,刚打开对话框编辑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去了。
明天晚上两人就要见面,这么重要的事还是面对面说比较好,文字很难说得明白。
……
第二天晚饭差不多吃好时,严慕文提起了这件事,熊昱舟立马放下筷子倾听。
她每次说话熊昱舟总是特别认真,身体微微前倾,双眸一眨不眨,似乎外界其他人和事均无足轻重,只有她是唯一的重要。
他的眼睛本就好看,又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很少有人能不分心。
严慕文常常说到一半又忘了刚讲到哪,说说停停好几次,最后让小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后才勉强交代完整件事。
“我说完了,你怎么看?”她问。
熊昱舟没有说话,挡住眼睛的手指动了动,无声询问是否需要继续挡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