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周那个也没成不是?”黄玫单手叉腰,语气尽量温柔,“我替你打听了,她那侄子还不到三十,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公务员。”
栗昭深吸一口气:“他既然这么好,怎么现在还单着?”
“你不也单着?”
黄玫翻她一个白眼:“我跟你刘阿姨说好了,明天下午,你们两个见一面,一起喝个咖啡,行吧?”
栗昭头发才吹到半干,“啪”的一下,拔掉了吹风机插头:“你都约好了,现在还来问我做什么?”
“那行,你明天记得去。”黄玫一锤定音。
目的达成,她也不再纠缠,交代一句:“鸡汤快点喝,凉了就喝不了了。”
临走前又顺走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
栗昭立刻喊住她:“你拿梁西檐衣服干嘛?”
“我帮他一起洗了,正好现在洗衣机滚着。”
“可别,”栗昭脸还木着,“这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手洗,别等会给他洗坏了。”
闻言,黄玫讪讪停住手,把衣服原模原样挂回去,又不忘叮嘱:“人微信我推给你了,明天下午,记清楚,别又像上回那样迟到了。”
栗昭不接话,黄玫也不当回事。
沉默着,“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这回是真走了。
栗昭恼火地盯着那扇静止的门,三秒后,扑通一下倒在床上。
第二天,栗昭是被明亮的天光晃醒的。昨晚窗帘没拉实,从缝隙里钻进来的一缕阳光半点不留情面,刚好落她眼皮上。
克制住起床气,栗昭摸过床头手机看一眼时间,饭点了。
她洗漱完换身衣服,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餐桌上果然是空的,半点口粮也没给她留。
爸妈都出门了,家里难得清静。栗昭对着窗外桂花树放了会空,想着下午的行程,她顿时头大。
相亲相亲,她这一年都不知道相了多少次亲了。
自从她二十六岁生日过完,她妈就突然迫切起来,好像生怕她多吃家里一粒米,急急忙忙要把她给泼出去。
知道的她是二十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四十五了。
栗昭抓抓头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趿拉着拖鞋转身,打算去冰箱找点吃的,手刚按上冰箱门,余光瞄到贴在门上的便利贴。
“我中午值班,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下碗面,别点外卖。”
当她三岁小孩呢。
栗昭“切”一声,刚要把纸扔垃圾桶里,发现背面还有字——
“下午早点去,再迟到我打断你的腿。”
“……”
行。
栗昭放下开冰箱的手,折回卧室,拿上梁西檐的衣服出门。
巷子外有家干洗店,她带着西装过去,到门口才发现歇业了,只好打开导航,步行去找另一家。
也不知是附近真没其他洗衣店,还是这导航真智障,沿街走了快二十分钟,腿都要走断了,才到另一个洗衣店。
那家店在街对面,隔了条马路,这会儿得等一个红绿灯才能穿过去。
栗昭把导航关了,数了会红灯时间,视线漫无目的地乱转,在瞥见某处时蓦地一愣,随即又转回去,定格。
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分钟后,栗昭打开手机拍了张照,然后把照片发给某人。
-
收到栗昭的消息时,梁西檐刚好在喝水,见她发了张图片,他脸上露出迷惑神情。
画面里,是一只表情呲牙咧嘴的、正在对着红绿灯杆撒尿的,比格犬。
他不明所以,一边拧瓶盖一边打字,还没发出去,手机又一震,窗口弹出来几条新消息。
盐炒栗子:「看我找到了什么。」
盐炒栗子:「我找到了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下面还配了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包。
梁西檐:“……”
第4章 秋(已替换
车里是惯常的安静,罗浩眼睛盯着前面路况,路过一家药店时,想起来公司财务部的苏莱最近一直在咳嗽。
他追苏莱有段时间了,琢磨着要不要去买点药献殷勤。不过顶头上司就在边上,他还是得先请示一下。
酝酿了会,罗浩慢慢转过头,接着就见副驾驶上的梁西檐沉着脸,那表情活像谁惹了他一样。
这不对吧,刚不是才拿下一个大项目吗?
罗浩吞了吞口水,心想还是算了,他正准备收回视线,梁西檐却冷不丁看过来:“有事?”
“没……”顿了下,罗浩还是说,“我想去药店买点感冒药。”
梁西檐语气平静:“你去。”
闻言,罗浩把车靠边停好,忙不迭去了。
时值金秋,路两旁树木繁茂,枝叶筛落一片斑驳光影,铺陈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微微有些晃眼。
梁西檐眯眼看着栗昭发来的那条狗,片刻后,莫名笑了。
他打字:「是吗,那你该去医院看看了。」
她看起来很闲,几乎是秒回。
盐炒栗子:「我视力5.2呢!」
盐炒栗子:「你们俩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盐炒栗子:「它是小比,那你岂不就是大比。」
梁西檐太阳穴青筋直跳,唇角扯出一点不太明显的弧度。
她得寸进尺。
盐炒栗子:「是不是啊,大比?」
梁西檐按了按额头,耐着性子回她。
梁西檐:「你该去医院看的不是眼神。」
梁西檐:「而是脑子。」
没一会,罗浩买完药过来了,他拉开驾驶座的门,下意识去看梁西檐,见他这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他开始有点困惑了。
这阴晴不定的,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
这时,梁西檐从手机屏分出点注意力给他:“买好了?”
“啊,对。”罗浩回过神。
车子重新行驶,上了高架桥,视野蓦地开阔起来。
就这一会儿功夫,对话框已经刷屏了。
盐炒栗子:「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盐炒栗子:「是不是玩不起?」
大约是见他没回,过了会,她又提起别的话题。
盐炒栗子:「你这衣服金子是做的吗?」
盐炒栗子:「干洗店居然不收。」
盐炒栗子:「老板娘说怕给你洗坏了。」
梁西檐:「不用你操心这个。」
梁西檐:「直接拿来给我就行。」
盐炒栗子:「那我过两天给你送过去?」
梁西檐:「我下午去你家拿。」
盐炒栗子:「下午不行,下午我没空。」
没空?
梁西檐:「又加班?」
她这次回的慢了,过了几分钟才弹出来消息。
盐炒栗子:「相亲。」
他皱眉。
梁西檐:「不是才相过?」
盐炒栗子:「不是没成?」
看见这话,梁西檐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想问她这亲一定要相出个结果吗,可一句话打完,又觉没立场,沉默片刻后,全都删掉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梁西檐才发现窗外倒退的街景静止了,而罗浩正眼都不眨一下地瞧着他。
他心不在焉地睇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开你的车。”
“那个,老大。”罗浩在他旁边小声提醒,“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他这才敛神,推开门下车,抬脚往公司去。
梁西檐所在的公司铭越位于这幢大楼的顶层,等电梯的间隙,他在一楼大厅遇到了无所事事的江樾。
他没穿西装,一身的休闲,脚上还踩着双运动鞋,看着不像是来加班的,而是来打高尔夫的。
见到彼此,江樾先打招呼,嘴巴笑咧开:“哟,梁总,这大周末的,您又加班啊?”
梁西檐实在没心情理他,电梯刚好在这时候来了,他直接越过江樾抬脚进去。
江樾早就习惯他的冷漠,这会儿也不怎么在乎,嬉皮笑脸地跟上去:“哎呦我们梁总,不愧是铭越最年轻的合伙人,为了公司业绩日理万机,这份职业精神感天动地啊!”
梁西檐情绪很淡:“你很闲?”
“这里是公司。”他闲闲地讽一句,“不是你家楼下菜市场。”
“不好意思。”江樾纠正他,“我家楼下没有菜市场。”
梁西檐懒得搭腔,松了松领结。
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出来,前台姑娘不知在开什么小差,听到动静一下弹起来,惊弓之鸟般,但看清来人后,很快又松懈下来。
“学长,今天又加班吗?”
梁西檐淡淡“嗯”了声。
江樾后脚也踏进来,跟人姑娘面前也没个正形:“哎小林,我俩一起进来的,你眼里怎么就只有他,我呢?”
小林忍不住笑:“江总好。”
“你这称呼不对吧,喊他学长,喊我江总,咱俩关系有这么生疏?还是你——”
见他越说越不靠谱,梁西檐回头打断他:“你还不走?”
“走,走!”江樾笑得见牙不见眼,几步追上去,“瞧你这样,一天到晚扑克脸,你说咱公司那些小姑娘都看上你什么了?”
“少胡说两句。”
“行行,我胡说。”
真够没劲的,就连山上的和尚都没他清心寡欲,这活着有什么意思?指不定以后老婆都要跟人跑了。
哦,会不会有老婆都是个问题。
思及此,江樾忽然想起昨晚那姑娘,搁后面“哎”了一声。
他追上去,“你跟昨晚那小姐姐聊得怎么样,有情况没?”
梁西檐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小姐姐是指栗昭。
他不咸不淡地觑他:“没情况。”
“你可是真是暴殄天物。”江樾摇摇头。
似乎是又想起昨天酒吧里的情景,他摸摸下巴,笑得很贼:“哎,你既然不感兴趣,那可以把她微信推我啊,我感兴趣。”
见梁西檐没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再接再厉:“成不成?”
可梁西檐不理他了,进了办公室后把门一关,将他的聒噪彻底隔绝在外。
-
栗昭和人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但因为黄女士再三叮嘱不能迟到,她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坐在咖啡厅里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预定的位置在咖啡厅正中间,挨着过道,旁边时不时有人经过,来来往往的,没消停过。
手机里的贪吃蛇越吃越大,栗昭操控着它小心躲避障碍物,正玩到关键时候,结果一个小孩突然冲过来,不小心撞她桌角上,栗昭懵了片刻,屏幕里的大蛇也“啪叽”一下撞墙死了。
栗昭从游戏里抽神看一眼时间,三点半了,人还没影。
她咂咂嘴,又开了局新的。
快到四点时,栗昭游戏也玩腻了,打开微信给那人发了条消息,拎上包准备走人,刚起身,一张国字脸郝然出现在她面前。
栗昭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下,只觉得他和照片上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同一个人,可似乎又有些神似,她略微迟疑地问:“蒋珩?”
男人立即点头:“是是,是我。不好意思啊,记错时间了。”
他挠挠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栗昭脸上笑容有些生硬,见他已经一屁股坐下,只好跟着落座。
他们坐下没几分钟,就有服务员过来招呼,蒋珩点了杯摩卡,菜单递给栗昭之前,他手忽然顿住。
“哦,你都喝上了啊?”
听他这话,栗昭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蒋珩便直接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小姐姐似乎觉得尴尬,接过菜单时眼角抽了抽,转而用眼神询问栗昭的意见。
栗昭面前的咖啡已经见底,其实她这会儿不怎么喝得下了,但见蒋珩这理所当然“我说了算”的姿态,实在不怎么想惯着他,于是对服务员说:“生椰拿铁,谢谢。”
话音刚落——
“喝这么多?”蒋珩面露惊讶,自以为幽默地损她,“你想胖成猪啊?”
栗昭:“……”
算了,这口气她忍了。
刚想好心提醒,又听他说:“那可不行啊,我和我妈都喜欢瘦点的。”
栗昭:“……???”
她答应今天这趟就是个错误,真是信了黄女士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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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西檐没想到会在咖啡厅撞上栗昭。
这家店空间不小,人也多,但他刚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十二点钟方向,她正襟危坐的背影。
她很少坐姿这么端正,只有在如坐针毡时,才会僵成一根木头。
梁西檐扬了扬眉,想起她今天有相亲,视线越过她,落到她对面的男人身上。
看清那个人的脸后,他不由抬了抬眉。
这模样,黄婶对她这个只认脸女儿还真是半点也不了解。
“哎,跟你说话,你听见没?”见他一直不搭腔,江樾胳膊拐了他一下。
梁西檐回神:“说什么了?”
“我说,”江樾都无奈了,“听罗浩说,奥星那块地你拿下了?”
“是有这么回事。”
“真的啊?程梦云那老太太竟然肯?”
“资金链都要断了,不肯又有什么办法?”
他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只眼底藏了些不易察觉的轻狂。
“靠,我去那么多次她都不愿意,怎么你一去就肯了?”江樾就不懂了,稀奇道,“该不会是你用了什么美男计吧?”
梁西檐哼笑一声,懒得和他扯。
“早知道当初就不劝你回国了,”江樾笑着挤兑他,“我的墙角你也撬。”
江樾和梁西檐是大学同学,大三那年梁西檐留学英国,之后就留在了英国,一待五六年。年初江樾再三游说,才说服这尊大佛回国,同他一起进铭越共事。
奥星这项目本来是江樾的,但奥星那董事程梦云实在太犟了,说什么也不肯卖了城西那块地,他实在没办法了,才把这项目给了梁西檐。
本来是想着坐等看戏,可没想到这还没几天,梁西檐就把他怎么都啃不下的大肥肉吃了,江樾现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真疼啊。
这会儿正说得起劲,看梁西檐又心不在焉,他眉毛拧起来。
“看什么呢你?”
顺着他的视线,江樾也跟着看过去,就瞧见一国字脸男的。
“怎么,认识啊?”
梁西檐收回目光,冷淡地开口:“不认识。”
两人说着话,来了个服务员给他们点单。
江樾点了杯黑咖,轮到梁西檐,他心思又不知跑哪去了。
“哎,人问你喝点什么?又弄啥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