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煋:“对了,你这段时间是跑哪条航线了,我去淘金回来后,就没看到你。”
“是汪会长手下的货船,到美国运橄榄油,本来我不想去的,但汪会长亲自开口,说手底下缺人,我只能接下了。”
连煋自然知道汪赏,她以前和这位老太关系密切,但信息太多,一时半会儿捋不清,只能先放弃想这些。
连煋和乔纪年临时买了一艘杂散货船,以去菲律宾运输坚果和椰子为由,成功获得了出海许可证。
连煋只和姥姥,还有尤舒做简单告别。
晚上,就开车带连烬前往港口,乔纪年已经提前上了船,登记好了手续,正在码头上等姐弟俩。
商曜的直觉敏锐,隐约猜到连煋要离开,背着包堵在半路等她,连烬开车很快,差点把他撞飞,
商曜逼停了车,跑过来拉车门,“元元,带我走,求你了,我要和你一起走。”
“我是去给你找医生,你跟着我干嘛,快回家去!”连煋大声骂道。
“连煋,我求你了,我想和你一起走,你别再丢下我了。”
本来天气预报显示无雨,这会儿骤然雨滴飘落,一滴滴落在商曜脸上,他最近压力挺大,瘦了不少,这被雨打湿,看起来更憔悴。
“算了,上来!”连煋推开车门。
商曜上了车,和她坐在后座,抬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将背包摘下,抱在身前。
连煋道:“正好,我的船上缺个厨子,你去了就负责做饭,别想着当大少爷,不然我把你扔海里喂鱼。”
“我都听你的,我爱你。”他牙关打颤,沙哑回话。
来到码头,乔纪年打着手电在等他们,看到商曜也来了,不由得皱眉:“怎么还带上他了?”
“反正人手不够,把他带上,到了菲律宾后,让他和连烬一块儿回来。”连煋把车上的几个大包都搬下,又问,“怎么还下雨了,应该没有风吧?”
“就是点小雨,不影响的,我们快点。”乔纪年先跳到了前甲板,往锚链舱去了,“快上船吧,我先去收锚。”
连煋扭头看还站在水泥坝上的连烬和商曜,“愣着干嘛,赶紧下去,我在这里扔东西,你们在底下接应我。”
雨滴愈发密集,三人都全部淋湿了。
连烬和商曜都没正经儿干过跑船的活儿,生怕会惹连煋生气,对她言听计从,纷纷跳到了船上。
连煋把几个防水背包往甲板上扔,“送到船舱里去,快点!”
随后,又去打开车的后备箱,先后提出四个物资包,往船上扔,海浪突然涌来,连烬和商曜在船上没防备,被荡得栽倒在甲板上。
浪花还不断打来,连煋在水泥坝上喊道:“把挡水板升起来,开关在船壁右侧那个红色摇臂上,往左边摇就行,别让水进到船里。”
连烬找到甲板壁上的摇臂,不熟练,这会儿又是晚上,还下着雨,怎么都没能把挡水板升起来。
“我就说不该带你们两个来,全都是废物!就会拖累我,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当是来玩吗,废物,全都是废物!”
连煋急着要离港,这会儿也起了脾气,连烬和商曜都没有海员证,算起来,是偷偷带他们出海的,得赶紧离开,不然港口的巡查员可能会来检查。
她把最后两个物资包丢到甲板上,自己也跳进去,一把推开连烬,自己去升起挡水板,嘴里还不停骂人。
乔纪年在船舱里,听到连煋把连烬和商曜当狗一样骂,出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可以走了!”连煋脱下完全湿透的外衣,擦了一把脸,“你去开船,我把缆绳解开。”
“好。”乔纪年又回了船舱。
“在这里干站着干嘛,淋雨好玩吗,滚里头去!”连煋又骂道。
连烬和商曜提起物资包,往船舱里搬。
连煋站到甲板最前方,心急地解着固定在水泥坝上的缆绳扣。
突然,密集雨幕之下,一道亮白的手电光照在她身上,她抬起头,看到是邵淮,他还穿着西装,刚从车上下来,头发全湿了,雨水顺着下颌往下淌。
他站在坝上看着她,又蹲下,手往下伸,握住她的手腕。
“我得走了!”连煋在雨中喊道,脸上布满了雨水,她说话时,眼睛眨得很快,减缓雨珠滴入眼里的酸涩。
“连煋,我以为我这次会幸福得久一点儿。”他缓缓放开了连煋的手。
抬眼看去,看到商曜和连烬也从船舱出来了,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何总不在她的选择当中。
第70章
连烬拿着手电, 往连煋这边照,“姐,乔纪年问缆绳收好了没?”
连煋快速收回绳子, 折了折, 丢到甲板上,“好了, 让他开船吧。”
“好。”
很快,沉闷嗡响从船底传来,发动机启动了, 螺旋桨搅乱平静的海水,船体逐渐驶离。
连煋一直站在甲板上和邵淮对视,挥手对他大喊, “邵淮,如果盛启廷找你了,你记得帮我还钱, 等我这次出海回来, 赚到大钱了, 我就还你!”
邵淮站在岸上一动不动, 微微点头, 什么也没说, 就这么看着她, 直到货船远去了,船上航向灯的光圈一点点变小, 变弱。
商曜找了件雨衣过来, 往连煋头上罩, “回船舱里吧,别淋感冒了。”
连煋板着脸, 低头往船舱里走。
连烬打开行李箱,找出干净的衣服给她,“姐,先把衣服换了吧。”
邵淮突然而来的送别,让连煋心里不好受,接过连烬给的衣服,到另一个舱房去换衣服,很快,披着湿漉漉的衣服出来,她脾气还没消,看到这两人就来气。
“这么大个人了,还什么都不会,死皮赖脸跟我出来,就会给我添麻烦。”
连烬面色轻松,并不觉得连煋是在骂他,连煋自己决定带他出来的,可不是他厚着脸死缠烂打,死皮赖脸跟着出来的,只有商曜。
商曜一声不吭,没反驳,也没装可怜,低头乖乖听训。
船驶入了既定的航线,乔纪年设置好自动驾驶模式,回到会议舱,看到连煋坐在椅子上擦头发,连烬和商曜也都湿透了,衣角裤腿还在往下滴水。
舱内气压沉闷,似黑云聚绕,三个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好。
乔纪年走到连煋身旁,清亮地笑了一声,打破窒闷的气氛,“哟,怎么了这是,刚开航就吵架,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走呢,可不能闹矛盾。”
“没事。”连煋起身,走到一旁的物资包前,打开物资进行分类。
乔纪年斜睨连烬和商曜,“拿好你们的包,我带你们去看房间。”
连烬和商曜各自提起地上的背包。
这是一艘适合十六名海员出行的小货船,里头的住宿舱都是按照十六人的标配,现在他们只有四人,房间绰绰有余。
乔纪年带他们到住宿舱区,“房间多,可以住单人间,这对门的两间,你们一人一间,自己选吧。”
他又分别看着两人:“换好衣服后,十峮1⑤2②7五二八①去刚才那个会议舱找我,连烬,你打扫一下卫生,把舱内进来的水都拖干净,商曜,我会带你去熟悉厨房的环境,以后你来做饭。”
两人都没说话,乔纪年又道:“难道连煋跟你们说,是带你们来度假的?”
连烬这才回话,“我知道了。”
两人各自进了房间,乔纪年重返会议舱,连煋还蹲在地上整理物资。
他蹲到连煋面前,和她一起收拾东西,凑头看她的脸,笑道:“至于这么气吗,他们第一次出海,都是新手,什么都不会,这不挺正常吗,教一教就好了。”
“我没气。”
“还说没气,脸都成苦瓜了。”乔纪年眼波柔和,还在盯着她,“我以前第一次和你出海,犯的错也不少,你那时候也没骂我啊。”
连煋闷声干活儿,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气他俩,我是气邵淮。”
“邵淮?邵淮也上船了?”乔纪年愕然,左顾右盼。
“没,他只是过来送我了,站在岸上,没下来。”连煋用烦躁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天天就知道来找我,烦死了。”
乔纪年把物资包里的干菜都分出来,装进另外的塑料袋,“怪不得,刚我在船舱里,听到你喊什么记得帮我还钱,原来是对邵淮说的啊。”
“嗯。”连煋简单应了一声。
乔纪年利落干着手里的活儿,又道:“连煋,你是不是对邵淮的要求高了点,其实他已经很听你的话了,他只是来送你,又没坏你的事,有必要生气吗,还是说......”
他别有意味地停住,歪头凝视连煋脸上的变化。
“嗯?”连煋抬起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还是说,其实你是对他失望?”
连煋加重了语气,“就是失望,大晚上的还来找我,烦死了。”
乔纪年笑了笑,“你是失望他不听话,还是失望他太听话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也开始装深沉了?”
乔纪年嘴角笑容如湖面泛波,趣意浓郁,“如果他和商曜一样,死缠烂打要上船,你到底是开心呢,还是会发火?”
“肯定会发火啊,不事先和我报备,就自作主张,这样的人,谁敢喜欢?”
乔纪年:“商曜不就是这样吗,看你多喜欢他啊。”
“我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他心理变态,我可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商曜和连烬分别换好衣服出来了,连烬自觉地听从乔纪年的吩咐,拿起一旁的拖把,默默拖地板上的水渍。
商曜走到连煋身旁,手足无措地问:“那个,我要干嘛?”
乔纪年拎起手中的食品袋,又指向角落的一袋大米,“你把那袋大米带上,我带你去厨房。”
商曜去扛起大米,跟在乔纪年身后,去了厨房。
这是专业的远洋货船,设备齐全,厨房配置完善,有两个大冰箱,旁侧还连接着一间冷藏库,里面堆放了很多塑料周转框,框里满满当当都是些可以长期保存的菜类,大白菜、洋葱、土豆、冬瓜、萝卜、山药......
“你应该会做饭吧?”乔纪年转头看他。
“会的,肯定会。”
乔纪年指向冷藏库,“这些东西是我今早刚买的,大概够我们吃一个月。你作为船上的厨子,除了负责所有船员的伙食之外,对厨房所有的物资要很熟悉,菜烂了,不够了,你都要做好记录,然后和船长报备,是否需要补充物资。”
他又回眸看商曜,“可不能让我们大家饿肚子,不然就麻烦了。”
“船长是谁?”商曜问。
“我和连煋,你和谁报备都可以。”
“明白了。”
乔纪年又带他看了厨房的生火设备,船上的用电都是靠轮机室的发电机来供给,为了节约用电,也为了保证断电时,伙食能够正常供应,厨房都是靠烧煤做饭。
“好了,你弄点面条给大家吃宵夜吧,忙活这大半天,也都饿了。”乔纪年交代道。
“好好好,我明白了。”商曜撸起袖子,开始洗菜,极力证明自己。
乔纪年走到厨房门口,指着镶嵌在墙上的呼叫机,“这里有个呼叫机,按下红色按钮就能直接呼叫我和连煋的对讲机,有事情记得叫我。”
“知道。”
乔纪年回到会议舱,连煋还在收拾东西,连烬不在了,他顺着门口看过去,外面云歇雨收,连烬形单影只在拖地。
“不生气了?”乔纪年问道。
“我本来就没生气。”
两人配合默契地分类物资,又一起到轮机室做检查。
轮机室每天都要检查,按正常情况,应该有一个轮机员在这里值班的,但连煋和乔纪年经验丰富,两人合作分工就能干好这些活儿。
回到驾驶舱,所有仪器都在正常运行,电子海图的屏幕烁光点点。
乔纪年在驾驶舱放置了两张行军床,人手不够,夜里驾驶舱得有人守着,接下来,他和连煋都要睡在驾驶舱,轮流守夜。
虽然是简易的行军床,但乔纪年铺上了很厚的毛毯和羽绒被,枕头也很大,躺下去像被一个温暖软厚的茧洞包裹,非常舒服。
连煋坐在床边,摸了摸被子,“挺不错,比我上次去淘金时,条件好多了。”
“你去淘金赚了多少钱?”乔纪年也坐在自己的床上,随口问道。
连煋神秘兮兮不愿透露,故意装穷,“赚不到,这年头,钱可真难挣,我出去一趟,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你要挣钱还不容易,邵淮这三年应该是回血了,再去割他一波不就行了。”他开玩笑着说。
连煋瞪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乔纪年说的是实话,要一下子搞大钱,只能从邵淮身上出。
“我是问他借钱,不是坑他。我在做一个伟大的冒险,一个一本万利的投资,等我成功过了,就能腰缠万贯,以后拿钱砸死你们。”
“什么样的冒险?”
连煋半靠着床,透过前方瞭望窗,目光平静看向远方,“暂时不能说,总之呢,富贵险中求,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干,我就带你发财。”
“肯定跟着你啊,当初就是你带我上了贼船。”乔纪年也学她慵懒的姿势,一同看向透过钢质玻璃遥望外头黝黑的海面,“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当海员。”
“你还不好好感谢我,我可是你的人生导师。”
乔纪年想了很久,又问:“连煋,你真的全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