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上来火锅底料和涮品,等锅煮沸,陈西瑞下了一盘羊肉。
室内热气腾腾,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陈西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告诉小艾,人生没有捷径可走,可是见证了这姑娘一路走来的艰辛,理应对她多一些体谅。
“这个高钙羊肉带脆骨,挺好吃的。”陈西瑞半天憋了这么句话,显得十分突兀。
艾冉捞起一片,尝了尝,浑浑沌沌道:“是挺好吃的。”
这顿饭不欢而散,点的菜品几乎没怎么动,陈西瑞跟艾冉告别后,独自走进街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和啤酒,坐到就餐的吧台那儿,视线无聚焦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成老友。
歌词里唱得真扎心啊。
九点多,夜幕下的霓虹掩映交错,将北市的浮华与喧嚣展现得淋漓尽致,陈西瑞挎上包,落落寡欢地回到观澜公馆。
周姨给她留了灯,她进门的动静也引得女人从客卧走出来,“回来了啊,今天加班的吗?”
“不是,朋友约我吃饭的。”
“原来是这样。”周姨指指主卧,将声音压低了几度,“以为你在家呢,傅先生今天回来得挺早。”
陈西瑞一拍脑袋,暗自检讨,什么破记性,忘跟人说了。
主卧内,傅宴钦靠着床在看书,见她进来,察觉到情绪不对,把书放到一旁,摘了眼镜问她:“怎么丧着张脸?”
陈西瑞摇了摇头:“没事儿,上班有点累。”没像以前那样跟男人贴贴蹭蹭,拿了睡衣就进了卫生间。
她吹干头发出来,钻进被窝直接就躺下了,傅宴钦闻到了浅淡的酒气,目光凝着她,大掌在她腰身游移摩挲,嗓音又哑又沉,有几分求欢的意味:“是不是挨欺负了?”
陈西瑞皱眉:“你别乱猜了,我就是每个月都有一两天情绪低落。”
“以前怎么没这毛病。”力道时而重,时而轻,惹得女人嘤咛了两声,眸光潋滟地望着他,“别弄了好不好,我今天想睡觉。”
“行,依你。”这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傅宴钦把他那侧的护眼灯给关了,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翌日上班,陈西瑞没顾得上小艾这事,他们组的一个昏迷病人住院大半月无人管,患者婚姻状态是离异,有一儿子未成年,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他们联系家属多次,电话被拉黑,微信被拉黑,这人算上检查费治疗费和药费,前后花了将近三万,现在钱无处追溯,只能算到倒霉蛋医生头上。
病人是他们组的朱医生收进来的,陈西瑞很喜欢这位知心大姐姐,人美心善,许多人都拿规培上当免费苦力,朱老师温温柔柔地教了她很多临床技能。
科里已经报警,正好陈西瑞这天下夜班,主任就让她跟着民警跑一趟居委会。
走之前,她跟朱医生说:“朱老师,我先去找他们居委会谈谈,有情况再跟你说。放心吧,我肯定能把钱给要回来。”
老张陪着陈西瑞跑东跑西,一问欠款还不到两万,就说:“没多少钱,让傅先生垫着吧。”
陈西瑞执拗道:“一码归一码,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张真心觉得这姑娘有点死心眼,往难听了说,就是不知变通,“我是怕你累到,为了这么点钱,不值当。”
“不累,要到钱我就开心了。”
开车的民警说:“别抱太大期望,这种事儿我们见多了,基本是不了了之,我们也拿这些人没办法。”
找到居委会,三方坐下来谈话,居委会的意思是:让他儿子写一封自愿放弃财产继承的保证书,后续治疗就由政府管。
问题是这儿子不肯写,孩子也很可怜,认准了他妈的话:“我妈不让我签任何字。”
说白了,这对母子就是不想救人,又想要房子。
陈西瑞心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道理是没错,但好歹也给前夫留条活路吧,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该摊在朱老师头上。
老张看在眼里,给傅宴钦打去电话,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一遍,言外之意想让他把这钱给填上,省得陈西瑞东奔西走。
傅宴钦什么都没说,也没主动去填补这笔钱。
这小姑娘的性子就是如此,她想干什么事儿,总要试一试才肯罢休。
后来陈西瑞又报了两次警,那派出所的民警被她磨得没招,警车呼啦呼啦开到居委会,居委会没办法,先交了一笔钱,打到医院账户上,后续准备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十二月的天,陈西瑞满头是汗,蹲在路边喝一瓶矿泉水。
民警也折腾得够呛:“你这姑娘真有毅力。”
陈西瑞站起来,笑着冲人鞠了鞠躬:“这几天麻烦您了。”抬头扫了眼街边的餐馆,“正好到饭点了,我请您吃个饭吧。”
“不用,我回去吃食堂。”
“您别客气,随便点,回头我找我们主任报销。”
坐在苍蝇小馆里,陈西瑞给人家小警官点了一大碗牛肉面和一盘羊肉串,她自己没什么食欲,只要了一小碗打卤面。
“你还真是拼命三郎,工作几年了?”
“我还在上学呢。”陈西瑞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赵警官,咱俩加个微信吧。”
民警扫码加上,开玩笑道:“你这微信一般人真不敢加,就怕被你夺命连环call。”
陈西瑞嘻嘻笑了笑:“下次我换个人call,保证不骚扰你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西瑞随手刷了刷朋友圈,好巧不巧就刷到了小艾凌晨两点更新的一条状态。
入境两张图片,安眠药和红酒。
陈西瑞无声看着,不自禁叹了口气,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谁让我怜香惜玉呢。
晚上,陈西瑞在书房写论文,始终静不下心来,傅宴钦在一旁打电话,电话挂断,她看着男人打开笔记本,回复工作上的邮件。
等了一会儿,没有结束的趋势,陈西瑞犹豫了好久,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傅宴钦单手圈住了她,另只手仍在操控鼠标。
陈西瑞轻声道:“你前几天不是问怎么了吗,其实我没怎么,是我朋友遇到点事儿,她想让我帮帮忙,可我也不认识什么人,我…我就想着你能不能帮帮她?”
傅宴钦视线盯着屏幕,没当回事:“这次又是帮你哪个男发小?”
“不是男发小,你认识的,是小艾。”
“她也以泪洗面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心情很差。这次可不是帮男人哦,是帮女孩子。”陈西瑞讨喜地笑了笑,“最近走路上遇到公狗,我都躲得远远的,时刻谨记我是个有主儿的女人。”
傅宴钦松开了圈住她的手,边回复邮件,边不咸不淡地说:“你家穷亲戚是真多,全趴在你身上吸血了。”
陈西瑞腰板直挺挺的立着,虽是坐在男人大腿上,可不见半分旖旎,“瞎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嘛。帮了我朋友,就等于帮了我,最后的受益方不还是咱们家,不亏的。”
傅宴钦摘了眼镜,懒散地瞧着她,话里有话:“看你表现。”
疯狂的纵情之后,陈西瑞贴上去亲了亲他:“谢谢傅哥哥,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肯定不给你添麻烦了。”趴在男人胸口,她又问,“我给你妈妈买的按摩仪,她有没有用啊?”
傅宴钦没回,架不住女人急切询问,哄了句:“用了,使不惯。”
“管他呢,心意到了就行,整太高端了你妈还以为是花的你的钱呢。”
傅宴钦闭着眼睛吻她,两人搂着亲了好一会儿,那股欲望卷土重来,大有攻城之势,他睁开了眼,鼻息充盈着属于女人的味道。
陈西瑞困极地缩成一团,脸上还残留着没有褪去的红-潮,傅宴钦喉结重重滚动,使劲揉了她一下,到底没忍心再折腾这具小身板,翻身下床走去卫生间,自己动手解决了。
第43章 耍弄
接到艾冉电话的时候, 陈西瑞就知道事情成了。
“西瑞,这次太谢谢你了,我们老板想请傅先生吃顿饭, 不知道他方不方便?”
“我回去问问。”
陈西瑞没抱多大期望, 早上起来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男人应承了下来,她微愣,问他为什么要去。
傅宴钦冲掉脸上的剃须沫,拿了条毛巾擦去水渍,从镜子里看她:“不是你让我去的吗。”
“我让你去你就去啊。”陈西瑞心里甜滋滋的,语气捏了几分傲娇,“你怎么这么听话。”
傅宴钦扔了毛巾转过身, 拦住她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大掌慢慢下移,抚上她臀线,低头轻语:“床上乖点, 你要什么我没应过。”
陈西瑞受不了这人讲话的尺度, 脸颊稍稍发烫,仰头回呛了句:“那我让你跟我结婚, 你应不应?”
这话绝不是心血来潮, 她有好几位女同学,已经跟男朋友互相见过家长,甚至有些已经商量着毕业结婚的事儿了。
她现在是研二,再有一年多就毕业, 时间过起来, 弹指一挥间,眼瞅着就要进入人生的新阶段, 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傅宴钦忽然一顿,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而后笑了笑:“你才多大啊就这么恨嫁。”
“过完年我就二十四了,我这年纪搁古代,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男人松开他,去衣帽间换了套跑步装备,出门晨跑去了,话题没有延伸得下去。
对于陈西瑞来说,主动提出想要结婚的诉求,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两人的阶级差距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同样的话,换汤不换药地再提一遍,难免会生出爱慕虚荣的嫌疑。
饭局那天,陈西瑞花了半个多小时打扮自己,上半身西装毛呢外套,下半身复古格子长裙,刘海梳下来,戴一顶棕色贝雷帽,整个人显得青春活力。
傅宴钦煞风景地问了她两次:“真不冷?”
“真的不冷。”她嘴硬了两次。
瞿凯麟订的是里顿酒店的中餐,京城里头的这些二代们口味极其刁钻,先前同他们吃过几次饭,对这家店的评价都很高。
这家的中餐厅入围了黑珍珠榜单,想来符合大众口味,又是他们傅家的产业,也算借机恭维一把。
走进二楼的“里阁”包厢,橙黄色调打底,真火壁炉作景,有一种小资的别致,陈西瑞脱下外套和帽子,递给服务生。
瞿凯麟起身恭迎,目光在陈西瑞身上若有似无地打量,这姑娘乍看好像没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还能淌进这种圈子里来,压着疑惑开口:“这位是?”
傅宴与之握手,淡声:“我女朋友。”
如此官方的称呼真是头一次听,见识过二代们如何在公开场合把女人当物品玩弄,这会儿摇身一变,扮起正人君子,还真不习惯。
瞿凯麟短暂的失神后,看着陈西瑞,笑得一脸谄媚:“您贵姓?”
陈西瑞已经在家练习过多遍,讲话中气要足,要拿出汇报ppt的自信来,千万不能给男朋友丢脸,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免贵姓陈。”
瞿凯麟给她倒水,老谋深算的眼睛里写满了探究:“陈小姐是搞艺术的吧,气质真好。”
陈西瑞听得神清气爽,笑了笑:“勉强算艺术吧,生命的艺术。”
“听上去非常宏观,非常伟大,咱俩也算半拉同道中人,我平时也喜欢看点文艺片什么的。开娱乐公司之前呢,我在沪市开过一家个人的艺术工作室,不过是玩票性质,开着玩玩。”
陈西瑞一头雾水:“我不爱看文艺片,我一看文艺片就犯困。”
瞿凯麟微笑:“那您喜欢看什么?”
“我喜欢看烧脑悬疑片,或者谍战片。”
“哦,烧脑的艺术,所以您是?”
“我在医院上班。”
“……”瞿凯麟稍愣,转而又笑,“确实是生命的艺术。”
傅宴钦听得笑起来,这俩的聊天内容都快歪到太姥姥家了,最后关头居然还能拉回来,不容易。
他点开微信,给女人发了条信息:【你逗人玩呢。】
陈西瑞看见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弹出条消息来,冲瞿凯麟抱歉一笑:“我回个消息。”
点开来,用余光瞥着傅宴钦,这人靠着椅背,挺悠闲地喝了两口茶。
【他夸我有艺术家的气质。[憨笑]】
傅宴钦侧目看她一眼,收回眼神,不动声色地打字:【随便听听,别当真。】
siri:【[拳头硬了]】
艾冉不请自来,倚到陈西瑞旁边,同她表现得分外热络,仿佛两人前阵子的隔阂已然不存在。
陈西瑞并不反感,也乐意配合,一人千面,哪有人处处完美,有点小瑕疵多正常啊,况且人脉资源不就是拿来用的,她以前急功近利的时候,还经常给人送牛奶呢。
“你是怎么认识的陈小姐?”瞿凯麟和颜悦色地问艾冉。
艾冉笑说:“我和西瑞是老乡,也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
陈西瑞跟着笑了笑:“我们都是江州的。”
瞿凯麟顺势说起他去江州出差游玩的经历,在哪里看过海,去哪里爬过山,说得头头是道,接着就夸赞江州果然是一个出美女的风水宝地。
“哈哈,您过奖。”陈西瑞道。
有电话打进来,傅宴钦看一眼来电,跟陈西瑞耳语道:“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