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而蜡黄的脸,幽深空洞的眼眸,油腻腻的头发,还有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魔药的味道……我几乎要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斯内普时他是什么模样了。
他还是没有理会我,哪怕我打量他的目光可以称得上肆无忌惮了。
“朔月之夜快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哪怕是面对莉莉也没带着多少温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这句简短的话语中我似乎感受到了某种苦苦压抑的期盼与恐惧。
“天呐,西弗勒斯,你这是……”莉莉扶着腰惊呼道,“你不该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哪怕是为了让西里斯回来!我们都知道了他还在,现在的情况反倒是你的解药奏效的一种表现!”
“我也希望我可以做到。”斯内普勉强挤出了一个苦笑,面对莉莉,他的态度到底软化了一些,“按照薇尔的说法,再过十多天你肚子里的小牡鹿就该出生了,布莱克实在不该留在这里,我们并不确定这个朔月之夜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我顾不上惊讶斯内普面对即将生下哈利的莉莉时的平和,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心直口快的詹姆打断了。
“可是斯内普,我们没办法确定现在的西里斯在朔月之夜时能够认清的亲近之人会不会发生变化,据我所知,三十七岁的小天狼星跟你可是水火不容,而我和他的关系,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相当亲近。”
虽然我也知道詹姆说的是实话,而且他大概还有一部分为斯内普着想的心思,但是……尖头叉子,有些话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尤其对象还是鼻涕精这种别扭的家伙,哪怕现在这个不如我认识的那个心理扭曲,但或许也会把你的话当成一种炫耀。
莉莉大概和我想到了一起,十分干脆地在詹姆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帮他解释道:“西弗勒斯,你知道詹姆的性格,但他说的情况……我们的确不知道……”
出乎我意料的是,斯内普并没有对叉子的话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詹姆身上,但又马上挪开了。
他继续用那种冰冷而平静的声音说道:“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还在那具身体里,你们的担忧并不会成真,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再次用药依然是一次冒险的尝试,而我才是能够且应该对他负起责任的那个人。”
他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詹姆和莉莉自然也没有了阻拦的理由,只是再三要求他必须让其他人陪同,以免推测失误在我失去理智之后疯狂地攻击斯内普。
斯内普没有拒绝,而我也在这次对话后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斯内普依然一言不发,我知道这个时候惹他厌烦或许不是件好事,但原谅我的好奇心,我实在是忍不住。
“这个世界的我和你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其他人似乎都不清楚。”
斯内普向我投来了一个奇怪的眼神,他沉默了很久,在我以为他不会给出任何回答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我从不指望自己能理解一条狗的想法,也许他只是出于某种过于旺盛的好奇心而暂时黏上了我——就像此刻打探一个无关之人感情经历的你一样。”
这句话说得倒像是我熟悉的那个斯内普了。
其实了解了鼻涕精说话的风格之后,从那些写满了阴阳怪气的字眼中提取出最有效的信息倒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就像现在,至少我发觉他对这份感情似乎并不抱有多少信心,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他说的情况的确很有可能。
不过更可能的是,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脑回路向来天差地别,或许在年轻的西里斯·布莱克眼中跟他处于热恋期的伴侣,其实对他们的关系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斯内普或许有些后悔对我说了后面那句话,我看得出他有一些懊恼,而后不论我再问什么,他都不再理会了。
好在斯内普足够谨慎,也听取了莉莉他们的建议,于是在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斯内普家难得热闹了起来。
说是热闹也并不恰当,毕竟雷古勒斯、薇尔丹蒂和莱姆斯都是相对沉静的性格,但至少比这两天我和斯内普完全不会交流的诡异氛围要好得多。
薇尔丹蒂带来了一卷羊皮纸,我发现其他人看向那个东西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莱姆斯眼睛里闪烁着笑意,似乎有些怀念,斯内普看了它一眼之后就移开了视线,但神色似乎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而把羊皮纸带来的薇尔丹蒂难得露出了我认为时常会出现在格兰芬多脸上的笑容,是我们几个有了恶作剧的点子之后常有的表情。
“可惜上次我不在。”雷古勒斯那双和我相似的眼睛里也有笑意。
只有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其他人的反应让我非常好奇,于是便问道:“这是什么?”
薇尔丹蒂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俏皮,她先看了一眼斯内普,说道:“我猜,这或许是某段故事的开始。”
“所以这次,我们是不是又要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了?”莱姆斯说着,已经拿起了旁边的羽毛笔,“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规则?”
薇尔丹蒂点了点头,雷古勒斯补充道:“这样一来,或许也多少可以防止西里斯失去理智后的无差别攻击。”
斯内普没说话,但是第一个在羊皮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几个也依此照做了。
期间,莱姆斯向我解释道:“这个羊皮纸上有一种契约,会让在上面签下名字的人在一段时间内无法伤害彼此,一旦你对某个契约中的人生出愤怒或敌意,就会被迫停下动作注视对方的眼睛一分钟。”
“一分钟?”我有些疑惑,“这么短的时间内也阻止不了什么吧?”
“如果在这一分钟内你的怒气或敌意没有消除,这个时间就会继续延长,而且,大脚板——不要觉得和人对视一分钟是件容易的事,一分钟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有一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在那一刻忽然很想看向斯内普,并且也的确这样做了。
而就在同时,看向我的那个人却移开了视线,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搞不懂这个奇怪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被薇尔从哪里翻出来的羊皮纸,还记得这个重要道具吗?
建议西里斯之后把它供起来,坦白局游戏大概也算是他们两个感情线终于有所变化的开端吧,再往前或许就是西弗勒斯形象大变引发狗子的好奇心了。
以及,他们两个之前还有一个赌约哦。
第150章 150犬蝠番外
·Going to Heaven (5)
没有月亮的夜里,星光似乎异常的明亮。
薇尔丹蒂和雷古勒斯变出了几个摇椅——我们可不能指望斯内普家里会有这种东西。
我们几个难得悠闲地躺在上面,享受着夏夜的微风,这对我来说尤其是难得的体会。
我并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生活的人,但偶尔,暂时停下冒险的脚步似乎也有着别样的意趣,尽管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从前的我无论如何想不到的组合。
薇尔丹蒂和雷古勒斯靠在一起说着小话,倒也没什么要瞒着其他人的,晚风把一两句絮语送进我的耳朵,他们似乎在讨论某个麻瓜小说里的故事。
斯内普和莱姆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的都是和魔药有关的话题,莱姆斯一直试图让我也加入他们,但我想如果我接过话茬,斯内普大概就不会说话了。
这样安宁祥和的氛围让我昏昏欲睡,直到朦胧间我仿佛听到了自己血管里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带着越来越炽热的温度,让我的大脑变得更加浑噩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变成了一团即将被沸腾的水挤出热水壶的蒸汽,在终于被挤出来的那一刻,我的神志忽然恢复了清明。
而后,我眼睁睁地看到属于年轻的西里斯·布莱克的身体朝斯内普扑了过去,其他人都做出了防备的动作。
但,我不确定这是否称得上奇迹,西里斯在斯内普面前停住了,我看见斯内普黑色的眼珠似乎颤动了两下,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面的人,而西里斯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那种诅咒变得猩红的眼睛,似乎渐渐褪去了那种象征着疯狂的红色,变回了原本的深灰。
这短暂的一分钟,沉默的一分钟,可真是难熬。
老实说,听年轻的西里斯·布莱克叫出“西弗勒斯”这个名字,我还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梅林的袜子,我想得再多也比不上真正看见的这一瞬,怪肉麻的。
我不确定斯内普是不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但他的语气听起来依然平静,他把一个水晶瓶递到了西里斯嘴边,言简意赅地说道:“把它喝了。”
年轻的西里斯·布莱克一直注视着斯内普,甚至没顾及那个水晶瓶里的魔药是一种诡异的靛青色,毫不犹豫地把它灌进了自己的胃里。
哈,说真的,假如斯内普存了什么坏心思,我觉得这蠢蛋很可能会直接被毒死。
我这辈子是与爱情无缘了,但看着年轻的另一个自己陷入这种糅杂着甜蜜酸涩的情绪里,倒的确是件新奇的事,只是在搞清楚这段感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毕竟那可是鼻涕精!
“我一直都在。”我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只是说完这句话,一分钟的对视结束,西里斯·布莱克忽然变成了阿尼马格斯形态,并且看起来精神渐渐萎靡起来。
我看着那条黑狗把头凑到了斯内普膝盖边,斯内普将手伸到了大狗黑色的毛发里,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黑色大狗的眼睛缓缓合上了,有隐约的呼噜声传来,我猜测那个魔药中大概有着助眠的成分,但没等我细想,一股熟悉的吸力又开始拉扯我的灵魂。
我眼前一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便又回到了那条黑狗的身体里,并且依然难以睁开眼睛。
只是这次,意识世界的某处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与年轻了十多岁的自己面对面,是一种有些新奇的体验。
而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也许只有他看得见我灵魂的模样。
年轻的布莱克挑了挑眉,说话时带着种我很熟悉的慵懒与调侃,“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沧桑许多,三十七岁的小天狼星。”
我应该露出了和他一样的表情,或许还带上了一抹笑意,“我猜你大概知道原因,关于我的来历,我在原本的世界里经历过的悲剧。”
“阿兹卡班的囚徒先生?”他也不会避讳这样的过去,反倒是在我肩上拍了拍,“如果我是你,大概率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比我幸运。”我并不感到嫉妒,只是有些遗憾。
西里斯笑了,“多亏了薇尔。事实上,我总觉得我也曾经历过那些事情……在阿兹卡班的很多年。哪怕我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些记忆,但,你知道,就像某种刻在灵魂上的烙印。”
我大概明白他说的是指什么,“或许时间倒流并不能抹去所有往事的痕迹。”
如果这个世界,不,这个宇宙之中,有比我们更高维度的存在,或许所谓的“时间倒流”,对那些存在而言,依然是线性向前的,总有谁知晓一切。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快醒过来了吗?”对于这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还是抱有关心的,而且我有种预感,等他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掌控,大概也就到了奇妙之旅结束的时间。
“也许快了,但不是现在。”西里斯回答,他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好,而且……我希望你多体谅一下西弗勒斯。”
终于被我逮住了这个机会,但愿年轻的西里斯没有被我眼神里的急切与好奇吓到,“嘿,我觉得你们也该体谅一下我,既然你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就该知道我和斯内普——好吧,是我那个世界的斯内普,我们两个几乎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我不可能对他很亲近——”
“我也没说让你和他亲近!该死的,我和你当然是不同的,西弗勒斯分的很清楚,只是,好吧,我是说,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一点,他大概觉得这个岔子是他的魔药搞出来的……”
看见自己的脸上出现那种类似难为情的表情可真诡异啊,梅林。
“你觉得我说什么他会听?我看他可不想搭理我。”
“那是因为——”西里斯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不解与遗憾的表情,“在这之前我倒是想听你解释一件事,你应该不会忘记,你曾经在某个月圆之夜差一点害死他吧?”
他果然知道。
我沉默了很久,却不知道该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那件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太久,当时的心情与事情的起因也早就记不清了,但我清楚,我年轻时做过不少类似的混账事,不过真正几乎害人性命的,大概只有这一次。
“我想你应该足够了解我,或者说,了解过去的你自己。”我不确定这么说他会不会理解,“一个表面上嫉恶如仇,其实傲慢冷漠的年轻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布莱克。”
“你当时真的希望他死?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如此恨他。”
我是真的希望他死?或许未必,但说实话,那时候的我大概并不在乎鼻涕精的死活。
我没有成为杀人凶手的主观意图,大概也只想给那时候总盯着我们的鼻涕精一点教训,但我却又忽略了或者说从来没有重视这么做可能造成的后果。
就连莱姆斯,虽然我很抱歉,但当时的我也的确没考虑他的感受。
而西里斯的另一句话,我恨斯内普吗?大概是恨的,原因或许能说出很多,因为他是个斯莱特林,因为他不讨人喜欢,因为他痴迷于黑魔法,因为他想要追随伏地魔……但说实话,现在想想,这种恨意是空泛而单薄的。
后来,在他成了把那个预言透露给伏地魔的告密者之后,在我从阿兹卡班出来之后,这种恨意才变得具体起来,也变得更加深刻。
我想斯内普大概也一样,但他的转变大概发生在那个月圆之夜以后,他有很多理由恨我,因为我差一点杀死他。
总而言之,在这一切事情发生之后,我想我们两个大概是没办法和解的。
哪怕我知道在我原本的世界里他接下来会做的一切,知道他到底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也知道自己大概需要向他道歉,但说真的,到那个时候,我未必说得出口,他也未必愿意听到。
我没办法回答西里斯的问题,只是反问道:“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据我所知,无论是哪个世界,我们最初的相遇都是一样的。”
西里斯忽然笑了,这种带着些少年气的笑让他和我的差别变得更加明显。
“我想你应该也明白,我们很难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怀念,“试想,如果和你敌对了三年的人,在某个暑假里突然模样大变,你会不会好奇他改变的原因?”
我把自己代入他所说的情境,诚实地点了点头,“或许不单是因为好奇,你知道,有时候霍格沃茨的生活多少有些无聊,我们这种人需要额外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