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经理舔舔唇,张着嘴,瞪着眼珠子,就那么看着对面靓丽的女孩子发愣。
他在过来之前,祁宏关特意把他叫进办公室谈话,祁宏关告诉他,祁氏是老牌企业,实力都摆在那,Q.Y不过是个衬托红花的绿叶,走个过场就行,不必紧张。
所以他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单枪匹马就过来了。
直到进门的那刻,他都没有把这三人放在眼里过。
不过现在——
他干巴巴的咽了下口水。
这根本就不是紧张不紧张的问题。
是慌。
他慌得连手都不自然的蜷起来了。
卢玥突然开口让整间包房都陷入冷场,倒是她身旁坐姿不太端正的祁总,目光疏然的看向ken,微笑道:“抱歉,我的下属醉心于技术,不善交际,不过,她是个坦诚的女孩子,就喜欢,有话直说。”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极慢,尾音懒散,带着莫须有的几分愉悦。
ken被祁延内涵的一脸窘迫,面上出了些汗,连那厚重的镜框都挂不住了。
ken干笑了声:“应该的应该的,坦诚才能更好的合作。”
不过祁延也没说假话,卢玥确实很坦诚。
她把目光挪到脸色发红的耿经理身上,“耿经理,其实你没带技术员也没关系的,你可以打电话回去,我们远程操作也是一样的呀。”
ken把视线转过去,已经被架到火上快烤熟了的耿经理抹了把汗,连连说“好、好”。
苏海洋没想到自己本该做的事被漂亮妹子抢先,他难得这么轻松的坐着看戏,一只手背过去,对着卢玥竖了个大拇指。
其实谈业务不带技术员,也不算不正常。
可祁延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ken醒悟,祁氏对于他们这种小客户并不那么看重。
都不看重了,将来出现什么问题,又怎么可能会好好给他们解决呢?
包厢里重归寂静,只有耿经理打电话的声音。
这个时间段对于这里来说是夜晚,可国内的时间却是早上。
程序员加班是常态,项目忙起来经常会熬大夜,哪怕下班早,这个点也都还在睡梦中。
突然被叫起来,还要处理五千万条的数据,对面显然不那么高兴。
耿经理的名片印的是经理职位,实则只是为了应付这次会面才临时改的,他不过是个进了祁氏没两年的菜鸟。
别说菜鸟,就是销售部老大出面,也未必能指挥得动项目部的老大。
大家平起平坐,销售招揽客户,客户不断提出新需求,有些还都非常无理,销售部和技术部一向只是表面和谐,背地里一直都是互看不爽,近乎仇视的关系。
耿经理先是找了自己的老大请示,又等老大给项目部老大沟通完,然后才派了个开发出来。
大家足足等了他半个钟头,ken的耐心早已用尽。
不过祁延似乎很有耐性,在耿经理挂断电话时,还故作好心的安慰了ken:“耿经理权力受限,可以理解。”
言外之意,祁氏派了个普通销售来谈业务,利弊你自己衡量。
耿经理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祁延的弦外之音。
不过他解释不了。
只能不断和ken道歉。
卢玥饿着肚子等了半天,结果对面还没准备好。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为了不耽误更多的时间,我先开始,麻烦贵方把数据先传输给我,我跑一遍好计算时间。”
苏海洋附和:“是啊,等他们那边操作完,你直接把处理用时对比一下就行了。”
ken诚恳的点了下头。
服务生进来把卢玥的餐具收走,给她留出操作的地方,她便开始专注的敲起了代码。
又过了很久,祁氏也发来了程序处理的用时截图。
ken捏着眼镜框近距离查看,卢玥的用时足足比对面快了八分半。
可见在代码的优化上极为用心了。
ken这下彻底放弃了耿经理,他站起身,重新端起酒杯,郑重的给祁延三人道歉:“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也希望贵方能够不计前嫌,我立刻就可以草拟合同,希望贵方还愿意跟我们合作。”
不过这一次,祁延只是单手敲了敲桌角,连站都没站起来。
他递给苏海洋一个眼神,苏海洋马上笑着起身:“哎呀,难为我们妹子如此辛苦,我们祁总呢又一向比较护着下属,你们当地的美食确实不太合我们的胃口,毕竟我们是中国胃。”
ken:“是我们疏忽了,再次感到抱歉,我立刻叫人重新定一家中餐厅,咱们换个地方谈?”
苏海洋摸摸鼻尖,笑的一脸狡黠:“也不是不可以,那咱走着?”
“好,再次感谢贵方的大度,祁总确实是能做大事的人。”他说完看了一眼关上笔电的卢玥,“我们也为有这样优秀的合作方而欣慰。”
ken说完,独自喝了杯中的酒,起身和负责人出去准备了。
耿经理一头冷汗的坐在椅子上,就那么呆呆的望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苏海洋则态度和善,甚至起身过去揽过耿经理的肩,笑眯眯道:“入行没几年吧?”
耿经理怔愣的点头。
苏海洋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都是同行嘛,以后有不懂的给我打电话,我最爱助人为乐了。”
耿经理一低头,看到名片上“苏海洋”三个大字,顿感惊讶:“您、您就是那个业界传说,苏海洋苏总?!”
苏海洋在销售行业里颇有名气,他刚进祁氏便听过不少关于这位的成功案例,祁宏关甚至数次想要把苏海洋招致麾下,奈何人家连电话都不肯接。
搞了半天,苏海洋在Q.Y?
“前、前辈!您好!!”
耿经理“腾”的站起身来。
苏海洋笑着把他按回去:“叫什么前辈,叫哥啊,我又不是很老,”他狐狸似的开始撩闲:“你呢,要是实在不被祁老头看重,也可以考虑来我们这儿发展,哥一定带着你飞。”
耿经理一脸感动,小心翼翼收起名片,过来时又对着祁延和卢玥行了个大礼,就心满意足离去了。
卢玥没看懂苏海洋的操作,她指指没关严的门:“你想把他招过来?”
苏海洋耸肩:“未必不可,祁老头不是喜欢缺德么?那就试试看,是他缺德还是我缺德。”
“噗——”
卢玥笑出声来,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
她是真的饿了。
之后和ken的合作自然无比顺畅,由于对方之前搞了一堆事情,倒成了祁延修改合同的筹码。
最后Q.Y拿到的数字,比预计的还要高很多。
这场仗,他们可以说是打的相当漂亮。
一路回了酒店的三人,便开始订回返的机票。
这种地方他们谁都呆不惯,只想马不停蹄的回国,然后搓一顿好的来庆祝下。
苏海洋不住的夸赞卢玥厉害,并大包大揽说是连着上次王唐棠搞出的窟窿一起,请他们火锅、酒吧一条龙。
卢玥笑着摆手,小声说:“其实,我来之前是准备过的,所以才能写出那么高效率的代码。”
她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可以临场发挥就写出那么优效的代码来,所以也没想揽功。
沉默了一路的祁延抬头看向她,月光有些暗淡,卢玥看不清对方的脸。
只是听到男人的声音收了散漫随性,带着几分郑重和认真。
他说。
“不。”
“你很优秀。”
苏海洋订票订的急,较好的时间都抢不到了,只好努力抢了三张次日下午四点的。
卢玥早早醒来,无所事事便又开始学习新技术和公司业务,祁延他们收拾好过来喊她出发,卢玥背上包,心情都跟着轻松起来。
三人一路下来,但预定好的车子并没有来。
原因是路口堵车了,司机过不来。
卢玥往那边看过去,提议:“要不我们走过去?也不是很远。”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而且路口那里围了好多行人,就这么干等着,保不齐连航班都错过了。
卢玥背着包包走在前面,祁延在身后跟着她,落在最后的苏海洋正在给张召打电话,一脸眉飞色舞的跟张召显摆他们这次的“胜仗”。
卢玥走到街口,前方吵嚷声传递过来,像是有很多人在哭喊叫骂。
她停住脚步,内心忽然生出轻微的慌乱。
看向身后跟过来的祁延,“不然我们绕路——”
话未完,远处飞来一只棍子直奔向她,祁延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衣袖,卢玥的反应也不慢,跟着一躲,二人几乎是擦着棍子闪去了一边。
“怎么回事?!”
卢玥吓了一跳,正心慌着想喊落后很远的苏海洋往岔路口拐,那群人就骂骂咧咧的涌了过来。
这一下,她和祁延都看清楚了。
有两方人马在火并,而且战况激烈,就连警察都维持不住秩序了。
“走!”
祁延抓住她的手腕,二人转身便往回跑。
可打红眼了的暴徒们也飞快涌来,夹杂着摔在地上的无辜路人,这条街本来就有些窄,周围全是堵得水泄不通的车辆,密密麻麻的,他们仿佛被迫进入了一个包围圈。
刹那间,卢玥便觉得有人靠近了他们,她惊恐转身,一把匕首顺势刺了过来。
人头攒动的混乱街区,几乎退无可退。
祁延来不及拉开她,只能一转身挡在她身前。
闪着寒光的匕首直接扎到他腰侧,没入三分。
祁延忍着痛,转过身死死挡住卢玥,用尽剩余的力气一脚将凶手踹倒在地。
鲜血渗透西装,顺着衣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卢玥惊恐的呐喊声中,他抓住了女孩的手。
“别哭。”
“别怕。”
第27章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陌生的病房里满载着药水味,重症监护的仪器才刚撤下,祁延缓缓睁眼。
周围凌乱嘈杂的声音没一句中文,他知道,他们应该还在这里。
屋外,苏海洋正再打电话,他严厉的声音近乎咆哮:“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我们必须追责!”
门开,卢玥面带憔悴的走进来,一眼看到醒来的祁延,又马上退出去喊“医生”。
医生带着几名护士过来给祁延检查了一下,然后对着紧跟在身后的卢玥说:“恭喜,祁先生已经顺利脱离危险了,请一定好好养护身体,饮食清淡,不要剧烈运动,但目前,还不能出院。”
人走后,卢玥坐下来。
她的眼睛肿的像核桃,红红的,闷闷的喊了声:“祁延……”
祁延动了动唇,嗓子干涩沙哑,不过还是勉强说道:“不是说过,不要哭吗?”
卢玥吭哧吭哧:“你都受伤了还不让我哭,你这是强人所难。”
祁延很慢的勾了下唇角,薄唇起了薄薄的皮,轻微一动有些撕裂,血色漫出来,但他没怎么在意,只道:“不错……成语有进步。”
卢玥一边小心的用沾了水的棉签帮他擦掉血,本来还在难过,忽然就哭着笑出来:“你、你闭上嘴巴!”
“苛刻。”
祁延故作委屈,“我可是病号。”
“那我让着你好了。”
卢玥担惊受怕了三日,看到祁延醒来的状态还不错,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后来苏海洋也说过,那天的状况他们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警力不足,双方人马又太多,杀疯了就开始乱砍。
还有人趁火打劫,直接闯进了他们入住的那家酒店,顾客的钱财也被抢去不少。
祁延倒下时,还好警方注意到了他们,几名警察快速过来围住他们,卢玥和苏海洋才幸免于难。
苏海洋又急又怒,他们只知道这边治安差,但也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
鉴于这次事件的发生是在ken的地盘,ken不仅负责了全部的医药费,还保证后续的合作会由他们派人去往凌城,不会在让祁延他们过来了。
祁延伤在腰侧,伤口缝合时间太短,还不能坐起来。
卢玥拿着小勺小口的喂他喝水时,苏海洋就紧蹙着眉进来了。
“他爷爷的,我就说这一趟有劫难。”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卢玥和祁延都没听懂。
二人望着他,苏海洋一拍脑门,踢过来张椅子直接坐下:“我来之前去庙里找大师算过,大师说了,我近期可能有血光之灾!”
“这不应验了?”他看着祁延叹气。
他说完,二人看他的目光更怪异。
祁延冷冷道:“你有血光之灾,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卢玥也猛点头:“是啊是啊,那躺下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苏海洋:“……”
苏海洋抬手指指他们,手指在半空中握了握,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你俩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这边的医院食堂都是些面包之类的,汤做的也不好喝,现在祁延醒了也能吃些东西了,苏海洋就打算去远一点的中餐馆给他买点粥。
卢玥把他送到病房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
她现在对这里已经产生了严重的PTSD,总觉得像那天那种“大场面”,随时都会在街头巷尾发生。
其实也并不然,如果每天都上演那种情形,这里早就混乱了。
如果硬要说,真的就只是他们赶上点了,倒霉。
事情发生的时候,苏海洋还两耳不知窗外事的跟张召胡吹瞎侃,并没有看到事发经过。
而卢玥也没告诉苏海洋,祁延是为了她才受伤的。
ken和这家医院的院长很熟,所以他们住的也是最高级的病房,单间里什么都有,距离多人病房的位置也较远,还算安静。
苏海洋一走,卢玥重新坐下来。
当时祁延叫她别哭别怕,其实她在看到祁延中刀时,已经吓得魂都没了。
周红去世的那个晚上她没怕,爸爸和后妈一起撵她回国的那天她都没这么怕过。
仿佛心里那盏灯,突然就要熄灭。
就在那一瞬间,卢玥便觉得,哪怕祁延真的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在躲下去。
上次同学聚会,她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以前玩的好的,关系差的,形形色色的大家毕业之后,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都说时光能杀人,她觉得这句话没错。
因为她发现,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慢慢发生变化。
就连胡羽斓那样的女孩子,都开始学会借酒消愁了。
可祁延仿佛没有变过。
祁延和她,都不曾被时光磨平过。
卢玥怔怔出神,在回神时,发现祁延正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