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欺负老实人。”
卢玥看他们斗嘴不由得笑了下。
几人一起进了大厅，放眼望去，这会场简直一眼望不到头，于是秃头又接连“哇”了几声。
路过一群正拿小镜子照的女员工，便听她们低声在窃窃私语。
“你看我眉毛画的正不正？祁总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啊呀，我眼线还没画呢，你提醒我了！”
“嘻嘻嘻，我把衣橱里最贵的裙子翻出来了，等会儿上台表演，一定让祁总眼前一亮！”
公司里的女员工偶尔就会聚在一起聊祁延，不过上班久了，卢玥也知道，大家基本都是口嗨女王，还真没看到哪个对祁延有实际行动的。
之所以没被惦记上，其功劳主要在于苏海洋。
苏海洋常说：“老祁？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他喜欢——狗，特别大只的狗！”
卢玥见他们这桌的其他人还没来，就先找地方坐下，李笑跟着坐下时，还多看了她两眼。
“咦亲爱的，你怎么没穿条裙子呀？”
“太冷啦，都要冬天了，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厚裙子。”卢玥不在意道。
李笑看着她简单的淡蓝毛呢长款外套，下身只搭了条白色长裤，再看看那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员工们，心说，这不爱打扮的妹子，果然全靠颜值撑着了。
等了一会儿，他们这桌的人就差不多齐了。
只是没见祁延出现。
张召刚接了一通祁延的电话，过来时说：“祁总被客户绊住了，一会儿大家先吃饭不用等他，他晚点自然会来。”
其余人闻此，便纷纷动起了筷子。
这边一开饭，舞台上的主持人也热热闹闹的开始主持节目。
大厅的灯光暗下来，给舞台留出时间，卢玥边吃边欣赏，只是偶尔会往门旁看一眼。
“喝点红酒吗玥玥？”有人问。
卢玥摇头：“我就喝点大麦茶就好。”
张召：“亲爱的女士们，除了红酒，那边还有白葡萄酒和鸡尾酒哈，大家想喝什么随意，我就不管你们了。”
张召说完，挪着椅子往卢玥那边去。
但他不是为了跟卢玥说话，而是卢玥右手边坐了几个不常见的股东。
这几个股东平时很少来公司走动，因为Q.Y的最高决策人是祁延，他们大部分都是坐等分红的那批。
张召和几个老前辈聊起来，卢玥离得近，自然也听到几句。
“其实Q.Y最初成立时，我确实不太看好，毕竟还有个祁氏在呢，这从老虎嘴里抢食，未免风险太高。”
“是啊，小祁有本事，有胆色。”
“我少喝点，一会儿等祁总来了，我得好好敬他一杯。”
“不愧是M大出来的高材生，又有祁家夫妇的优良基因在，我相信祁延他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卢玥夹食物的手一停，几乎是震惊的转过头来，“M大？”
那人笑着应：“是啊，咱们祁总出身M大计算机系，连年拿奖，之前举办的那个程序设计大赛，他还是冠军呢，不过那个时候他才大二。”
卢玥没听后续的话，她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脑子里的思绪都是凌乱的。
M大。
祁延竟然在M大念的书！
卢玥脸色逐渐变白，连呼吸都凝重起来。
离她最近的张召见状，吓得还以为她低血糖，忙扶着她去一侧没人的空桌处坐。
“卢玥，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找人给你冲杯糖水？或者蜂蜜水？”
卢玥轻轻摆手，正想说“我自己缓缓就好”。
可忽然想起身边坐着的人是张召，便一把拽住了他：“张召，祁延为什么会去M大？”
张召被拉的一愣，没头没脑道：“就、就去了呗。”
“可他当初不是说，想考凌大的么……”
高三那年，班里所有人的话题都是高考志愿填哪里，卢玥的目标一直都是凌大，她知道祁延也一样。
卢玥想起胡羽斓说过，她离开凌城后，祁延也人间蒸发了。
她是没有来得及参加高考的，不过卢父用了非常规手段，将她送去了国外的F大。
F大不是最好的，但也还算不错。
周红去的急，而她又是被小姨和大舅“驱逐”的，卢父确实没想管她。
可也正因为周红死了，卢玥的情绪彻底失控。
回到卢父身边的那晚，二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疯了一样的拿着刀，朝卢父喊：“你们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不如叫我去死，我死了你们都是凶手，都是杀人的凶手！！！”
最后，她的刀被卢父抢下。
第二天，就被“打包”送去了F大。
那时高考还没有结束，F大的新生还没来，卢玥是第一个进新生宿舍的，碰巧曾凡凡也是，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卢玥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处境艰难，根本没机会去想祁延的事。
她稍稍平静下来，抬起头听张召说。
张召低声叹了口气，“祁延他……是被祁宏关给撵出国的。”
“祁延爸妈去的很突然，祁延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祁宏关趁机把持了祁氏的大权，本来祁延也有些股份的，可祁宏关要收回他的股权。”
卢玥不解：“为什么？那不是他的……”
卢玥想说，那不是他大伯么？
又一想到自己的状况，便苦笑出声。
提起这件事，张召的情绪也陷入低落。
“一夜之间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滋味，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知不好受。”
“不过祁延不交出股权也不行，因为祁宏关拿学业威胁他，为了不让自己夜长梦多，祁宏关不等高考就把他送走了，交出股权，换他继续学习的机会。”
张召说到这儿，突然笑了下。
“老祁很厉害的，大二就开始联系我，他说想开公司，你知道我嘛，一直都拿他当主心骨，我不跟着他，谁跟着他啊！”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创业艰辛，又缕缕被祁宏关打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将Q.Y壮大起来，其艰难程度不可估量。
话刚说到这里，祁延就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男人刚进厅门，卢玥也“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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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张召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可卢玥心里无比清楚。
原来。
她和祁延是一样的人。
从前，她无数次的羡慕过祁延有爸妈疼爱，甚至因为这个，在对方面前自卑过很久。
幸福的小孩和不幸的孩子之间，应该是有界限的吧？
她曾这样以为。
并深信不疑。
F大。
M大。
在那漫长又难捱的四年大学生涯里，她思念最多的那个人，就是祁延。
可她从不知，祁延离她如此近。
她每天和曾凡凡一起进出校园，经常在下了课去门口的中餐厅打工，F大和M大的间隔只有那一条小吃街。
只不过，她一次都没遇上过祁延。
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记忆里那样桀骜的少年，最终也要被磨平棱角接受现实。
所以雏鹰成为雄鹰，想要高高的飞到九天之上，是要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的。
张召见卢玥站起身却没有动，忙也跟着起来：“你怎么了？卢玥。”
“没什么，我想唱歌。”
“唱歌？啊？？”
张召抓抓头发，没太明白。
卢玥绕开他，回到自己座位处倒了一杯鸡尾酒，一口喝干之后，便大步跑上了台。
年会准备的节目已经表演完毕，舞台空了好一会儿，卢玥猛地上来，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连门口接电话还没来得及往里进的祁延，也怔住了。
男人漆黑的眼眸望过来，卢玥并没发现他。
卢玥对着一旁操作电脑的同事说了句什么，对方比了个“OK”，之后，灯光一暗，大厅里霎时安静下来。
她握着麦克风手有些抖，毕竟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里唱过歌。
她不怎么会唱歌，但也没达到五音不全的境界。
卢玥只是很想唱，特别想唱。
有很多东西憋在心中太久，既然她说不出来，那不如就大声唱出来好了。
反正祁延也没在，丢人也就这么一回。
卢玥紧紧抿着唇，听着耳畔熟悉的旋律，大厅前方有提词器，但她没有去看。
这首歌，是她和祁延一起听过的。
后来听经常自己偷偷的听，每一句歌词，都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旋律过后，卢玥拿起麦克风轻轻唱了起来，由于紧张，她站在台上一动都不敢动，连麦克风都是双手紧握，生怕被看出怯场。
前几句唱出来时，她还觉得身体紧绷。
可唱着唱着，或许是鸡尾酒里的低度酒精起了丝作用，卢玥越发能放得开了。
优美轻快的旋律伴着歌声，眼前未退稚气的少女唱的无比认真。
唱到高.潮时，她的声音穿透话筒，回响在大厅的每个角落里。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想看遍这世界，去最遥远的远方。”
“感觉有双翅膀，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
因为这首歌是三个人唱的，所以卢玥唱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是她的声音真的很动听，还是泪涟涟的双眼看着叫人心生怜惜。
卢玥唱完一段，台下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人起身大喊：“唱得太好了，卢玥！！”
那人喊完，其他人也跟着喝起彩来。
与喧嚣大厅隔绝的静谧一角，祁延退出门去，正靠在走廊处的墙壁上。
修长的身影被拉得冗长，祁延低着头，垂着眼，听着不断从里面传出的歌声，浅淡的眸轻轻颤动了下。
不知在这里靠了多久，直到闻到一点淡淡的酒精味，他才发现，卢玥就站在他身边。
男人直起身，面对向她，轻浅一笑：“唱得很好。”
卢玥的眼睛看着很红，眼尾还濡着水汽。
看到祁延时，她愣愣开口：“你怎么不进去？”
“刚接了个电话，现在进去。”
祁延迈步想往里走，卢玥也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勇气，截住他的去路，“祁延，你大学读的M大？”
祁延手指攥了攥，“嗯。”
“挺好的。”
酒精挥发的差不多，卢玥的脑子也醒了。
她不知自己这会儿该对祁延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于是，说完一句便故作轻松道：“我在F大。”
“嗯。”
祁延又是低低一声。
“你知道我在F大吗？”卢玥问，问完没等祁延应，又自顾自道：“看我问的，你肯定不知道，如果当初知道我们要读的学校这么近，也就不会……”
错过了那么多年。
卢玥想说。
可她这句话不知触碰到了男人哪根神经，祁延眸色暗了下，声音似乎冷了些：“是，我不知道。”
卢玥看着祁延从旁而过的身影，没再说什么。
祁延来得晚，自然要被股东们罚酒。
他脱下大衣挂在椅背处，和股东们客套两句，便开始一杯一杯的喝。
连喝三杯之后，才慢慢坐了下来。
张召推过来一碗清汤面，低声说：“来的时候吃东西了吗？你刚喝了好几杯白的，赶紧吃点东西垫垫吧。”
“嗯。”
祁延见汤面上浮着点绿绿的葱花，这才动起了筷子。
张召一脸嫌弃：“也不知你这哪来的毛病，喝个粥也要葱花，吃个面也要，这能好吃吗？”
不喜欢葱花味道的人，有点接受不了。
而且张召也觉得奇怪，因为他记得上学那会儿，祁延是不吃葱的，连香菜都很少碰。
祁延没应声，只是低着头一口口吃面。
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在逐渐模糊，记忆里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却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
第一次偶遇卢玥，是图书馆出来去饭馆垫肚子。
他一眼就看到穿着工服的少女正在给一桌客人送餐，祁延慢慢从店里退出去。
换了一家。
他想。
真巧。
小丫头又长高了一点。
原本打算以后都不去那条街了，可又总在晚课之后惦记起那个迷糊的少女来。
祁延站在F大门前，看着月色下小小的身影。
卢玥好像是着凉了，一手抱着书，另一手用纸巾捂住嘴巴，不断的在咳嗽。
他匆匆去一旁买了药，递给门卫：“那个女孩掉了这个，麻烦您送一趟。”
不过后来他开始忙了，很少有时间过来看卢玥。
大概三个月一次，甚至是半年。
直到回国前的那一晚，她看着卢玥兴奋的抱住曾凡凡说“毕业快乐”。
F大的毕业季很热闹，校园里围满了人，校长甚至允许他们在学校里开party庆祝。
有人递过来一杯酒，“同学，你也是毕业生吗？毕业快乐！”
祁延接过，对着远方的卢玥轻轻举了下，口中轻呓：“毕业快乐，再见。”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男人缓缓放下酒杯，快步离去。
祁延过来之后，卢玥便没有在回座位。
她拜托李笑帮她把包包拿来，就先一步离开了会场。
卢玥打了个车，好在这里离市区并不太远，她只想让司机找个地铁站把她放下，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
初冬的街头人已经少了很多，卢玥付了车费下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本想先进地铁站，一抬眼，却看到那家和祁延一起看过电影的影城。
商场的大门还开着，热热的奶茶香气一路飘出。
要不先买点热乎的取暖？
她这么想着，便一脚迈了进去。
这家奶茶店是新开的，稍显凄凉，卢玥站在柜台里点东西，她不是特别喜欢甜的，所以正想着有什么是清淡一点，而且喝了还能睡着觉的。
服务生很有耐心的帮她推荐，卢玥选中一个，下了单。
不远处发出“砰”一声，像是有什么人拍了下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