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之前听传闻是因为当今圣上懦弱，这才给了大奸臣卢元夫把持朝政的机会，如此看来，从卢氏太庙之事晋帝不予追究开始，其实就可以猜测出晋帝实际上根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否则当初怎么可能打败那么多手足兄弟登上皇位稳坐至今。
“冰儿，你此趟前来是为了什么？”封老将军从韩冰一开始出现就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虽然相信韩冰与赵子期并无任何谋算交集，可一切太过巧合必定是有异，在经过接触看到韩冰不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女后决定问清她的来意再决定是否出手帮助。
韩冰已经料到以封老将军洞察的敏锐力质问她是早晚的事，所以也并没有打算隐瞒，何况封氏父子确实是值得信赖托付之人，“老爷子，敢问一句当年我父亲的死是意外还有有人暗害？”
封老将军叹了口气，“当年我在外领兵打仗，得知你父亲暴毙消息时已经过了半年有余，待我赶到江南寻你和你母亲时为时晚矣，现在的韩苑族长韩天池把持韩兄家产，背后又有两江总督和巡抚在其中插手，我封家虽然是开国将领，但对于重文轻武的朝堂来说到底不能出面被人察觉和富商有往来，无奈之下只能先暗自调查你父亲尸首。”
封老将军回忆当时的情况，连细节都没有错过的告诉韩冰，“所有人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的把韩苑翻了个彻底，连池水都抽干，但是据我观察应该仍旧一无所获，正是他们这种反常行为让我确定你父亲的尸首一定还在他们手上，随即让亲卫跟踪盯着韩天池和两江总督、巡抚，终于被我发现破绽，也找到了韩兄遗体。”
“原来你父亲被他们藏在了距离韩苑不远的一个不起眼的商户中，趁人不注意，我率领亲卫在清除掉周围眼线和看守人员后，便将你父亲安置在他之前出资建立的庄子里，庄子的来由之前思远已经和你解释清楚。”
韩冰想起之前自己和林海混入韩苑时两江总督和巡抚也在，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仍旧每年入住韩苑敲打韩天池，可见东西还没有找到，“封老将军，您知道朝廷想要从韩苑找什么吗？还有当时您看我父亲的面容如何，是否如外界传言那般生病暴毙？”
封老将军明白韩冰作为韩希墨在世上的唯一骨血，自然到弄清楚自己父亲的死因，既然如此，也只能和盘托出，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父亲在我见到尸首那一刻就知道是被人毒害而亡。”
听到封老将军笃定的回答，这和韩冰之前的猜测相同，“封老爷子，您可知道皇宫里的太医年岁到了后都会告老还乡吗？”
封老将军见韩冰并无意外之意，便知韩冰已经猜测到韩希墨的死因，只是没有想到第一句居然是问毫不相干的太医告老问题，“皇宫里的太医除非主子特许，否则只能老死宫中，个别得赏识的，可能会向皇帝、皇后、太后提请告老还乡，特别恩典也是有的，冰儿，你这么问可是发现什么？”
韩冰把之前韩父请的几位告老还乡太医之事和封氏父子说明，“父亲正值壮年，身体很是康健，每日饮食均由母亲一手操办，只有这几位太医每日请脉后熬制的汤药是外人经手直接进入到我们一家三口的腹中，如果父亲真的是毒害，下毒之人很有可能是那几位太医，而我前几次回江南暗中打听太医的行踪，竟然没有任何线索，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这不得不让我感觉异常。”
太医是宫里的人，宫里有权利放太医告老还乡的主子就那么几位，韩希墨的死现在很多线索都直指皇宫，封氏父子出于保护的目的是不想让韩冰继续追查下去，但是身为人子又怎能罔顾至亲毒害，封思远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规劝的话。
“封老将军，您知道杨碧波杨姑娘吗？”韩冰对于父亲的死一直怀疑，如今终于得到被毒害的确切答案，那她就绝不会放过凶手。
“我和她的父亲，前宰相杨雅儒共同在朝为官，杨碧波就是杨宰相的独女，先帝的盈妃也就是晋帝的亲身母亲当时控制住先帝逼其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更是为了彰显名正言顺，逼迫杨碧波嫁与晋帝成为侧妃，此女孝顺，为了救父不得不委屈嫁人，结果不但没有救出其父，还在晋帝登基后被封为屣妃，再后来就听说在宫墙里亡故的消息。”封老将军现在想起那时的朝堂真是一心为天下清朗正气，百官在杨雅儒的带领下真是无人不兢兢业业，本以为铜墙铁壁的官场，谁知竟然被混入的几个宵小之徒祸害至此，不但宰相都被杀害，就连身为宰相之亲妹的先皇后并两个嫡子都被暗害，真是唏嘘，而如今的朝廷风气也是一言难尽。
“您和屣妃有过接触吗？”韩冰想从封老将军的口中得到一些杨碧波的消息，宫里是韩父在舆图重点标记的地方。
“并没有接触，只是在她孩时见过几面而已。”
没有得到有效线索的韩冰有些失望，据韩母说当初韩父出事前曾收到一封宫中来信，读完当即销毁，信中内容到底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如果有些许线索，也许就可以找到韩父被毒害真相。
“冰儿，你可是发现韩伯父被毒害的线索？”封思远对韩苑很是感激，在晋帝登基后封家军的粮饷一年比一年少，韩希墨虽然作为江南首富，可却从来没有为富不仁，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对于封家军豪掷千金，帮助打退蛮夷固守边疆，还帮助安置伤亡将士。
“现在还是一头雾水，”韩冰想到当初韩父为了帮助封家军在全江南购买兵器，很多铁匠彻夜打造，“封老将军，我父亲多年前收到您的书信征集粮草、打造兵器给您送来外，还送过来些什么？”
“当初我发出求助信后没多久韩兄就带着粮草、伤药、兵器送到我的营地，那时候光押运就有千人之数，送的东西很是丰富，不过并无任何不妥，”封老将军回忆当时的情景，“不过当时东西送到后你父亲就让所有运送人员回去，自己在我营帐中住了两月有余。”
“那我父亲住在这里的半个月在做什么了”韩冰急切问道。
“就是每日帮助我安置物资，与我聊些排兵布阵的话，没事还爱骑马出去。”那段时间韩希墨的作息非常规律，尤其每日下午的骑马狩猎雷打不动。
韩冰听了封老将军的话明白父亲在封家军营的这两个月一定是做了些什么事情，这才在舆图上做记号。
“对了，当初你父亲给了我一块玉玦，思远，把你腰上用作固定护具用的玉玦解下。”封老将军突然想起韩希墨在离开封家军营前曾给他留下一个饰品，因为他为保灵活，很少带腹部护具，这才给了封思远。
封思远连忙将护腰上当初连接扣使用的玉玦解下，韩冰接过一看，发现内里形状竟然和父亲留下的碧玺一致，“封大哥，这个玉玦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韩伯父留下的东西自然是你的。”封思远答应的痛快。
韩冰决定等出去和林海二人商量一下再做打算，现在非常明了的是簪子、碧玺和玉玦可以穿插在一起，到底做何用还有待商榷。
“冰儿，晚间你趁着夜色就离开这里，现在卢元夫和赵子期都在军营，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就不好了，”封老将军还是担心韩冰的安慰，“思远，将我的金丝软件拿出来给韩冰。”
封思远遵从父亲的吩咐，从地上一个暗格内找出一件软如蝉翼却密如鳞次栉比的铠甲出来，“这是金丝软甲，穿在身上可以刀枪不入保护要害。”
“封老爷子，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您穿上才能发挥它的最大效用，在战场上也能保您平安。”韩冰知道金丝软件的价值和做工复杂，她一个不会陷入危险境地商贾穿戴简直是暴殄天物。
“冰儿，你就收下吧，父亲对当初没有找到韩伯父的妻女耿耿于怀，如今也算是全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韩冰见推脱不过这才收下。
第67章
“封大哥，这次卢元夫和赵子期来除了奉皇命给封家军送通宝钱庄的银票当作粮饷，还打算叫你回京长住，你有什么打算？”晋帝想用封思远为质，拿捏封家军，这种司马昭之心，韩冰很担心封氏父子的安慰。
“赵子期说他可以解了这困局，不知是否为真，万一他解不了，皇命虽不可违，但父亲年事已高且又受伤，大不了解散军队，我们父子二人一同告老还乡。”
封思远已经做好了抛下所有，带领封老将军归隐的打算，封家军能有今日光景实属不易，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何况晋帝生性多疑、行为乖僻，封氏作为忠良人士护国将军只能选择退而不能选择反，归隐山林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封老爷子，封大哥，封家为了大晋已经仁至义尽，你们的遭遇将领士兵也都看在眼里，百姓更是明白封家军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园所付出的代价，假如哪天真的到了那一步，我相信留在这世上的只会是封氏保家卫国追随晋高祖打天下的壮举，更会是百姓心目中的倾佩和对当今圣上的失望。”
韩冰的一番话极大的缓解了封氏父子心中的意难平，几代人的心血和梦想，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竟然视同草芥。
“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封家军还在，就仍然视保家卫国为第一大义。”封思远这番浩然正气的话语让韩冰不得不佩服。
韩冰还想再问一下封老将军关于父亲当年在封家军居住的情况，还未张口，就听到营帐外护卫请安的声音。
“王爷安，将军和副将都在营中商议，是否需要末将通传。”
声音还未消散，就看到赵子期潇洒的进入到营帐中，看到韩冰和封思远亲密的站在一起没有微不可见的小蹙了一下。
“本王可是打扰了你们之间的谈话？”嘴上说着打扰，但行动上毫无歉意，反而理所应当的坐在了主位上。
封氏父子向赵子期行了一个军礼，韩冰跪下请安。
赵子期摆手一挥免礼，“我刚才和卢宰相商议，父皇的意思是封老将军到底年纪大了，本应该含饴弄孙，但为了我大晋居然把封副将的终身大事都耽误了，本想让封副将回京慢慢看哪家贵女合适，好下旨赐婚，但念在封氏是我大晋护国砥柱，就只能先再委屈几年，等时机成熟再做决议。”
韩冰明白赵子期这是解了封氏父子的困局，心中松一口气。
“这还要多谢王爷，小儿的婚事自有圣上做主。”封老将军坐在下首椅子上轻微颔首以示感谢。
赵子期意味深长的看了韩冰一眼，“我和父皇虽然血脉相连，但也是先君臣后父子，你我同是在朝为官，为圣上分忧才最为重要，何况一朝入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连婚姻大事也要按照旨意遵从，切不可擅自做主，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王爷教训的是，”封老将军从之前赵子期运送粮草展现诚意就看出此人野心，这次和卢元夫一同来封家军营传达圣意可以说是獠牙显露，“敢问王爷您此趟和宰相同行还有什么其他安排需要我封家军效力？”
赵子期听出这是封老将军在打听他们启程时间，“既然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确实也该启程回京，军中除了军妓不能留宿其他女子，还望封老将军不要让百姓失望。”
几句简单的话给封氏父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敲打着韩冰尽快离开，不要和封家军有过多牵扯。
韩冰佯装不知，坐在椅子上装傻充愣，见赵子期看向自己不语，无奈只能被迫点头。
看到韩冰点头应允的赵子期起身，“本王和宰相明日就启程回京复命，会据实禀明父皇封家军爱戴圣上的意思。”
“那老夫就在此谢过王爷了。”封老将军现在还未知赵子期布局实力底细，只能先表面维系和气，和封思远共同把其送出主营帐。
“封老爷子、封大哥，今夜我就和林海二人离去，你们一定要保重。”韩冰不舍得离开封氏军营，但得到了父亲留下的玉玦，就得顺着线索继续追查。
“冰儿，你父亲是胸怀伟略之人，其站位和见识都不是一般人能企及，可聪明太过实力太强自然会招人嫉恨，追查他的死因我不拦你，但一定不可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身份，更不要操之过急给了他人把柄。”封老将军见那个粉糯糯的柔软团子已经出落的这么优秀，感到欣慰，也韩希墨感到高兴。
“老爷子，您的话冰儿记下了，”韩冰知道这位两鬓已经斑白的老人是真心为自己好，“封大哥，我在你营帐内留下一个锦盒，里面有些救命的丸药，危机之时可以暂报性命。”
“我知道了冰儿，你有任何紧急的事情都可以去将军府传话，万事一定要顾好自己。”封思远也不舍得韩冰离开，可军营比较不是一个小姑娘呆的地方，只能万般不舍的在晚间时分悄悄把韩冰送出去。
送完韩冰回到营帐内看到韩冰留下的锦盒，打开一看，发现几罐排列整整齐齐的生脉散和龙骨粉下，压着厚厚一叠通珍钱庄的百两银票，封思远看着锦盒内的东西嘴角上扬，心道这个小丫头可真是继承了韩伯父经商的天分。
“主子，属下远远看到封副将和韩老板共同出去，应该是准备将韩老板送离封家军营，军营内外到处都是封家军，小的实在无法不被人察觉的跟随。”侍卫长跪地向赵子期汇报。
“无碍，白日里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想来封氏父子也不敢将韩冰留在军营过久。”赵子期得到韩冰离去的消息算是先把她和封思远分开，只是不知道韩冰到底和封氏如何扯上关系，他们之间假若真有定亲之约，那代表封老将军和韩冰的父母熟识。
想到这里的赵子期突然意识到韩冰的背景绝不简单，按照之前调查的结果，区区一个采药人的女儿怎么可能和封氏有往来，“即刻传信回京，暗中探查韩冰母亲是不是藏匿在将军府。”
侍卫长领命而去。
“韩冰，你到底是什么人？”赵子期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想着韩冰的过往种种，喃喃自问。
回到马车上的韩冰吩咐林海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待所有事项都安排妥当停稳后，韩冰叫林海进入马车内，在烛火摇曳的光亮中拿出了封思远的玉玦。
“把簪子、碧玺给我。”
林海赶忙从怀中把这两样东西掏出，在屏气静声中看着韩冰把三样东西一一环套，最终竟然形成一个有把手的钥匙状东西。
“小姐，这难道就是老爷留下的线索？”看着眼前的东西林海非常激动。
“我猜测这个就是父亲留下的线索。”韩冰对着烛光照了许久，发现映射在马车内的图案与没有安装玉玦前显示的舆图并无任何区分，想着许是马车太过狭小，不能展示完全的原因，打算找空旷的地方再试一次。
“林海，当初我把碧玺交到赵子期手中，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破译碧玺这才交还给我让我想法子找线索，现在赵子期对我的身份已经产生怀疑，你回京后叫多宝斋的师傅照着样子打磨一个外形类似的，防止赵子期突然发难要回去。”
“放心吧小姐，碧玺原石和师傅咱们都有，这事我回去就办。”
林海和韩冰二人在马车里休息一夜，暂且无话。
第二日天大亮，韩冰本欲去最近的镇子上稍作休整再行出发，考虑到之前自己和封家军来往过密，怕在镇上碰到治疗中的封家军，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到，给封氏父子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最终决定还是小心些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