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期早就听说赵子伯身边有一个阴毒奸诈的谋士，因为常年被养在大皇子府中背后谋划所以并没有机会见到，今日听其尖细阴阳的声音，抬眼看去，果然人如其名，一双灰色的眸子看似无光可却有贼眉鼠眼之相，小小的脑袋都快缩到肩胛里去，佝偻驼背身体总是不自觉的向后倒，真是处处都彰显出此人的阴暗狡诈小人形象。
“你算什么东西？本王和大皇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插嘴？大皇子府的人真是教的好规矩。”
赵子期不急不缓几句话把对方嘲讽的面红耳赤，本来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太阳而变态白的脸上竟然出现两团红晕，再看来竟然更加无地自容。
“果然有了父皇旨意就是不一般，可惜这圣旨上并没有让我交出畿县的管理权，而三皇弟你来这里也只是调查爆炸的事情，我看你我兄弟是分不开了。”
赵子伯的一番话直接表明自己态度，赵子期在畿县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要在旁，说得好听一点是协助，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两位皇子的较量。
周围官员没人想要触皇亲国戚的霉头，本以为三皇子赵子期是个出身低贱，和大皇子相比云泥之别的庶出而已，如今看来传言竟然不甚准确，其从容不迫的语气、巍然不动的仪态、睥睨天下的眼神和不经意逼人的气势都是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赵子期蔑视一笑，“有皇兄从旁协助，自然事半功倍。”说完就径直穿过赵子伯的护卫队，直接坐到了堂上。
赵子伯正要发作，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一旁的谋士轻轻拽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只能走到一旁，他的属下急忙搬过一把椅子摆好。
“一个一个的压上来，本王要亲自审完再行发落。”
赵子期端坐在堂上，官兵们在听到圣旨后自然知道现在应该听谁的指令行事，急忙将跪在地上的嫌犯抓起一个押送到堂下。
赵子期本就有心放水，何况这些嫌犯就是被冤枉抓来凑数背锅，没一会儿，之前被抓的百姓竟然被放了个七七八八，看着逐渐减少的人数赵子伯越发坐不住，如若真的在这些人中没有找到犯人，那就只能是畿县衙门内部出了问题，可这里作为他的管辖范围，结果可想而知，狠狠被咬一口都算是赵子期下手轻。
第91章 第91章
赵子期看着余下不多的嫌犯，直接命令官兵全部压到堂下，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不由自主的抓紧惊堂木。
“都抬起头来。”
心中默念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在韩冰抬头的那一刻心还是颤了一颤，看着熟悉的面孔头脑飞速旋转，知道现在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将人全部放走。
“一个一个说，你们都是因为什么被抓，畿县衙爆炸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有无人证物证？”
前面几个被抓的百姓都顺利说出自己当时在做的事情，更指出可以请家人或者左邻右舍前来作证，可到了韩冰这里，韩冰只说自己当时正在睡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有人证？”赵子期没有抬眼眸出声询问。
韩冰知道赵子期是在帮自己，可当时只有林达陪在她身旁，如果把林达的名字说出，万一将来有什么意外，岂不是连累林达，最终到底还是选择咬牙承认当时只有独自一人。
赵子期明白韩冰所想，可如今周围盯着自己的人太多，不能明目张胆的将韩冰释放，只能暂且放下继续审问下一人。
丹卿夫人见轮到自己，赶忙故作犹怜喊冤叫屈，诉说着自己只是个青楼老板而已，畿县衙门爆炸时正带领着姑娘们伺候客人，钱都收了但没有让客人尽心这可不是做她们这行的行规。
丹卿这副姿态换做赵子伯可能管用，可惜碰上的是油盐不进的赵子期，被询问可有人证后，以为可以靠着畿县衙役的面子度过此劫的丹卿，当堂就胡乱指着几个站立在旁的衙役说出当时正在伺候这几位官爷。
赵子期在把几个显而易见是抓来凑数的百姓当堂释放后，余下的人打算押后再审。
韩冰余光看到王四儿弓腰在赵子伯耳边说了些什么，其实早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赵子伯认了出来，期间回答赵子期问题的时候赵子伯目光也一直追随着自己，在畿县埋伏的时候千小心万小心可到头来还是被发现，还是被远在京城的赵子伯认出，韩冰知道自己这次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有些困难。
韩冰等人被官兵粗鲁拽起，低头转身打算压后再审时，赵子伯终于出声制止。
“三皇弟，京城多宝斋的老板韩冰你不会不认识吧？京郊颐林别院里的树不知今秋如何？当初在京城城门还是你的手下从我手上将人带走，想来皇弟你也不会如此健忘。”
赵子期听到赵子伯说的话表面并无任何波澜，抬眼不屑的盯着赵子伯的眼睛。
“自然记得，可惜皇兄说的事情都与本案无关，本王奉旨彻查此事，理应秉公办理。”
“那我这里有个人证三皇弟可要好好听听他的证词了。”赵子伯说完就抬眼示意王四儿上前。
王四儿得了赵子伯的授意，直接跪至堂中。
“小的是畿县衙役王老四，人称王四儿，差不多十几日前有一个名叫韩冰的老板找到我要打听一个人，此人名叫林海……”
王四儿还没有说完，侍卫长看懂赵子期的眼色，直接抽刀将王四儿头颅当堂砍下，头颅在外力的作用下飞出滚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因为事发突然无人准备还溅了周围人一身血，再细看王四儿的样子，彷佛还无法相信自己已经身首异处，瞪大的眼睛透露出不可置信，接着眼光变暗，彻底没了气息。
这番动作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赵子伯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赵子期，你一个皇子如此不顾法度草菅朝廷官员，摆明了就是当堂灭口，我要把这件事情上报给父皇！”
“皇兄，一个区区衙役也配得上本王亲自灭口。”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韩冰被指认的时候你的手下会突然做出如此行为，无审无判斩于堂下，这就是你奉旨办的好差事？”
“高祖自建立我大晋以来，就下令所有官员不得□□，而分管刑狱的官员更是禁止狎妓、不得赴妓乐，刚才审讯的青楼老板已经明确指出昨夜去寻花问柳的衙役，按照我朝律例，严重者一律问斩，如今因为他们的失职已经导致损失严重，畿县衙门如今这副样子，他们都脱不了干系，我一直坐在堂上，何来无审无判？”
赵子期在搬出大晋律例那一刻赵子伯就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纵使知道赵子期的做法是为了保护韩冰，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区区商贾值得赵子期这般用心，平复好心情后复又坐回椅子上，看向韩冰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来人，将畿县除县令和其亲卫外全部人员关押，待本王查明真相后再做决断。”
畿县衙县令是可以直接上书晋帝不需要通过通政使司收取内阁处理后再上报的，这个人赵子期现在还动不得。
畿县三班衙役看见赵子期令行禁止，县令没有出声反对后，无人敢不从，面对京城官兵的押解全部顺从配合。
韩冰和丹卿等人也都被关押，赵子期余光看到韩冰被押送趔趄的样子只能紧握手中惊堂木。
林达自从看到韩冰被带走就迫切的需要和外界取得联系，围着城墙四处找出口，可惜畿县地理位置特殊，当初晋高祖单独选择这里作为关押要犯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清除异己，更是因为这里四周广阔，万一有任何异常，就能够直驱千里救援，可以说畿县一旦屯兵就会是比禁军和京城护卫更强的战斗力，也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个道理历代帝王都懂，所以畿县只能牢牢的掌握在帝王手中，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交出去，那也只能给下一个君主，也就是将来的太子殿下。
林达在韩冰被抓后想法设法要离开畿县出去找救援，自然就没有注意到两位皇子已经先后到达，想起韩冰交给自己说是万不得已不得打开的东西，忙抽自己一个嘴巴翻看，这才发现里面是之前赵子期给的信号竹筒和王爷令牌，还有封思远给的封氏族牌。
将军府距离太远，林达根本就无法通知，既然当初是赵子期以点燃畿县衙监狱炸药为营救林海的条件，如今他们顺利点燃，想来赵子期既然能够将林海救出，自然也能替韩冰解围。
林达找了一个无人的墙角发射信号竹筒，好在信号及其细小，只要不是刻意观察，不会被人发现，发射完后就藏匿一角暗中观察。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农妇打扮样子的人找到林达，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句：“最多三日林海必放，安心等待。”
林达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林海能不能顺利就出来，而是韩冰的状况，想追上前细问，可一个转角后妇人就已经不见踪影。
对于他们兄弟俩来说，韩冰的安危永远排在第一位，三日后就算是林海被救了出来，可假如韩冰身陷囹圄，那他们兄弟该如何自处。
林达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心道既然赵子期这么笃定三日内林海能安全回家，那韩冰现在的状况应该也尽在掌握，回到备用住所一夜无眠，满脑子都在担忧韩冰。
韩冰被关押到湿冷的地牢后，右手的伤口还好，毕竟当初郎中撒了很多消炎的药粉，倒是左脚因为一直得不到休息和好好照料的原因，隐隐有些疼痛，连带腿也有些许僵硬的情况出现，伸手按摩几下后，情况更加严重，关节红肿低热。
感到额头滚烫的韩冰用手摸了下温度，可浑身本就发热的状态如何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发烧，倒是手心里的薄汗透露出身体的虚弱。
既来之则安之是韩冰对未知状况的处理方式，想着地牢里条件有限，不如躺好保存体力，双手环绕身体借此取暖时感觉到手腕上的异物，这才想起之前外出做生意时偶然间遇到一个老者摘了一株叫做还魂草的果实，老人家还把这颗果实用叶子编织隐藏其中戴到了她的手上，这绿叶在为数不多的光线下居然发出了淡淡的金光。
韩冰想着既然能叫还魂草而且这么久过去还能保持葱郁定是好东西，随手择下两片叶子放入口中咀嚼，想着要是再严重的话，那就在失去神智之前把果实也吞入腹中，就算没有用果腹一下也是好的，毕竟自己从昨日开始只喝了两碗药而已。
韩冰嚼着寡淡无味的叶子感觉无甚功效，躺在草地上想着赵子期现在在做什么的时候突然地牢入口处一阵骚动。
心中想着莫不是赵子期来救他，可门口请安的声音确确实实是赵子伯前来，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被认定为是赵子期的手下，只能挪到后面躲到一起关押的嫌犯身后，和关在其他几个地牢的人都赶忙上前喊冤叫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大皇子所来何事？王爷正在审讯流民，说等他那边办完事就过来。”官兵声音掷地有声，毕竟是守卫京城的官差，对宗亲和朝廷命官司空见惯，请安规矩一样不错的很是周全。
“赵子期虽然奉命调查畿县爆炸的事情，可父皇并没有让我交出县务，如今替我那日理万机的三皇弟先来看看想来也无甚大碍。”
第92章 第92章
韩冰已经非常努力的在往后躲，可惜赵子伯这次的目的就是她。
赵子伯一个抬眼，大皇子府的侍卫长直接将韩冰从地牢深处将韩冰拖了出来。
“小的给大皇子请安。”既然已经被认了出来，韩冰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说不定还可以争取时间博得一丝生机。
“好久不见啊韩老板，刚才在堂上不知可还认得故人。”赵子伯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韩冰慵懒的询问。
“您是尊贵无比的中宫嫡出，更是受天下爱戴的大皇子，还是天潢贵胄，小的见过您的尊容，真是三生有幸怎敢遗忘。”
“是吗？只是不知你这京城多宝斋的老板和我那三皇弟是什么关系。”
韩冰的一番话滴水不漏，早就让赵子伯失去耐心，他使计拖住赵子期来这里单独提审韩冰，他必须赶在赵子期发现之前从韩冰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出来。
“之前三皇子在京郊的颐林别苑需要几棵大树装点一下，小的是生意人，自然不肯放弃这般好的买卖，特意从南方移植了很多根粗枝壮好养活的树卖给三殿下，我和三殿下的关系仅此而已。”
“是吗？韩老板，我劝你最好招了，否则就这身板未必能经得住刑罚。”
“世人都道大皇子宅心仁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尊贵如您怎么可能乱用私刑，想来您定会查明真相，还小的一个清白。”
韩冰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可这么赤裸裸的威胁和质问却是在意料之外。
“既然你相信我会还你一个清白，那我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想来只要你经受住重重酷刑还能言行一致，那就定和我那了不起的三皇弟没有任何干系，和畿县爆炸也没有关系、和流民里混入的林海更是没有关系、和伪装成卖炭火的小贩还是没有关系。”
赵子伯的一番话点明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掌握韩冰前几日的行踪，想来他自奉旨管理畿县县务以来，定是安插了不少自己人在里面，就算是杀了一个赵四儿，还有很多其他暗庄混在其中。
“殿下，小的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买卖人，从无任何逾矩，干的也都是遵纪守法的事情，您这般待我，不怕被天下人说是个暴戾的皇子吗？”
韩冰用各种各样的言语使出浑身解数来拖延时间，可她的小心思早就被赵子伯看穿。
“赵子期被我安排的事情拖住，一时半会儿不能过来救你，现在老老实实招了才算识相，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殿下，您怎么能让小的招一些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小的向来诚实守信做生意，我的买卖也是有口皆碑的，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怎能做。”
“来人，把韩冰给我捆起来，我倒要看看此人能嘴硬到何时。”
赵子伯看韩冰一口咬定的样子知道不让她吃点苦头根本不行，一声令下，贴身亲卫立刻遵照执行，韩冰被五花大绑到立枷上。
“大皇子，小的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只是想做些买卖赚些银子而已，希望您能明察。”
“你这细皮嫩肉的一鞭子下去可就毁了，确定还是嘴硬？”
大皇子府侍卫长拿起一旁鞭子，将尾部浸泡到盐水内足够湿润后双手奉到赵子伯面前，赵子伯伸手握住鞭子，看到韩冰毫无配合态度后，突然一鞭子抽了过去。
登时韩冰感觉左臂像是有勾子来撕开皮肉，加上鞭子上盐水的刺激，痛苦的想要蜷缩身体却因为被牢牢绑在立枷的原因动弹不得。
“这才第一鞭你就受不了，这么不经打还是早早招了你和赵子期的关系才是正经。”
接下来的一鞭韩冰感觉自己右臂也变得肿胀，抽打□□的声音让她痛不欲生，但还是咬紧牙关，绝口不提她和赵子期的关系。
“韩冰，嘴硬对你并没有好处，只要你指认是赵子期指使你来畿县放的火炸的衙门，我承诺你不但将来毫发无损，后半辈子也衣食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