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九子:不同时空爱上你——销宝卷【完结】
时间:2024-04-03 23:03:45

  可是,我的劝慰并不管用。傅熙的心跳依旧猛烈,像一把带着熊熊怒火的重锤,隔着皮肉,擂在我的心上。
  「他是怎么死的?」傅熙还是不依不饶,看来他想把自己气死。
  我索性成全他:「在灵阳城,被你们傅家的叛军杀死的。」
  他沉默片刻,低声问:
  「所以,黑月公主,你恨我,对吗?」
  「我不恨你啊,你别想那么多。」我拍拍他的背,「我只是不爱你罢了。」
  他的心跳渐渐地平静,从炽热到冰冷。他翻身下床,披衣而去,彻夜未归。
  四、
  元康二年正月初一这次风波之后,傅熙对我冷淡了一段时间。
  大皇子妃失宠的消息传出,一些人又蠢蠢欲动,想给大皇子添几个侧室。
  傅熙没像往常一样拒绝,而是留意了几个女子。
  他还跟我说,其中一个姓吴的女孩长得跟我有点儿像。
  「你可以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我就不能找别人当你的替身吗?」他振振有词。
  我无言以对。好吧,他开心就好。
  过了几日是清明,我又想到了萧寻。
  和傅熙成婚以后,我就再没出过皇宫。感觉没脸见世界,我这个周家的叛徒。
  清明那天早上,我穿着
  素衣,不簪发饰,坐着马车出宫,去了安宁寺。
  在寺里,我与圆通住持聊了一会儿,然后在绵延的诵经声中,为萧寻上了一炷香。
  「住持,有时我总有种感觉,萧寻还活在我身边,他只是换了个身份,比如,他变成了傅熙。」
  住持笑着摇摇头:「公主,贫僧还在镇月宫给您送饭那些年,天天与萧寻照面,萧寻长什么样,贫僧比您都清楚。论身形、背影,您的夫君确实与萧寻相似,但论长相,并没有相似之处。」
  「那……会不会是萧寻易容了呢?」
  住持叹了口气:「公主,您是当局者迷吗?贫僧这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萧寻和傅熙,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是啊,他们太不同了。萧寻青涩、纯净,傅熙温柔、腹黑。萧寻写的一手簪花小楷,傅熙的字龙飞凤舞。我和萧寻喜欢聊的话题,傅熙都不感兴趣,我俩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傅熙不可能是萧寻。那真是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又为萧寻燃上一炷香。
  这时,傅熙居然赶来了。
  他大步流星、面容严肃,如临大敌。
  「公主,听说你要削发出家?」
  我:「……?」
  他挡在我和圆通住持之间,与圆通住持横眉冷对,好像这老和尚要把他媳妇儿从尘世抢走似的。
  圆通住持摸摸自个儿的光头,憨憨一笑,双手合十地给大皇子行了个礼,溜烟了。
  回宫的马车上,我俩开诚布公。
  「我逗你玩的,我没打算纳侧妃。」
  「我也逗你玩的,我没打算剃度出家。」
  「你给谁上香呢?」
  「萧寻。」我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这是第一次,我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不是在说梦话时,也不是在欢乐忘情时。
  他表现得非常淡定:「我不跟死人一般计较。但是,你不可以剃头发,你的头发那么好看,你要是把它剃了,我真的会生气。」
  「好吧……」他的点好奇怪。
  然后我们就和好如初了。我也不再隐瞒对萧寻的感情,他也宽宏大量地容忍了我的过去。
  要这么看,他确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夫君。
  可我依然爱不上他。
  萧寻已经耗尽了我这一生的情,透支了我爱的能力。尽管我还那么年轻。
  有时我多么希望,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傅熙宽容地顺着我,专心地宠着我,耐心地等着我。
  这算爱吗?他爱我吗?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亡国女、丧家犬,寄人篱下,没有惊艳的美貌,也没有乖巧的个性。
  而傅熙,又凭什么对我一往情深?
  我问过他:「为何对我这么好,你爱我吗?」
  他反问:「你猜呢?」
  我才懒得猜。我不在乎。
  五、
  直到我们成婚三周年,花前月下,他问我:「三年了,公主还是没有爱上我吗?」
  我的沉默,给出了答案。
  他依旧大度地说没关系,他可以等。
  半夜我醒了,发现他没有睡,靠在窗边饮酒。他以前从不喝酒。
  摇曳的烛火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他的目光投向我这边,他在紧紧地注视我。
  他那一刻的眼神阴冷如寒冰,令我毛骨悚然。
  我处在黑暗里,他看不见我已经醒了。平日里温柔的伪装卸掉,他的真实情感从眼里毫无保留地流泻出来,汹涌澎湃。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又变回枕边深情款款的夫君。替我掖好被子,摸一摸我的脸蛋儿:「你多睡会儿,我去早朝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他回过身来:「怎么啦?不舍得我了?」
  「和离吧。」我平淡地说,嗓音里还带着晨起的困意。
  今天,是我们成婚第四年的第一天。这日子我突然就不想过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一想到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朝夕相伴直到人生尽头,我就好绝望啊。
  他眉头微微一紧,很快地又舒展开,笑道:「还说梦话呢?喝点儿绿豆汤,醒醒神。我去上朝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穿着朝服,四爪金龙,威严高贵。我第一次觉得,这个背影和萧寻一点儿也不像。
  中午他回来,我把一张和离书放在他面前。其实我不太会写这种文书,前两天雨城翁主正巧刚刚和离,我临时把她的和离书借来抄了一遍,除了落
  款,只字未改。懒得改。
  对于他,我真的敷衍到了极致。
  他认真地望了我许久,才低头去看那张和离书。
  「夫妻不和,日夜争吵不休?」他念着和离书上的话,疑惑道,「我们有争吵过吗?」
  「那倒没有,忽略这一条。」雨城翁主确是和前任驸马天天吵架,闹得鸡飞狗跳。我抄的时候忘改了。
  「阳衰不举,难享床笫之欢?」
  他这次不是疑惑,而是震惊了。
  啊,尴尬。我扶额。
  雨城翁主的前任驸马确实「阳衰不举」,这也是雨城翁主最恼火的一点,毫不客气地写进和离书,一点儿颜面都不给前任驸马留。我抄的时候又忘改了。
  「多年无嗣……」他继续念。
  这一点,倒是真的。
  我们结婚三年,没有孩子。
  倒不是因为他「阳衰不举」,而是我在偷偷地吃避子药。
  作为女人,我不愿为我不爱的男人生孩子;作为前朝公主,我不愿为窃我家国者传宗接代。
  他放下和离书,陷入沉默。
  「你要是觉得不妥,我再改改?」我试探地问他。
  他说:「那就再改改吧。」
  我连夜修改和离书。我咬着笔,和离的理由这一块怎么写呢?犯愁。
  我们的婚姻,挑不出毛病。他太完美了,我也太完美了。
  当朝大皇子和前朝嫡公主这一对儿,在众人眼里太完美了,修进史书都是美妙一笔。
  可谁又知道,我不爱他。
  谁又在乎,我不爱他。
  我总不能真的把「我不爱他」写出来吧?
  夫妻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爱,尤其是在帝王家。
  可是,我不爱他!我已经蹉跎了三年,一刻都不想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六、
  和离书怎么也写不好,我只好先扔了笔,回屋睡觉,明天再写。
  在床上躺好,正要迷迷糊糊地睡去,一直背对着我睡的傅熙突然转过身来,将我紧紧地抱住。
  黑暗里,我听到这位高傲、尊贵的皇子压抑、低微的请求:「我不想和离。」
  我真的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
  我们两个在一起,是强扭的衰瓜,不甜,也不解渴。
  我也十分痛苦:「这三年,启姳真心感激殿下的厚爱……」
  我没往下再说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对不起,你很好,但你终归只是他的替身。
  他问我:「和我分开,你孤身一人,打算去哪儿呢?」
  「殿下不用管我去哪儿,我一个弱女子,威胁不了你们傅家江山,我只想清清静静地做个普通人。」
  他沉默了很久,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压抑、沉重、急促。
  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心一意地等了我三年,还是收到这种结局。
  「也好。」他长吁一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公主想不想见一个人?」
  「不想。」这世上,除了萧寻,还有谁是我想见的。
  「你先不问问那人是谁?」
  「那你说是谁。」
  「公主的亲侄儿,周永灿。」
  这下,换我不淡定了。
  傅熙居然找到了我的侄儿?怎么可能?
  上次傅熙说有了我侄儿的消息,我后来分析,他肯定是诓我的。我把侄儿藏得那么好,唯一知晓他藏身之地的人,都已经死了。
  「殿下……找到了周永灿?」
  「对啊,刚找到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黑暗里他的声音比方才冷静轻松了许多,「但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好像不是很兴奋?」
  不,我很兴奋,兴奋到气抖冷。
  我,周启姳。我的侄儿,周永灿。周家最后的两缕血脉,都落到傅家人手里了。
  我的下场,是被迫嫁给亡我家国的敌人,替他们彰显正统地位;而周永灿,前朝的皇太孙,对他们会有什么用处?
  「周启姳。」傅熙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把我的意识唤回来。
  「周启姳,我知道你在吃避子药。我知道你去安宁寺烧香,目的是和圆通住持商量怎么逃跑。我也知道,与我和离之后,你会去招兵买马妄图东山再起。我什么都知道,我都忍了,但我告诉你,我忍得了你,不代表我会对你的侄儿也宽宏大量。」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节奏平缓、语气冷漠,无形中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你还知道什么?」我问他。
  「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这
  些东西对你都不是很有利,所以,我,作为你的夫君,衷心地劝你,好好地、乖乖地,别惹我。」
  最后三个字「别惹我」,灌满了杀意。
  我惊坐起来,此时月亮正好移到了窗外,照亮了屋内。我望着他,这个我朝夕相伴三年的男人,我以为的「完美夫君」「好男人」,白切黑就在那么一瞬间。
  七、
  傅熙诚不欺我。第二天,我就见到了我的侄儿。
  分别时,他还是路都走不稳的小奶娃,现在已经是五岁半的稚气男孩。
  虽然孩子已经不认得我,但我一眼就认出,这确是我的侄儿周永灿,如假包换的周氏皇太孙。
  我抱住小侄儿,喜极而泣,把旁人都感动得直抹眼泪。
  其实我心里,毫无喜悦,气不打一处来。
  我该怎么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啊!
  当年我知道周家王朝要完了,提前筹谋,把皇太孙送出皇城,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为了确保秘密不外泄,我甚至把所有知情人都杀掉了。
  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到头来还是保不住这孩子。
  想到这儿,我哭得更伤心。
  旁人还以为我是因为高兴而过于激动呢,雨城翁主上前劝我:「好啦好啦,弟妹你这样把小朋友都吓到了……哎哟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了,真好。」
  好你个头。我是想和我的家人整整齐齐,但他娘的不是现在。我只怕这短暂的整齐之后,就是永久的分离。
  我放开小侄儿,抹着眼泪,倒进傅熙怀里:「殿下,我太激动,头晕,得回去躺躺。」
  「好,咱们回去歇歇,喝点儿绿豆汤。」傅熙搂着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开。
  雨城翁主啧啧:「我那个烂驸马,要是有大皇子一百分之一的样子,我也不至于休了他。」
  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傅熙就喜欢让我喝绿豆汤,今天我问他为啥。
  「俗话说,红豆配相思。」傅熙把绿豆汤喂到我嘴边,「绿豆配王八。」
  哦哦哦,原来他影射我是个王八。
  我承认,我确实是个王八蛋。所以乖乖地喝了他喂的王八汤,哦不,绿豆汤。
  喝完绿豆汤,我心情平静了一些。然后开始与他谈判。
  「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侄儿『夭折』啊?」
  「公主说什么呢?我保证,你的侄儿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那殿下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很简单,你完全可以做到:第一不与我和离,第二生下我的子嗣。」
  我苦笑。
  他一边给我喂绿豆汤,一边循循善诱:「避子药还吃不吃,公主你自己选择。但从今天开始,半年内,你要是还没怀上我的孩子,我就拿你的宝贝小侄儿去祭河神。」
  我顿悟。原来,我遇到了一个狠角色。
  八、
  我把剩下的避子药都送给了雨城翁主。
  自从和上一任驸马闹掰以后,雨城翁主就立誓不婚,从此游戏人生。我怕她玩得太嗨,到时候肚子大了都搞不清亲爹是哪位,就教她好好地吃药。
  看着雨城翁主左拥右抱、风流快活的样子,我莫名地又想到了萧寻。他活着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好好抱过他。
  我与雨城翁主告别后,直接去了安宁寺,为萧寻烧了一炷香。
  缭绕的香烟中,我才能获得片刻平静。
  圆通住持在一旁低声念经,我打断他:「住持,有人泄密。」
  「嗯,公主所言极是,皇太孙的藏身地,若非叛徒出卖,绝不可能暴露。」
  「泄密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贫僧也很疑惑,当年知情人明明都已经死了。」
  「事不宜迟,还请住持尽快查出泄密者。」
  「贫僧明白。」
  从安宁寺回来,傅熙在书房忙碌,我给他端了碗汤。
  他一瞅碗里:「哎哟,红豆汤?」
  红豆配相思,多好的寓意。他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心思:「公主终于想通了?不和离了?」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推开碗,不喝我的汤,估计是怕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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