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敏狠狠愣住。
谁？
周扒皮？
“我自己摔的和你无关，我这也不是逞强，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赚的那点钱差不多都要掏空了，可能以后就得流落街头去卖艺了。
不过还是打算把看病的钱还给周扒皮。
徐周元：“不想赖我，刚刚哭什么？”
哭得鼻涕都出来了，这不是哀求他吗？
赵敏敏：“我疼哭的，换成你手指直接叠过去你看疼不疼。”
“那我把你炒了吧。”他说。
她这带伤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工作？她可以不工作，他的屋子里不能没人打扫。
赵敏敏低低垂下了头，穿着帆布鞋的脚在地面上踢了踢：“行吧。”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上了年纪又大龄剩下的男人，心肝都是黑透的。
行吧，倒霉就得认。
“如果我伤好了以后，你还是需要我这种专业的人士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的。”赵敏敏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睛笑了笑：“回到我们之前争论的话题，你问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清不楚？那个人是我的光明是我的希望，我把他当成爸爸一样的喜欢喜爱，看到他我就可以想象觉得我的爸爸还活着。想起来他，觉得日子尽管这么苦，但也能坚持下去。”
像是周扒皮这种人，不会懂得这种感受的。
徐奶奶那么好的奶奶，一定会给他超级多的爱。
她真羡慕他呀。
“可他不是你爸，你也不是他女儿。”
第二十九章 唢呐吹一宿
“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别人身上，这种想法很愚蠢。”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值得相信以及依靠。
赵敏敏说：“所以你是老人，我是年轻人。我相信人间有真情，也相信人间有真爱。”她的语气克制语调平平淡淡。
在她成长的岁月当中，很多人对她施以援手。
那些人中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
按照徐周元的话，那些人就不该理她，不该给她一丝丝的温暖。
“随你便吧。”他无言以对。
继续和她对话，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
回头他将工资叫徐灵带到班上给这个孩子就好，鱿鱼是一定会炒的。
对他来说，工作就是工作。
“那我回去了。”赵敏敏想反正都这样了，她是肯定赚不到钱了，早点回家吧。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晚上有大风的吗。
“嗯。”徐周元的手插在裤兜里。
他的裤兜里刚刚有两个一元的硬币，他想出于道德也好出于同情心也行，这钱应该拿给她坐公交的吧。
“徐周元，刚去你家的时候没做过自我介绍，我叫赵敏敏。”赵敏敏的眼尾上挑，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团小火球小太阳：“我爸说他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觉得赵敏的个性特别好，所以就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
她叫赵敏敏。
全世界最好听的名字！
不接受别人反驳。
“哦对了，你既然说了我也炒掉了我，把我也送你一句忠告。好男人有教养有涵养的男人是不会背着堂哥和堂嫂私下见面的。做人做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得有三观得有道德，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爱情的，人要脸树要皮，如果这点东西都不在乎了那还不如死了呢。”她用没受伤的手挥了挥，快步跑过了马路。
徐周元沉默地看着马路对面蹦蹦跳跳的人。
“不好意思……”
有人走路领着小孩儿，不小心撞到了徐周元的身上，出声道歉。
对上被撞男人冒着火球的双目，女人一愣。
书上和电视剧里都说，想刀一个人的眼神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这个男人虽然没有骂脏话，可他的眼睛里燃烧的火焰足以直接将她烧成灰烬！
女人败在徐周元的目光之下，抱起来孩子连连说了道歉立即逃窜。
赵敏敏犹豫了半天，还是坐了公交车回家。
走回去虽然也不远，但会浪费时间。
一个人背着包刚刚到家，外面就已经起了大风。
她的屋子里四周还露着风，明明所有角落都堵得严严实实的，可还是有风穿堂而过。
赵敏敏赶紧在水壶和水瓶里打好水，一遇上极端天气，楼下的用电用水就会成问题。
一只手不能乱动，只能用左手，好在左手干活儿还是不太耽误的。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平时就算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能照进来的光线也不多。
这屋子原本是个停车场的打更房，后来停车场违建被勒令拆除就剩了这么一间小房子。当时盖房的人明显也是为了偷工减料，所以窗户弄得小小的，各种加固措施通通没有。
黄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降落了下来，外面三三两两的人跑出来摘走晒在外面线上的衣服。
这一片儿是老小区中的老小区，楼门向上的位置挂着密密麻麻的黑线，那些线缠成了一圈又一圈。
旧楼不存在改造，所以电线也好网线也罢，就连暖气管子都是后面扯进去的，楼梯间也是支出来各种各样的管道，极其不美观。
谁不喜欢漂漂亮亮又新又干净又大的新房呢，但买房是需要钞票的。
雨势降得密集，雨滴开始刷刷刷砸了下来，敲在玻璃上，敲在房顶，敲在地面。
屋子外面刮起了大风，赵敏敏听得见狂风呼啸过的声响。有对面二楼奶奶扯好的晒衣绳被风刮得咯吱咯吱地叫。
天气说变就变，一场狂风暴雨正袭来。
赵敏敏正在写作业，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哒哒哒。
她心一惊。
这种情况在之前是遇到过的，有一年刮台风这房子的屋顶差点都被刮走了。外面下着暴雨，屋子里也下了暴雨，她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为什么不愿意回到舅妈的身边，偏偏要住在这个没人要的房子里，她不怕吗？
赵敏敏想，她怕。
可她还得活着。
舅妈有病的！是那种看到她就会刻薄虐待她的病。
社区勉为其难为她保留了这间小房，这已经是社区对她孤儿身份的特殊照顾了。
她不能埋怨社区为什么不把屋顶修好，为什么不能让屋顶在下雨的时候不漏雨。
不可以！
屋顶的雨滴落了下来，滴在她的眼皮上。
而后雨滴越来越多。
对面楼二楼的老奶奶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小房，嘴里碎碎念着：“这雨要是下大了，那房子扛不住的吧？”
老爷子去找好雨衣。
“你干什么去啊？”
“趁着没下大赶紧去帮她把屋顶用油毡布铺好。”
“你别去，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小心摔了！”奶奶心疼爷爷。
她是可怜赵敏敏，可更加可怜自己老头儿。
下雨天又伴随着大风，老头儿今年都八十多了，这如果摔一下子那就直接送了小命了。
“我还是去吧，那孩子没爸没妈的……”老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都是街坊邻居，他们这里的人条件是不好，可人穷不能没有同情心，那孩子的年纪比他孙子的孩子也就大一点点。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你听我的，你别去……叫小年轻去，这好几栋楼呢，住着那么多的年轻人，他们腿脚利索。”
大爷摇头：“算了，指望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冷漠啊。”
后楼一楼小饭店，老板娘站在阳台上看着前面的那孤零零的违建房。
“看什么呢？”
老板娘活动活动自己的身体，她的脸儿很小可人却很胖，瞧起来能有一百八九的体重，染了最时髦的黄色小头儿，可瞧着那发型又做得有点滑稽可笑，秃头的地方没瞧着多，反倒是秃得更加明显了。
老板娘说道：“我看对面二楼那大爷去违建房那里帮忙了，你也去搭把手吧。”
老板凉凉道：“可别操那个心了，有这个时间把自己孩子管管好。”
他这累一天，有这个时间还想歇歇脚呢。
老板娘的表情很冷静，也没有同老板去吵，自己见丈夫不应也没说其他的，系着围裙撑着伞就去了对面。
“大爷，要给她铺油毡布啊？”
“总得铺点什么啊，不然后半夜雨势大了，这孩子就遭殃了。”
“得了，您歇着吧，我来。”
精瘦精瘦的大爷看看老板娘那胖胖的身体，他叹口气：“还是我来吧。”
他觉得对方还不一定有他灵活呢，这一摔下去，得！那就是个结结实实的肉饼子！
楼对面啊有个小饭馆，老板娘是个超级大胖子，他呢虽然不下饭馆，但住在这附近经常走动，谁能不认识谁呢。
“可别了，您来这年纪摔一下子……”老板娘心想，这真的摔了，可就得唢呐吹一宿。
第三十章 钢铁一样的意志
楼下的一胖一老，两个人都不具备上房顶的条件。
一个太胖上去以后不晓得房子会不会塌。一个呢又太老了，实在是怕上去了以后再也下不来了。
两人被难在了原地。
雨势越来越大。
雨水刷刷打在脸上，老板娘也有些后悔站出来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儿了。
当时就是脑子一热。
大爷那是真急，可老胳膊老腿儿确实也是不灵活。
“这社区干什么呢？拿工资就晓得成天坐在办公室里……”饭馆老板娘开腔埋怨。
这人安排住在这里，那些人不知道啊？
为什么不管？
“我上去吧。”
“孩子啊，别害怕。”大爷看看那梯子的高度，还是决定让小孩子自己上去一趟。
说话的功夫，站在雨里的三个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赵敏敏的手指隐隐作疼，她根本借不上力气。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上去，可大家都是为了帮她。
如果之前没有住院没有生病，或许她现在虽然肉疼但也可以从网上花钱雇人来干这种活儿。
胖老板娘和瘦老头在下面指挥，赵敏敏的头发被雨水淋得贴在脸颊上，她用左手去拽，然后拿东西压住。
可惜……
“这砖头哪行啊，一会儿有大风，到时候一刮砖头就飞出去了，还容易伤到人。”
“找重点的东西，找……”
应红杰是赶在暴雨前特意过来看望赵敏敏的。
他给孩子买了一双运动鞋，顺便要过来医院做结算，结果去了医院这孩子她已经出院了，一下车又遇上了大暴雨，你说他着急过来，来的时候就连把雨伞都没有带。
塑料袋里的运动鞋也灌了汤了。
拐进幸福小区那转角就看到了满地混合腥臭脏水的雨水冲了过来，这所谓的小区就是三面楼围成的区域。正对面就是卖海鲜的，档口挨着档口，到了这个时节气味也不太好闻，但总好过于七八月份。
满地的雨水，偶尔还能在雨水里看到鱼的鳞片。
不远处就有商家系着黑色的围裙，穿着靴子蹲在水里借着雨水冲刷着自己宰鱼的刀以及菜板。
应红杰踩了一脚的水。
这附近地势有些洼，加上进进出出的车辆，把路面搞得坑坑洼洼。
……
油毡布铺好，应红杰浑身也湿透呢，雨水顺着脸淌。
“这鞋……”他自己不晓得什么名牌不名牌，也不认为名牌就一定好穿，鞋嘛穿在脚上舒服透气最重要。
价格虽然不贵，但应红杰认为鞋子质量够好，样子也很不错，那就足够了。
一定要穿贵的，那就是活人惯出来的毛病，现在的人生活上的浪费！
那装着鞋的袋子还往外淌着水，他这鞋子拿出来就真的有点狼狈。连个像样的盒子也没能有，就一个破袋子装了鞋直接带了过来，明明是新鞋，但却好像飘着旧的味道。
“谢谢应叔叔。”赵敏敏连忙开门请应红杰进屋。
不过家里也是够狼狈的，地上已经见了些水迹，应红杰往里看了一眼，叹口气。
“你手怎么了？扭到了？”他刚刚就看这孩子的手好像不敢使劲儿。
赵敏敏：“不小心扭了一下。”
“多养养。”他将袋子递了过来：“我也不会审美，质量挺好的，你就先穿。”
“应叔叔，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敏敏对着应红杰笑了笑。
应红杰叹气道：“这个社会啊，做事情也不分男女。多学点技能也能傍身，下次下雨就会弄了。”
他不可能次次都在，所以得让敏敏学会自己上房去铺。
养孩子嘛，就得是什么苦都让孩子吃了。哪里能像江晓凤似的就惯着应渊，最后儿子养成那样儿。
“我知道了。”
“回吧，我也回去了。”
他对着赵敏敏挥挥手。
原本过来就是为了送鞋的。
“孩子别怪生活苦，人生下来就是要吃苦的，吃苦会让你成长。我去你学校和你老师谈过话，她说你们班上可能有些同学对你带着敌意，别放心上。那些个闲言碎语只能让你成为更加坚强的人，不必理会。”这是应红杰能拿出来的极限耐性。
他认为生活给了你甜，你可以慢慢品味。如果生活给你的是苦，含着一口吞下就是了。
千万别去学那些埋怨社会的废物点心。
他应红杰这辈子的腰就没弯过，他也希望赵敏敏能挺直了脊梁好好做人。
“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都打击不倒我的。”敏敏说。
应红杰对上这孩子的笑脸，他点点头。
“这就对了！那些动不动就生病的人我也看不习惯，关门吧，我走了。”
他一个人来，进进出出的影响也不太好。所以大多数他都是能不进屋尽量不进屋，能去学校解决，尽量在学校和赵敏敏谈话。
对面楼二楼，老爷子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
岁数大了，着了凉也不是闹笑话的。
老太太站在窗前盯盯地看：“你说下面那男人是敏敏的谁啊？是不是她爸爸？偶尔能看到他呢。”
“瞎说什么，社区领导都说那孩子的父母都过世了。”
“那是家里亲戚？”
老头儿：“不是说亲戚都死光了嘛。”
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那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了？我看着好像是给她送什么，可能看到我站在窗边看，没好意思进去。这要是做什么交换，那这个孩子的未来就都毁了……可怜啊，没有父母也没人管她。”
小女孩儿啊，一个不小心路就容易走歪。
也容易被骗。
老头儿一脸不耐烦：“你瞎说什么呢，成天扯老婆舌。人家就是做好人好事不行啊？怎么就和一个家庭妇女似的……”
“家庭妇女怎么了？我……”
……
赵敏敏将鞋子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那是一双配色非常刁钻的鞋子。
可她觉得好看。
再也没有见过比这双鞋好看的。
应叔叔的审美特别的棒！
赵敏敏将鞋子放在桌子旁边的架子上晾晒，她的手捧着脸道：“我也不觉得我命苦，谁欺负我都不行，谁欺负我我就和他们拼命。”
她不怕别人嘲笑她。
不怕别人看不起她。
只要有那么一口气，她拼了命也会做出来成绩叫那些人闭上嘴巴。
第三十一章 别把女人想得太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