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蚕丝如故【完结】
时间:2024-04-03 23:11:15

  至此,他也不犹豫,竟是将陆纯直如何勾结朱文梓,祸害白令之的事说出。并且指出,白墨存一案,并无实证,反倒是朱长岁毫无证据抓人,不过是害怕白墨存报复,准备斩草除根,顺便为其父开脱。
  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以至于过了早朝的时间,也没个结果。
  焦大夫看看时辰,心里不免慌乱。“那些证据呈上去,一时半会儿未必就会有结果吧?”
  柳依尘摇头:“若是从前,必然不会如此,可司马相公独断专行在前。他用我姑姑的命,为旧党一派杀出一条血路,新党若还想活下去,就一定会抓住今日的机会,给旧党狠狠一击。司马相公当日如何一句话要了我姑姑的命,新党今日也会如此。”
  否则凭什么你司马相公可以不顾律法,强行推翻过去的判决,而新党证据确凿,却不能定罪?
  新党又不是全死光了,太皇太后再是偏帮旧党,也不敢乱了分寸。
  “可赵有德也是旧党的人,你选他,不等于把刀子送给敌人么?”
  柳依尘笑笑,想起七娘的话。
  “哪怕是同一党派,也不是一团和气的。上面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下面的人要想上,就必须让上面的人退下来。旧党的人只要不傻,今日这么多证据在,就该知道陆纯直与朱文梓,已经是腐朽的烂木头。没用的东西,何必还强行去挽救。赵有德,会出手的。”
  之所以选择赵有德,是因为他是陆纯直亲信,他若是出来踩陆纯直一脚,不仅可信度更高,踩的也会更狠。
  赵有德只恨自己出手不够快!
  都说墙倒众人推,他是万万没想到,朱文梓的亲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大义灭亲,不愧是老朱家的,够狠!
  新党也没料到,朱长岁会把朱文梓与周家的勾当说出来,不仅如此,连人证都有。
  那个周老五,就是蒲君与周家勾连的证人。
  这还不够,朱文梓甚至将朱家如何利用手段伪造证据,包庇朱长岁的事也说出来。朱文梓气的破口大骂:“那些证据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朱长岁很是淡定:“早知父亲偏爱弟弟,不曾想,父亲为了继母,为了弟弟,竟连我也要拖下水。儿子无能,忠孝两难全,只能舍小家为大家。”
  陆纯直本以为今日胜卷在握,没想到生出这样的变故,原本还思量对策,谁知朱长岁这时候大义灭亲,他瞪眼了双眸,气的胡子发抖。
  可他还来不及反驳,赵有德就跳出来,竟是将朱文梓陆纯直当年如何联手祸害白令之的证据交出去。
  一时间人证物证齐全,司马相公有心保人,也是为难。太皇太后面色铁青,因为他们提交出来的证据,涉及到当年永安城军粮延误一事。
  司马相公反击新党,连带着新党的一切都要反击,其中就包括永安城战事。
  当初旧党一味反对,如今爆出他们曾经这样祸害战事,新党曾经因为失败承担的罪责,立刻就有了甩锅的地方,旧党一派简直被狠狠打脸。
  新党也意识到这一点,这样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朝堂上下为这件事争论不休,柳依尘让人在外面宣扬,很快开封城内外都知道,陆纯直做下的恶事。
  百姓对于白墨存的态度顿时更改,人们不再对他喊打喊骂,反而同情起那些惨死的百姓。朝堂上下开始有人要求,给惨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柳依尘不过起了个头,新党的人趁机推波助澜,事态久久不能平息。
  几日后,开封大牢门外,柳依尘看着完好无损出来的白墨存,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
  还好,全须全尾的,真好!
  赵叔抹着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焦大夫寻来的时候,白墨存刚刚换洗过。他见白墨纯完好无损,连眼睛都好了,便忍不住讥笑:“你小子命不是一般硬,这样都死不了。”
  白墨存也有些怅然:“兴许是兄弟们保佑我吧。”
  焦大夫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仿佛看见院子里站满了惜日队友。他们一个个勾肩搭背,对着他露出最真诚的笑。
  焦大夫眼里泛起水光,忽而摇摇头:“输了这么多次,总要让我们这种人,赢一次吧?”
  白墨存愣了下,笑而不语。
  胡军巡早上起来,就听见妻子说,朝廷处置了陆纯直与朱文梓,给白家平反了。
  白令之当年未曾贪墨抚恤银,白墨存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因为调查陆纯直等人,连带着恢复了永安城战死将士们的名誉,不仅给发放了亏欠的抚恤银子,还增加了一些抚恤手段。
  曾经住在梅花巷里,连生计都找不到的乞丐瘸子,也能拿着银子路引回乡去。
  有人哭着叩谢朝廷,哭着感谢老天,只是无人叩谢白墨存。
  胡军巡问过白墨存,会不会遗憾,无人知道他的功劳。白墨存笑言,是挺遗憾,但也知足了。
  他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这些么?而现在,事情不仅成功,他还活着。
  麦卷月父亲的校尉官职回来了,侄子有了这个官职,能领取一半军饷,家里日子宽松很多,她也有人上门提亲,亲事比从前的好了许多。
  陆纯直被抄家,朱文梓也未能幸免。朱长安被抓还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完蛋。周氏骂朱长岁畜牲,竟然帮着外人害自己的父亲弟弟,说他会遭天谴,朱长岁并不在意。
  周家也未能幸免,如朱长岁所料想的那样,那些人找周家倒卖军粮,就是个幌子,不是他们选中周家,而是朱文梓为了将手里的钱洗干净,才利用了周家,朱文梓一直跟陆纯直利用军马与军粮捞钱。
  周老五原本不愿意招供,朱火带人将他私藏的金银挖出来,才让他无路可逃。
  朱长岁大义灭亲,舍弃父亲弟弟,保住了朱家全族,却也坏了名声,终究还是被发配去金陵,这辈子大约不能再回开封。
  临走前,他去见白墨存,问了他一个问题。“我的人监视你,发现你日夜都在家中,很少出去,赵叔也不过是去庄子上,我看过与七娘打交道的人,几乎跟这些事毫无关系,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如何联系外面,调动暗中的人为你办事?”
  别说是靠焦大夫,焦大夫甚至都不知道,白墨存手里还有郑立秋这么个人。
  而要布置这么多事,绝不是白墨存一个人能做的。
  那些繁杂的消息,也决不会是焦大夫与胡军巡就能给予的。
  他能调动的人,比朱长岁知道的多很多。
  白墨存看看头顶的鸽子:“你不觉得,这里的鸽子越来越多么?”
  朱长岁愣住,这才明白过来。
  “可它们不是信鸽!”那么多的鸽子,总有人觊觎,可从没人发现鸽子身上有书信。
  “不需要写信的。”
  他们行军打仗,自有一套通过鸽子传递消息秘法。要是全靠写信,信息早就泄露完了。
  朱长岁恍然明白,白墨存背后站着的,是那些退伍的士卒,人数多到朱长岁不敢想。
  朱长岁与他告别,临走前,总算说出那句对不起。
  白墨存笑而不语,两人有生之年大约不会再相见。
  何东知道白墨存他们要走,自然要来送行。赵有德与他都升了官,但何东趁机外调去南方,再不执着在开封。
  “你们走后我也要离开,新旧两党斗的越发厉害,简直是不死不休,我还是躲远些的好。就是可惜,让赵有德那小人上位。”
  “倒也不必遗憾,他盯着别人的位置,别人也盯着他的。”白墨存一语双关,何东跟着笑。
  船缓缓驶出码头,柳依尘与七娘楚娘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感慨万千。姑姑的骨灰能带回去,已经是万幸。
  “焦大夫也要离开开封么?”柳依尘走过去,询问白墨存。
  “他卸下心结,如今就想去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倒是老胡,也想跟我们走,可惜孩子还要读书,只等过几年孩子考中,他便回乡养老。”
  柳依尘看着繁华的开封渐渐消失,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就像是海市蜃楼,黄粱一梦。白墨存揽住她,让她靠着自己。
  这场黑暗持久的噩梦,总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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