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蚕丝如故【完结】
时间:2024-04-03 23:11:15

  这生硬的语气,柳依尘听的蹙眉,看起来不像是道歉,反而像是来逼迫的。
  白墨存自然没有答应,拿起茶盏饮茶,那动作却是送客才做的。朱长岁也不生气,只是淡漠扫他一眼,领着少年走了。少年临走还是不甘心,对着柳依尘狠狠瞪眼。
  柳依尘拿着弹弓在手里摆弄一下,冲着他冷笑,少年顿时缩回脑袋,想起被这女娘暴打的疼痛。
  赵叔是傍晚才回来的,他热的一脑门汗,进门就要水喝。喝了一大壶,才问起柳依尘,他不在的时候,家里可有事发生。
  柳依尘毫不隐瞒的说完,赵叔直叹气。“冤孽。”
  说完这俩字,却什么都不肯再说,他拿着账册去见官人,二人关在屋里说话,柳依尘凑过去偷听,只听到赵叔大骂朱长岁,说他不是东西,忘了当初他被继母磋磨,自家官人如何帮助他的。
  如今发达当了官,自觉高人一等,不念旧情不说,还命令驱赶他家官人,简直畜生不如。
  白墨存却问赵叔,是否愿意离开这,自己回并州去,也好与妻儿团聚。
  赵叔气道:“连我都要赶走,日后谁来照料你的生活。我算是看出来,你身体从战场上回来,魂还留在那儿!你如今,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第十一章 鸽子进书房,闲汉挖僵尸
  两人闹的不愉快,晚膳都没怎么吃,二人早早洗漱歇下,院子里变得安静无比。柳依尘心里有事无法入睡,便拿起布料做针线活。
  赵叔买来的布料,分了她两匹,让她缝制新衣,其中还有一些棉花,让她给自己做冬衣。柳依尘疑惑过,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就要到吃凉饮的日子,怎么让她做冬衣?
  赵叔说,官人心善,让她提前准备,免得需要的时候没有。柳依尘好奇问了一句,是不是官人做运粮官养出的习惯。赵叔笑笑,默认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东西不提前置办,真要打仗起来再筹集,那价格水涨船高不说,或许还未必买得到东西。
  柳依尘正在屋里缝针,深褐色的布料看着像是老妪穿的,柳依尘一个寡妇,穿这样的颜色倒也正常。
  她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扑腾翅膀。夜风将花藤吹得摆动,后院的一小片竹子,也跟着沙沙作响。
  黑漆漆的夜晚,房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柳依尘起身将窗户关好,看着被吹灭的油灯,想了想,也不再去点燃,而是躺下睡觉。
  无尽的黑暗将人淹没,柳依尘眼皮子沉重,很快睡去。
  第二日,她听见赵叔的抱怨声。她穿好衣衫出去,赵叔捂着鼻子从垂花门走出,看见她忙叫住:“柳娘子,劳烦你过来一下。”
  柳依尘走过去,闻到他身上隐约的臭味,忍不住后退一步:“你这是沾染了什么东西?”
  “书房进鸽子了,也不知它怎么进去的,进去就算了,还在里面拉屎,那气味恶臭难闻,我气得赶鸽子,它就淋我一身屎。不行,灶上可有热水,我得洗洗,去去味儿。”
  他说着递给柳依尘一把钥匙,让她去清扫书房。也不等柳依尘拒绝,就急匆匆跑了。
  柳依尘趁着无人,这才笑,这可不是我自己要进去,是你们命令我去的。
  她端着水盆,拿着抹布扫帚来到书房外边。大大方方开了门,鸽子早就不知去向,屋里却到处是鸽子屎,臭气熏天。
  她将窗棂都打开,然后开始清理屋子。看见角落里的谷子,忙收起来寻个没人的地方处理好。
  这鸽子在屋里落的不少粪便,地板上,柜子上,案塌上,黑一团白一团,好像还吃错了东西,拉稀,恶心又难闻。
  柳依尘忍着恶心不断打扫,总算在案桌下面,发现一个暗格。她紧张看看周围,忙不迭弄开暗格,翻出一卷卷轴。
  她欢喜,还以为找到东西,结果翻开一看,脸红成樱桃,耳朵都未能幸免。
  那东西烫手,她忍不住丢出去,抬头去看见白墨存站在门口,悄无声息出现,也不知在那多久。
  “官....官人,你怎么来了?”
  白墨存站在门边,面无表情问:“你怎么了,听声音,似乎受到惊吓?”
  柳依尘想起他看不见,松了一口气,将那卷轴收好放回去,才从桌子底下出来。可想起这是他的书房,这是他的东西,又觉得他无耻。男人果然都好色,惦记那点事儿。
  “无事,见到死虫子,吓到了。”她拿着扫帚扫屋子,故意弄起一阵尘埃。
  白墨存被尘埃弄得咳嗽不已,本能后退。
  “官人,奴家打扫屋子呢,这里全是鸽子屎,恶臭难闻,您要不等我清理好了再来?”
  白墨存似乎认同这话,拄着盲拐离开,柳依尘又在屋里继续翻找。这里一定有东西,不然白墨存不会在门槛上撒了红色粉末,防着贼人进来。
  那种红色粉末,若是不提前告知,会沾染在人身上,沾染的人,身上会有淡淡的香气,跟桂花一样。但是只有下药粉的才知道,那个气味里,带着一种苦,足以分辨谁是贼人。
  可惜柳依尘找寻许久,什么也没发现。只有那春宫图里,赤身裸体的男女姿态,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一身狼狈的清理完书房,心情郁结,却还要忍着难受去做早膳,等二人都用好了,才烧了热水去洗澡,去除身上的臭味。
  跟柳依尘一样早起忙碌的,还有城里倒夜香的。他赶着驴车,走过一条巷子,打算收完这家就赶紧回去休息。谁知走到拐角,瞧见那有双人腿从路口伸出来,一双鞋子早就不翼而飞。
  倒夜香的还以为,是哪个喝醉的酒鬼夜宿路边,正要赶着驴车过去,却发现那人一身血,早就没了气息。
  倒夜香的吓到魂都没了,丢下驴车就跑出去,瞧见巡逻的衙役,大喊着死人了。衙役被他的喊声惊吓,跟着他去现场,看见尸体也吓了一跳,可不得着急寻人,不准倒夜香的离开。
  “不得了,僵尸吃人了。”茶楼里,人人都议论起这件事。
  都说被挖坟的死的冤枉,死后怨气太重变成僵尸,夜里逃出来吃人心肝。
  “你们夜里就莫要在街上行走,若是落单让僵尸逮住,那可就没命了。”
  又有人说,前些日子城里闹飞贼,看着不像是飞贼,只怕就是僵尸飞檐走壁,到处找仇家。
  谣言满天飞,越传越离谱,众人心里惶恐又好奇,吃饭做事都要因为这事儿闲聊几句。
  有那胆子壮又闲极无聊的地痞流氓,便趁机纠结了一些人,说要行侠仗义,不能让妖孽祸害百姓,于是带着人去烧僵尸。
  “任凭它夜里如何厉害,白日也只是动弹不得的尸体一具,你我兄弟合伙,一场火烧干净,看它还如何祸害百姓。”
  那些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好一会儿才找到坟头。因为有人挖坟,衙门派人来处理过,坟又重新合上。
  这些人寻到坟,拿着锄头就开挖。等挖到棺材,兴奋的撬开棺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别说尸体,陪葬的器物都不见一个。
  这下众人惊了:“这....这....这莫不是死而复生了?”
  “胡说,定是成了尸妖,在城里藏着,随时准备害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众人都害怕。若是能当场烧了尸体那还好,可尸体不在,这如何是好?
  他们烧僵尸失败,僵尸不会来报复他们吧?
第十二章 白郎君风疹痊愈,何官人落坑难逃
  “自成啊,你说做官最要紧的是什么?”
  何东脑门上冒冷汗,面对上官的询问,小心翼翼回复:“应当忠君爱国,克己守礼,守臣子本分。”
  他回答的中规中矩,上级微妙扫他一眼,细长的眼尾闪过白光,透着不满。
  何东立刻垂头,不敢与上级对视。因为动作突然,官帽上的双翅,微微抖动。
  上级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以为,这做人做官最要紧的,是领会别人的意思,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觉得呢?”
  又是如此!
  何东实在不明白,自己区区一个兵部员外郎,还是隶属于兵部库部司,日常管的都是兵器,仪仗之类的小事,跟开封府刑狱八竿子打不着,这查案的事儿,怎么就落他头上。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可他没背景,又得罪了人 。被丢到这地方,看着是个正七品,在开封就是个芝麻绿豆官。
  他不想管也得管!
  可他怎么查,上级都不满意,难道真如胡军巡所言,上级有其他意图?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往坑里跳。上级见他不肯接招,鼻翼狠狠喘气,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不屑的轻哼一声,让他出去办差。
  何东手里没有其他事,在衙门呆不住,又不想去看同僚幸灾乐祸的眼神,借口查案子离开。
  可这事儿已经不是查清真相这样简单!
  他发愁出衙门,在大街上就遇见胡军巡,火急火燎往南城门去。
  “哥哥这是作甚?”
  胡军巡瞧见他,气的骂了一句:“他娘的,南城外一帮蠢物,跑去挖坟烧僵尸,我得赶紧去,免得闹出更大的事端来。”
  至于什么事端,谁也不敢多想。胡军巡匆匆带着人离去,何东想到什么,毫不犹豫转身跑向白家。
  柳依尘听见敲门声去开门,何东连通禀都来不及,就冲进去,直奔白墨存的屋子。
  白墨存脸上的红疙瘩基本消退,此时正坐在大树下纳凉。何东跑过去又退回来,见他如此悠闲,羡慕又嫉妒。“我说老弟,你这日子也太逍遥了些。”
  白墨存听见他的声音,慢慢坐起来,看着另外一个方向,不太确定的问:“是何家哥哥?”
  何东见他这样,气又消减下来,觉得自己与瞎子计较,小家子气的很。
  他大步到白墨存眼前坐下,随手捏了一粒樱桃吃,立马又皱着脸吐出来,是颗坏掉的樱桃,苦涩难吃。他吐干净嘴里的残渣,用茶水漱口之后才道:“真是没一处顺心的。”
  柳依尘从厨房端出自己新做的茶果子,这次用的牛乳,茶果子做成桃子花瓣模样,里面包裹豆沙馅,味道甜美不腻人。
  何东谢过柳依尘,却不肯再吃,而是逮着白墨存诉苦。从他如何被上司压迫,说到他如何人微言轻,在开封城里日子难过,恨不得外放出去,哪怕在外面当个小县令,也好过在兵部当库官儿。
  “你说说,这挖坟案背后到底有什么,怎么上面硬盯着不放?”
  白墨存打着蒲扇,安静的听着他说,一言不发。何东等了一会儿,才对一旁的柳依尘道:“这位娘子,你家官人往日最爱吃蔡家铺子的卤肉,劳烦你跑一趟,给他买两斤卤肉回来。”
  他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柳依尘看向白墨存,白墨存微微点头,柳依尘拿着银子出门。
  等人走远,何东着急起来:“人支开了,这下能说否?”
  白墨存笑笑,道:“哥哥真心想外放出去?”
  何东噎住,半响说不出话来。白墨存明明瞎了眼,怎么还是能看出他口是心非。“莫打趣我,如今你病好,给哥哥出个主意,哥哥到底该怎么办?”
  “凭哥哥的本事,定是查出些东西了吧?”
  何东嗯了一声,白墨存又道:“你我兄弟一场,也不是我要骗你,实在是这事儿麻烦的很,我若是你,宁可自降品级外调出去,也好过被卷入漩涡,生死难料。”
  这么严重?何东心里忐忑,可都到这,他想做个明白鬼。
  白墨存见他不肯走,便直接告诉他,葛账房临死前与自己说过一件事,这件事若是曝出去,只怕很多人要倒霉。
  何东忙问是何事,白墨存抬手让他凑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何东吓的站起来:“贪污军粮?”
  声音尖锐,树上的鸟都被惊到。何东忙看周围,确定无人才紧张万分道:“你这话当真,莫要骗我?”
  白墨存:“我起初也没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可葛账房与我说过这件事之后,人就意外失足死了,不久之后,就闹出挖坟的事来。
  哥哥想想,葛账房死了儿子,妻子也病死,家人死绝,他日日借酒消愁,死后连块铜板都没留下,后事还是邻里之间出钱办的。那盗墓贼什么人,挖坟之前能不踩点?明知他棺材里没钱,还是要去挖坟,可见账册的事是真的。”
  何东只觉得冷汗淋漓,心头一阵抽抽。怨不得逼着他来查,查了还不满意,这是...这是想逼着他查出真相,利用这件事把天捅破。
  到时候不管这案子查与不查,他这个闹出事来的刺头,哪方势力也不会放过他。
  是谁,是谁如此恶毒,要如此害他!
  明明烈日炎炎,日头都快将地皮晒出油来,何东却觉得浑身发冷,双腿发软,整个人麻的不行。
  良久,他才缓过劲来,狠狠咬一口茶果子给自己压惊。可心里有事,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弟弟,我....我眼下该如何是好?”
  “我不是问了么,哥哥可愿意外放?”
  当然愿意,他恨不得现在就走。可话到嘴边,又丧气的不行。只怪他堵着一口气,非要在开封闯出名堂来,如今看,人最不该的就是意气用事。
  “如今情形不同,我怕是走不了了。”
  “哦,为何这般说?”白墨存一脸不解。
  何东叹气摇头:“三日前你若是肯与我说真话,我还能全身而退,想法子离开开封。可今日我得了消息,张博梁死了,事情严重,上面断不可能让我这时候跑的。”
  他还奇怪,早上上级怎么忽然对他说那番话,如今都对上了。葛账房手里有军粮的账册,管军粮的张博梁忽然被害,这是有人开始出手了。
第十三章 无人对接心慌慌,无依可靠求门路
  柳依尘赶到蔡家卤肉铺子,老远就闻见卤肉香气。也不知这家用的什么卤料,香气扑鼻而来,老远就能瞧见,蔡家铺子前,排着很长的队伍。
  她照规矩去排队,数了数,前面还有三十余人。她往里站站,那边有大树,树荫底下凉快。
  跟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见还要等许久,便开始闲聊,柳依尘不想听也听见,倒夜香的早上在城里发现一具尸体。那几人七嘴把八舌,柳依尘大概整理一番,听出来是僵尸吃人。
  飞贼,僵尸,挖坟,吃人......
  柳依尘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有关联,但是关联在哪里?她想着想着着迷了,还是后面的人催促她,她才往前走。
  轮到她,还算幸运,买了两斤卤肉,店家给用油纸包住,让她拿好慢走。
  她正要离开,听见有人说,死掉的那位官人,昨日还来买过卤肉,谁知那么惨,眨眼功夫人就没了。
  店家闻言,微微蹙眉,这话说的,好像那位官人是因为在这买了卤肉,才丢掉性命。他不好赶客,着急将卤肉包好,送这人离开。
  谁知有人听见这话,好奇的问店家是否如此。店家含糊,只说客人太多,他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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