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闻言,却不屑转身冷笑起来。
“官府?荡平我们?”
他吊儿郎当地走近马车问道:“你可知为何我们山寨要叫荡齐寨?”
见桑梓白了他一眼,连头都懒得摇,一脸皆是不屑和轻蔑,他又大声自我解释道:“荡平齐国!我们老大连齐国都敢打,还怕你们小小的西蜀官府不成?
哦对了,你们那个知府叫什么来着?桑……对,桑子渊!他不就是个风都能吹倒的柔弱书生么?你想去报官,我倒是可以满足你。正好我们山寨最近缺武器,他也可以给我们送一批来!”
桑梓哪里能容许别人这么贬低桑子渊,正欲上前,却又一次被阿鸢拉住。
面对这群没任何文化,只懂得使用蛮力打家劫舍之人,何必要浪费口舌。
阿鸢撇开桑梓,反将她护到身后,自己则同样无惧地走出了马车。
大胡子见状,也不由地一惊,周围的山匪都各自做好了备战状,却见阿鸢弱弱开口问:“这位大哥,我们姐妹三人赴桑州探亲返家途径此地,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多海涵。”
她从袖口掏出自己的钱袋交给了大胡子,“我们几人都是农家种桑女,身上钱财也不多,都给你们,只要各位大哥行个方便,放了我们姐妹几人。日后,若有需要,定会报答你们的大恩。”
大胡子先是一惊,接而面色故作冰冷地接过钱袋看了看,笑意匪浅。就这么些碎银子,怎能劳烦他们山寨兴师动众?
他显然是不满意的。
郑二刀看了一眼阿鸢手里的碎银子,激动地喊道:“她没有说实话!你们那些之前的宝贝呢?”。
阿鸢看了眼郑二刀,眉头紧锁:她们在桑州就已经被跟踪了?!
看着几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厌倦了光棍日子的大胡子早就把什么寨规,什么大当家抛之脑后,刚刚只打劫,不绑人的想法也被推翻了。
“既然她们不肯留下买路财,兄弟们,那便只能请几位小姐去我们山寨做做客了!”
“等等!”
阿鸢紧蹙着眉头,从自己袖口拿出那枚玉簪,咬了咬牙正要递给大胡子,却不料他当即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诶!不必了!刚刚你们明明有机会却没有珍惜,现在,我不想给你们机会了!簪子留着吧,以后当了压寨夫人,总能戴戴!”
大胡子说完跃马离去,哈哈的笑声响彻了整片山野。郑二刀负责断后,将三人眼睛用黑布遮挡起来,驱了马车往山寨里赶去。
车里,桑槿撇着嘴无限自责:“早知道,我就不贪心去买什么珠宝首饰了。没想到一时贪财,最后竟然连命都能搭进去!”
阿鸢轻抚着她的肩安慰道:“阿槿,不用担心。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总能有一线转圜余地。”
“对啊!”桑梓也道:“我表哥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这里的山匪这么贼,竟然从前两天就开始跟踪我们了。不过阿芊,我们现在三人都已经落入山匪的手里,老檀也出了事,咱们怕是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阿鸢点点头:“我和你的想法一致!只是,当前我们必须要冷静,对于那群山匪也要配合。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再见机行事!”
马车逐渐消失在泥土山路间,风也渐渐停下。
齐膝高的马尾草丛里,老檀用力睁了睁双眼,一片模糊中捂着吃痛的右胸,不让鲜血往外直冒。
他吃力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一股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强忍着剧痛,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
桑坪村。
傅珹歌正一边劈柴,一边看着蜷缩着身子熟睡至打鼾的大黄笑出了声。村长却在此时火急火燎赶来,垫着脚在柴扉门口大声呼喊着阿鸢的名字。
“羽芊姑娘,桑槿姑娘……”
傅珹歌闻声放下斧头,慢慢走到门口开门将村长迎了进来。他秉持着恭敬,低顺眉眼问:“老村长找阿芊和桑槿,有何要事?”
老村长拍着大腿急的要哭:“啊呀,不好了呀,不好了呀!前些天我们放进池子里的鱼苗,都死了!村民们急的团团转,都催我赶紧找羽芊姑娘拿个主意。”
傅珹歌眉头一皱:“可是,老村长,阿芊她们去了桑州,还不知何时能回。”
“这……这怎么还去了桑州,这、这、这……”老村长手足无措,记得低着头在原地来回踱步。
倏而,傅珹歌嘴角又漾起一抹浅笑温声道:“村长莫急,在下平日里不仅酷爱钓鱼,也热衷养鱼。不妨让我去看看,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村长一听,当即喜笑颜开,上前拉起傅珹歌的手臂便道:“那再好不过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言及此,傅珹歌已经被村长拉出了门,稍稍转身带上柴扉之后,便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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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珹歌:我不是战神,我是鱼神!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养鱼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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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道边嫩桑随风,田野里柳絮起舞。
村长和傅珹歌一前一后,脚步急促而稳健地走在桑渔田间,身子刮动着桑叶发出“滋溜”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傅珹歌边走边打量四周鱼池里泛着白肚皮的鱼苗,心紧紧揪起,思忖着若是阿鸢在的话,她也定会心痛不已。
他实在不忍心继续往里面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池子里的情况,老村长则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他不时提出的疑问。
“这鱼平日里喂的何种食物?喂量如何?”
老村长略加思索回道:“都是按照咱们村有养鱼经验之人的意思,每日喂养两次,会用米面糠类做主食,草料为辅食。”
傅珹歌听完点了点头,喂法没有多大问题。
他起身再往前几步,突然停下指着池中问:“为何池中会有鲤鱼、草鱼?”
村长答曰:“哦,这是因为大家觉得市集上,两种鱼都挺好卖。就想着都养点,也能满足不同的人群。”
“不行!”傅珹歌斩钉截铁道:“这两种鱼所喜食物相同,喂养在一起,就是天敌。以后,换成鲢鱼吧。”
村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着傅珹歌又往前走了些时候。
“梗桑池渔”的设想本来是好的,桑树自那时候起也逐渐繁茂,不必担心水患问题。而池塘中若只是同类竞食,断不至于让鱼苗如此大面积死去。
傅珹歌起身眺望着偌大的桑田,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桑州,知府衙门。
已经多日旷职的桑子渊,案几上早已堆满了案卷。没想到,他都已经回到桑州,竟还是东家长、西家短都要一把抓。
看得肩颈酸乏,他便抬起头伸展了下上半身,与正坐在左下方整理典籍的通判互视一眼,指着手里的一份案卷笑道:“看看,多离谱?张大妈家侄子的远方表亲以借宿为名,拐带了自家不足十五岁的独生女。报县衙苦寻多日,终于将两人成功寻回,却发现两人竟然是两情相悦为爱私奔,现在张大妈要状告这表亲意图入赘逃避彩礼!你说离谱不?”
通判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连连点头:“嗯嗯,离谱!极度离谱!”
“还有这个,你看……”
桑子渊激动之余,几度欲起身上前找通判讨论案情,通判却看着手里堆积的杂事不想过多和他浪费时间,懒得听他喋喋不休,撇撇嘴摆手劝他:“知府大人,我知道,这个离谱……这个可笑……这个匪夷所思……好了,您可以继续看卷宗了!”
言毕,那通判一丝多余的笑容都不愿再给,极速收回唇角硬拉起的弧线,低头整理自己的案卷去了。
刚起身的桑子渊歪着头审视他良久,心里反复思量这新来的通判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在桑州的时候,人家桑元征的态度,可比他殷勤柔和多了,何况他还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通判没有理会桑子渊,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桑子渊看了半晌,也不屑一顾地收回目光,继续拉开笑脸,去看下一个案子去了。
衙役闯进来时,右边的通判大人拉着苦脸埋头苦干,前方的知府却高高将腿翘到案几上,一面躺着看卷宗一面哼哼唧唧,时而严肃时而噗嗤一笑。
他却顾不得这场景的搞笑,阴沉着脸躬身一跪,焦急拱手道:“知府大人,外面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跟您相识……”
桑子渊笑容僵止,倏而一翻而起,睖睁着堂下之人,目光写满担忧。
能和自己相识之人……
“立马安排升堂!”
桑子渊一声令下,自己也起身整理官服。通判大人难得默契地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准备跟他前往公堂。
那衙役却低头道:“回禀大人,无法升堂。这人……这人快要断气了!”
桑子渊闻言,一股不详之感袭来,忙狂奔至公堂处。而此时,早已血染周身,唇色乌白的马车车夫老檀,已然油枯灯竭,被衙役们平放在担架上,身上盖上了一层白布。
望着老檀苍白的遗容,桑子渊瞬间红肿双眼。
“其他人呢??”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眼含热泪道出此话。
当得知阿鸢几人被荡齐寨劫走时,他目光冷冽毅然起身,回眸看着通判,“召集所有衙役,备好武器粮草,前往讨伐荡齐寨!”
“不可!”通判一如既往严肃着脸,一口否决了他的命令。
桑子渊不同往日般神情轻松,目光比起刚刚更加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通判紧皱浓眉,知道他如此神色必定心意难以更改。
可即便如此,执拗的性子依旧让他忍不住道:“荡齐寨虽兴起时日虽短,可他们的首领传闻是个武力极高,心思缜密,极度狡诈奸猾之人。何况,一个山寨土匪人数众多,我们知府衙门就这么些衙役,拿什么去讨伐?我的知府大人,三个女子,和这么多衙役孰轻孰重,您可知分寸?”
桑子渊闻言不仅冷哼一声,孰轻孰重?如果这通判知道千凌鸢是何许人也,他还能问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么?
眼下,却不是跟他纠结这些闲杂问题,不是跟他耍嘴皮子斗硬的时候。
“那就征调桑州所有县衙衙役,人数不够往旁边州县借调。三日之内,我要踏平荡齐寨!”
桑子渊说完头也不回,抛下一脸惊愕的通判在原地摇头,而他安排好老檀的失身,交代仵作负责暂作保存之后,便回到书房自行书信下令,准备“讨伐”事宜。
桑坪村土屋中,傅珹歌独自坐在院子竹椅上,盯着面前已有腥臭味的死鱼和旁边一盆从桑田鱼池打回来的水兀自看了半天。
鱼体内除了粮草并无他物,鱼体也并没有能够致命的伤痕。那么,能够导致鱼苗死亡的因素则必定不是在鱼本身身上。
思及此,他的目光便只停留在了那盆水里。
听村长说,这水是大伙儿从临近的苍山下引进的泉水,非常干净清冽。除了每日喂食的粮草残渣,以及鱼苗的粪便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杂质。
这泉水不仅可以养鱼,连村民们在苍山下劳作,休憩之时都会忍不住捧起一抔享受甘甜……
等等……甘甜?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用来养鱼的水,怎么能用如此清的泉水呢?
难怪刚刚带回来之时,除了鱼腥味外,他闻不见水里有其他味道。用这样的水养人倒是无碍,养鱼那不是等于杀鱼么?
傅珹歌当即起身,将死鱼扔给一直在旁边躁动不已的大黄后,便奔向村长家中。
得知鱼苗真正的死因,村长却又一次犯了难。
“若是水源不行,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这近处只有旁边的清沅江、桑南河。可这两条江河地势都较低,且距离桑田较远,如何引水是个很大的麻烦啊!”
傅珹歌垂眸沉思片刻,也觉得实现这个着实有些难。
他在院里的凳子上坐了良久,望着桑田方向不停沉思。村长为了让他静心安神,特意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早春雀舌,桌子上也摆满了干果、水果。
傅珹歌一口未喝,一口未吃,只双手合十交叉着搭在下颌,目光久久盯着桑田方向。
突然,他起身对村长道:“村长现在可方便?”
“方便!”村长不住点头。
“咱们再去一趟桑田看看!”
站在田埂上,夏风暖暖吹来,却因大片桑叶带了阵阵清香。
傅珹歌再三确认了此处地形,心里描摹着桑田和桑南河的距离,高度,闭眼凝神,认真在心底盘算着如何调水。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
“有了!”
村长一听,心如火焚,当即凑到傅珹歌面前问:“快讲,如何?”
傅珹歌指了指桑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桑南河,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高差!”
“高差?”村长似懂非懂,转身看了眼桑田,又低头俯视脚下的田埂。想起之前“梗桑池渔”挖掘的过程,忽而又有些恍惚。
“你的意思是,像堆田埂一样,把桑南河再堆起来,制造比桑田更高的高度?”
傅珹歌猛烈地摇着头:“那倒当然不是!”
这不是笑话么,谁能将整条河流支流堆砌起来,让其倒灌入田间?这不是将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反而走回头路了?
他当然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的!
“我的意思是,只需在桑南河边建一个比桑田更高的储水池,用打通的竹筒连接桑田和储水池。如此以来,只需将桑南河的水不停注入储水池中,那水便会源源不断流入桑田。”
村长听完,不禁转头望了望桑南河方向,觉得这个主意简直绝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咱们村最聪慧过人的就只有羽芊姑娘了,没想到,阿珹公子和羽芊姑娘一样智慧过人。”
傅珹歌曾经听过不少虚情假意的夸赞,但村长的夸奖却发自肺腑。刹那间,他竟然还有些脸红,忙挠着松软的发丝,低下头偷笑。
嗯,谁又不爱夸奖呢?
此时,不远处的大路当中,一匹骏马拼命飞驰,急速的马蹄声“嗒嗒”由远及近,在桑田附近停留下来。
傅珹歌和村长均翘首以望,认清来人后,他们却多少有些疑惑讶然。
“桑元征?!他缘何会到此处?”
桑榆县令桑元征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傅珹歌,他熟练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顾不得田埂上满是污泥,撩着官服便冲向桑田。
他便边跑边喊:“阿珹公子,羽芊姑娘他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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