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无奈,只能将郑二刀交给桑子渊按律法处置,也算是为山寨平息一次干戈。
荡齐寨已经交出了真凶,桑梓虽然心中仍有怨气,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不再计较。只是心中难以愤懑,不再继续留下喝酒,兀自一人离席出门。
桑槿担心,要跟出去。阿鸢忙拉住她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几近天明,大厅里一地皆是空坛,不少喝多了的土匪们都横七竖八原地躺了下来,开始呼呼大睡。
萧凛单独将傅珹歌拉到了大厅后方,趁机问傅珹歌:“将军,打算何时启程回去?”
“启程?”傅珹歌一阵苦笑:“自然是要启程,只不过,不是回南齐。”
“不回南齐?难道,将军对于半年前胡络布那个狗贼之事,还耿耿于怀?如果将军有怨言,我们大可以直接找陛下对峙。若他继续不公不正,我们大可以……大可以自立!”
萧凛兀自说着,却被傅珹歌立即打断:“萧凛,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萧凛没有说话,傅珹歌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叹气道:“我虽心有不平,但离开南齐,却不是对朝廷有意见。只是我和萧北南政见不同,意见不合,终究没办法走到一起。若非如此,小人再戚戚,也断然不会有诬蔑我的机会。不是么?”
萧凛点点头,“难道您就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何况……”傅珹歌话到一半,目光又瞥向阿鸢的方向,看着她依旧娴静温柔的侧脸,心中不禁悸动。
“我如今有个温馨的小院,种了桑树,养了蚕虫,还有一条大黄狗。我有生活的目标,乐趣,还有……一个值得我用余生去保护和珍惜的人。我,已经知足了!”
种桑,养蚕?
萧凛自是没有想到,曾经驰骋沙场,一骑绝尘、威风凛凛的战神傅珹歌,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过上这采菊东篱的日子,还乐此不疲。
而当他顺着傅珹歌的目光看向厅中的阿鸢时,却似乎什么都懂了。
“既然如此,那萧凛愿意一生跟随将军,征战也好,种田也罢,有将军的地方,就有萧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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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反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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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光阴短亦长。
傅珹歌不辞而别,萧凛也不惜开罪南齐朝廷毅然离开,赴往各地苦寻他的踪迹。
生气终归还是生气,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他说走就走了,实在是不仗义!可生气之后,心间这份情谊却依旧难以割舍,萧凛也自那时候起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到他!
不寻还好,这一寻,却突然又发现,原来自诩与他默契十足的自己,到头来终归不了解他。否则为何连胡络布这等小人都能在西蜀这么偏远的地方发现他,自己却连想都未曾想过?
现在,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了,萧凛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和傅珹歌又一次两相分离。
不远处,宴席间依旧笑语欢声,酒酣耳热。
傅珹歌回头远远看了阿鸢一眼,转身将萧凛又往后方拉了几步远,细语道:“萧凛,久别重逢,我和你一样满心欢喜。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是……目前的状况,你还是比较适合留在这里。”
“为何?”
“我在西蜀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傅珹歌问。
萧凛垂眸想了想:“我在胡络布身边安插了眼线,从他们那里探寻得知。”
傅珹歌听罢唇角一扬,眉心不露痕迹地一凛,倏而又笑了起来。
胡络布,那是你能随意安插人在身边的人么?就连傅珹歌,都屡次在他的阴谋诡计下栽跟子,何况是一向一根筋的副将萧凛呢?
“若我们不赶紧离开,只怕过几日,便没办法走了。”
萧凛听完这话,细细一想,不觉忧从中来,脸色也忽而变得有些愧疚之色。
“难道,胡络布这是反间计?”
傅珹歌默然点头,萧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胡络布,不曾想,还是被胡络布拿捏。难怪上次寻回傅珹歌失利后,一向积极主动要找他的胡大人,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了动静。
故意将在西蜀见到他的消息放给萧凛,就是为了通过监控萧凛的动态,来掌握傅珹歌的行踪。
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被安插在萧凛身边的探子,已经不知通过何种方式将傅珹歌出现在此的信息传递回了南齐。
萧凛顿感不妙,脸上唰地苍白一片:“既然如此,那此地不宜久留,将军,我立马让陆十松集结大家,离开这里。”
“不!”傅珹歌拦住就要冲出去的萧凛,死死将他摁在墙边不能动弹:“你们不能走!”
他目光严肃,神情凌冽,萧凛很清楚他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当即便不再动弹,噤声稳在原地,等他的后话。
傅珹歌接着道:“如果你们走了,那咱们在这里重逢之事,就铁板钉钉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们留在此处,尚能揪出这个背叛之人,即便是胡络布找来,你们打死不认,他也没有办法。”
萧凛听完,浅浅思索片刻,当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将军。我听你的,暂时留在此处,帮你们掩盖行踪。但是这次,咱们之间一定要保持联系,决不可再让萧凛天涯海角寻之不到了!”
“如有必要,可到桑榆镇清沅江边寻我,以倾城烟为讯。”
“嗯!”萧凛沉吟着,顺手摸了摸腰间凸起的地方。
倾城烟,是只属于他们傅家军的信号,普通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平凡烟花。别说整个西蜀,哪怕是在南齐,也极少有人能够分辨它的变化莫测。
“为何取名荡齐寨?”
“我之前便想,若是不能平安寻到将军,我便荡平整个南齐,为你报仇。”
傅珹歌微微叹气道:“这名字不好,得改!”
“不好么?”萧凛皱眉,不解地低头思索了老半天。
傅珹歌肯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当然,作为一个土匪山寨,既不够宏伟霸气,又暴露身份目标容易引来灾祸。”
萧凛忙抬头问:“那将军觉得,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你们如之前一般,只准劫富济贫,不能欺压良善。如此,就叫济贫寨吧!”
萧凛:“……”
他以为他是真的能想出一个很霸气的名字……
因担心行踪暴露,当夜傅珹歌接了阿鸢三人,就着急忙慌要连夜赶回桑榆镇。
桑子渊一脸不快,却也只能蹲在马车旁,看着他将三人一一送上马车,嘴里不断啃咬着一根可怜的黄瓜,鼓着双眼恨不得上前将他撕碎,可想想可能真上前了,被撕碎的可能是自己,又只得忍气吞声,默默无语。
三人上了马车,车帷被拉开,给桑子渊道别。
他这才立马变了张笑脸,起身拼命挥动右手,连说三声“保重!”
临行前,傅珹歌也慢慢走了过来,伸出右手要跟他握手道别。
桑子渊一开始刻意板着脸,目光往旁边一偏,腮里鼓鼓的黄瓜翻来覆去咀嚼地更加快速。
就在傅珹歌苦笑一声,正要放手转身的时候,他又出其不意地快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掌心,随后头也不回地招呼衙役们撤离。
他往前走着,也不回头,却高声冲着身后看着他背影未曾挪动的傅珹歌喊道:“阿珹,我还是一如既往崇拜你!好好照顾她们,后会有期!”
傅珹歌闻言,欣然一笑。
要启程了,他牵着自己从桑元征那里抢来的马匹,走到他面前,将缰绳递给他道:“县令大人,今日情急之下骑马离去,实属无奈,还望见谅。现在,这马理应物归原主。”
桑元征嬉笑着脸,看到他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打得一片火热,甚至上司还高声扬言着崇拜他。桑元征怎么好意思再收回这匹马。
他谄媚着看向他,“这马不用还,就当送您的!”
“不,不必!”傅珹歌推开他又递回来的缰绳,坚决道:“这马也是认主人的,借用归借用,用完就该完璧归赵。请县令大人收下吧!”
桑元征头摇的格外带劲:“不不不!良马还得配伯乐,您看得上它是它的福分,还是送您吧!”
傅珹歌边回头瞥着身后的马车,边厉声道:“县令大人!!请收好缰绳,无功不受禄。另外,这银子就当是借用马匹的感谢费。”
说罢,他实在是不太想浪费口舌,将银子塞进桑元征手里后,便抬起步子快速跑向了马车。
桑梓的马车其实也不太宽敞,本来三个方位各自坐了一个人,就已经算的上拥挤了,傅珹歌一挤进来,空间就变得更加逼仄。
桑梓、桑槿看到他进来,对于救命恩人没有话说。
阿鸢虽然看到他来的第一眼内心就有些激动,但想起来桑州之前,桑槿的那句嘱咐,她便强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已经共襄宴席,之后还是冷眼对他。
“阿芊……你,没事吧?”
这是傅珹歌来荡齐寨这些天,直接对阿鸢说的第二句话。连桑槿和桑梓都替他觉得憋得难受。
阿鸢听完,却依旧淡漠一句:“还好!”
桑梓不明所以,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疏不堪,即便是有什么误会过节,刚刚经历生死,至于如此?
阿鸢余光中瞥了眼傅珹歌,他过往也未曾有过这般委屈巴巴的神情。一时间,连她自己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过了。
“你……你不是骑马来的么?为何非要跟我们坐一起,不嫌挤得慌?”
好不容易听到她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傅珹歌当即舒展眉头,笑意绵绵:“我没有马,那是跟桑县令借的,还……还回去了。”
虽然傅珹歌说着便掀开了车帷,自证自己没有说谎。可阿鸢却并非不信任他,却正好顺着车帷外指了指:“正好老檀出事儿后,也没有人赶车。反正你在里面也显得拥挤,不如帮我们赶车好了!”
桑槿听完,用力拉了拉阿鸢的衣袖。她也只是让她稍微冷冷他便可,没想到她贯彻这么彻底。
“阿芊……”桑槿于心不忍地小声劝慰她。
桑梓在旁边,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帮腔。
反倒是傅珹歌,听完这话竟然二话没说,当即起身弓着腰走了出去,稍微往马车踏板上一踏,轻轻一跃,便坐在车板上,扬起缰绳往马背上一抽,顺利将马车驱动。
车轮“咔哒咔哒”在沙石土地上滚动,车帷被阿鸢放了下来,几人便踏上回桑榆镇的路途。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荡齐寨门口,萧凛正和陆十松,远远望着一群人在熹微星辰下,踏着朦胧夜色渐行渐远。
陆十松撇着嘴,手不停交搓着,不时还瞥眼身旁的萧凛。
倏而,他长叹一声,哀怨道:“哎哟,我看我这辈子啊,是活该单身的命喽。可怜我家三代单传,到我这不孝孙这里,只能绝后了!早知道啊,我干嘛非要出来参军,在家呆着娶妻生孩子不好么……”
萧凛听着冷冷回头,目光一凛抬手就拍了拍他的脑门儿,怒斥道:“臭小子,你这么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说什么?那个桑梓我可问过了,人家乃是桑家织锦业的传承人,富家女,就凭你?”
“我怎么了?”陆十松不服气地嘟嘴道:“我好歹也曾是咱们将军亲自提拔的三小将之一。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对我没有意思?”
“有意思?”萧凛不信又问:“她对你有意思?你哪只眼睛瞎了,赶紧找大夫瞧瞧!别给误了!”
陆十松急了:“大哥,我真没开玩笑,我对那个桑梓一见钟情,我就喜欢她那一款的。你……你就可怜可怜你兄弟我这一回行不?”
萧凛真是哭笑不得,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指着他怒哼一声,也便随他去了。
马车一路向南,车厢在疾驰下晃动地十分厉害。
傅珹歌赶车的技术,不说百分之一,真的是十分之一都赶不上人家老檀。
想到老檀,桑梓又有些忧伤。
原本老檀去年就已经要告老还家,可因为他驱车技术无人能及,又加之在桑梓家干了许多年,桑梓的确有些舍不得。便硬求着他留下,给他加了不少银两,让他再多干几年。
老檀也是为了自家孙女,这才答应。
未曾想,这才没多久,就因为这事儿撒手人寰。
阿鸢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伸手轻轻握着桑梓,关切道:“老檀这事儿,有想好怎么处理么?”
桑梓根本就来不及细想,因为每每一想到时总会深感忧伤。
阿鸢低头思索几番,建议她回去之后,先好好帮助他家人安葬了他,必要的抚慰金是不能少的。再者,就是之后也要多多照拂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孙女,这样,也能告慰老檀的在天之灵。
桑梓觉得这样做很好,也就点头答应了。
突然,马车一顿骤停下来,三人猛然往前倾了倾身子,都暗自埋怨傅珹歌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驱车技术。
刚一掀开车帷,桑梓却目光呆滞,讶然不知所以。
车前方站着的那个人,不正式之前绑架他们回去那个大胡子,后来卸下胡子之后一脸青春洋溢的荡齐寨二当家陆十松么?
傅珹歌将缰绳一收,跳下马车走向他,惊奇问道:“十松,你缘何在此?”
陆十松耸了耸肩上的行囊,笑着道:“公子,我要和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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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自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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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们一起?我不同意!”
傅珹歌手持缰绳一动未动,还未置可否,桑梓已经不顾阿鸢的阻拦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陆十松的面前,叉腰怒道:“你休想!”
陆十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还在为你车夫的事情生气?我们不都已经把郑二刀交给桑大人处理了么?若你还有气,干脆打我一顿,行不?”
“你……”桑梓不屑地看着这个一日前还满脸络腮大胡的土匪头子,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与相信:“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决不允许害死老檀之人与我们为伍。”
桑梓说完调头便回了车厢。
陆十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间十分落寞,悔恨不已。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不听萧凛的话,擅自下山打劫。可若他没有下山,又怎能遇到桑梓她们呢?
郑二刀!还是怪这个郑二刀!
若不是他的箭快了一步,让老檀当场毙命,眼下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和隔阂。
傅珹歌眼见桑梓的态度,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陆十松的。他收起缰绳,慢慢走到陆十松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十松,你这又是何必呢?桑梓没有继续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就安心呆在济贫寨不好么?为何一定要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