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是不是对桑梓做了什么?都已经跟着我们到桑榆镇了,还改不了你的土匪秉性?”
陆十松凝眉暗自叫苦:“将军,你这么说可折煞十松了。我可是您亲自提拔的三小将之一,哪里来的什么土匪秉性?何况,成亲这个事儿吧,主动权还不在我这里!”
“什么叫不在你这里?”傅珹歌纳闷问道:“桑梓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强迫你不成?”
陆十松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强迫倒是没有强迫,只不过大家你情我愿,就那么对上了眼,然后回去搞定了老丈人,就……”
“就成了?!”傅珹歌一脸不可置信。
“可不……就成了么?”
看着陆十松一脸得意的笑意,傅珹歌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你究竟使了什么神通广大之术?如此难的一件大事,你就这么容易办妥了?我简直……有点不太敢相信!”
看他眉目跳跃,眼神闪烁,陆十松这是清楚明白了,他这哪里是责备,分明是羡慕。
“要么?”陆十松笑道:“我传你点绝不外传的招数?”
傅珹歌一面摆手,嘴里责怪陆十松没个正形,一面却又侧过耳朵,任由他在自己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以后,他却当即不太淡定了。
“什么?你……看不出来,还挺下流!”
院子中间,几个女孩子也团团围在了一起。阿鸢心里由衷替桑梓感到高兴。
其实在荡齐寨之时,她便看出陆十松对桑梓的一片痴心,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
两人性格互补,兴趣也算是相投。而且单凭陆十松敢于承担误杀老檀的责任,挡在桑梓面前挨了那狠狠的一棍子,他的人品早就已经通过姐妹团的检测了。
这门亲事,非常靠谱。
就是……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阿鸢依旧是面露担忧:“阿梓,真的确定要嫁了么?婚姻关乎女人的一辈子,若是仓促决定,不怕日后后悔么?”
桑梓止住笑意,回想起这些年,自己一直沉浸在对一个人单纯的相思相恋中,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回应。看上去,难道不比仓促决定婚事更傻的可笑么?
反观陆十松,虽然他目前来看,从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比不上桑子渊的,但他这个人贵在一个诚。他爱桑梓的心,是装不出来的。
桑梓是性子比较急躁了些,但是她头脑很清醒,她也为自己深深谋划过未来。
若是身边有陆十松的陪伴和呵护,那即便是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敢于直接跳下去。
“若说是后悔,我更后悔这样的决定当初没有早些做。好在上天对我不薄,让我又遇到一个真心待我之人。你们俩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两人闻言,脸上原本的额愁绪也退散许多。
“阿梓,我祝福你们!”
“阿梓,我也祝福你们!”
等到两人相携离去,傅珹歌还呆呆地靠在自己房间门口处,也不知道是望天,还是在思人。
直到桑槿凑到他身边,鬼使神差地轻咳了一下,将他从发神发愣中吓了回来。
“怎么了?”
桑槿学着他的模样抱着双臂靠在一边的墙上,望着天上渐渐升起的一轮弯月,问道:“是不是很感慨?”
傅珹歌一愣:“感慨什么?”
桑槿回头看着他,毫不客气道:“你说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阿鸢?你说了么?光说不练可是假把式!”
桑槿说罢,伸手拍了拍傅珹歌的肩膀,语重而心长:“在这点上,你和陆十松确实差太远了!”
言及此,她已经啧啧叹息着回房了。
傅珹歌兀自思索半晌,又抬头看着阿鸢屋内尚未熄灭的烛火。
忽然,他脚跟用力一抬,朝着前方大胆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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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暗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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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桑家大喜。
整个桑榆镇的大街小巷热闹空前,锣鼓声喜气洋洋,鞭炮声此起彼伏。从桑府一直绵延到桑榆镇街边,铺满了一地娇艳的玫瑰花瓣。
稚童们只知热闹,结着队在人群之中不停穿梭。
喜娘甩着红手绢,逢人便笑得满面生花,声音大地一里地外都能清晰听见。
桑府大门口,朱红色的大花悬在牌匾之下,来往道喜之人络绎不绝。桑老爷子十分高兴,一身着红站在自家门前,亲自迎接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桑父虽然内心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毕竟已经是到了女儿即将出嫁的节骨眼儿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美滋滋。虽人前只露正色,人后却又忍不住掩面偷笑。
哎,早知道嫁女儿是这么兴奋的一件事情,早些年就不应该反对她和桑子渊,指不准这会儿都已经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失算!
桑梓朋友不多,出嫁之时除了一两个儿时的玩伴,也只有阿鸢和桑槿相伴在侧。桑子渊虽然远在桑州,尽管公务繁忙,但收到桑梓的请柬还是马不停蹄赶到了桑榆镇。
今日的桑梓,如一幅画中妙人。本就是绝色无双,再辅以女子初出闺阁的娇羞,让她脸色似乎都被这嫁衣映衬地格外红润。
“阿梓,我觉得今日这芙蓉簪花与你十分相衬,既能彰显华贵,又不觉得庸俗。”阿鸢将一支红色芙蓉绒花簪插在了桑梓盘起来的发包上,左右瞧了一瞧,满意地点点头。
桑梓也赶紧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那昏黄模糊的铜镜里,她的肤色也被衬地十分白皙,唇上点了胭脂,浓烈的像朵恣意盛开的玫瑰,精致的妆容加上华贵的点缀,更加凸显她不凡的气质。
也难怪,陆十松这种情窦未开的半老少年,会对她一见钟情难以自持。
因陆十松是入赘女婿,在桑榆镇的习俗中,是可以提前宿于女方家中,被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翌日也不用过多的流程,只需要新郎前往新娘厢房里,接出新娘,绕去祠堂拜上一拜,再到大厅行成亲仪式,礼成后同回婚房即可。
等走完一切流程之后,陆十松呆呆地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床沿边,举着团扇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的新娘,还觉得人在恍惚中难以回神。
这么浑浑噩噩,自己就和心爱的女子成亲了?
他站在她面前,踌躇犹豫了良久,眼见着她已经手臂甚是酸乏,连手里的团扇都开始微微颤抖,他才终于抬起脚步上前,屏气凝神,轻轻取下她手里的团扇,露出她绝色之颜。
桑梓的脸色却完全不好看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啰嗦婆妈的男子?!这么扭扭捏捏莫不是后悔了不成?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心甘情愿嫁给她,心甘情愿赔上自己整个家产作为嫁妆,尚且拿得起放得下。怎么到他这里,分明得了便宜,倒显得自己多委屈一样?
喜庆过后新房里本就凸显冷清,陆十松再一沉默,整个气氛和先前的对比尤为鲜明,更让桑梓觉得心底升起一股浅淡的寒意。
陆十松走到床前,刚转身要坐下,桑梓却倏然站起,怒气冲至脑门,红了整个脸盘。
“既然你心有不悦,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便可!”桑梓说完拔腿就要走。
陆十松却急忙起身,从身后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她锢在怀里。
他把头埋在桑梓右侧脖颈间,用尽周身力量钳住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将距离化归为零。
“阿梓,我何德何能……”他紧抱着她,轻声呢喃:“我陆十松何德何能竟然娶到你!”
桑梓闻言这才停止了挣扎,喘着粗气听他继续桑蚕吐丝般,将心中情感娓娓道出。
“阿梓,你和我相识不过数日,你对我尚且没有知根知底,便将一生交付于我。你甚至……甚至都没有搞清楚,我是何人,来自何处,之前有过哪些经历……”
他不停吐露着心声,感受到桑梓在她怀里抵抗的阻力越来越小,便索性放开自己的双手,顺势将她身子掰过来,正对着她此时讶异中又泛着惑然的目光。
“就这么匆匆嫁我,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后悔?!”桑梓淡然笑了笑:“真要是后悔了,休了你便是!现在想那么多干嘛?”
“啊?!”
陆十松完全没有料到桑梓会如此回复,原本酝酿的好好的情绪,顷刻间土崩瓦解,一时半会儿,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见他突然皱眉深思,甚是呆傻的模样,桑梓却反倒是乐了起来。
“陆十松,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怂的男人。但是,当你那日毅然决然挡在我面前,为老檀之死勇于承担罪责,我又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爷们儿的男人!所以,可能那一刻,我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条件出挑的男子何其多,哪怕是让桑梓倾心多年的桑子渊,若是当年有他一半的勇气,亦或是当年她有如今一半的果敢,那情况自然是不同的。
桑梓心中苦笑,但面上却没有展露。
陆十松却沉浸在刚刚桑梓的话中难以自拔:“不一样的感觉?所以……阿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桑梓忍无可忍,抡起右手便在他额头上敲了两敲;“你可真是笨到家了!!我若不是心悦于你,会主动提出要嫁给你?这么好的美事儿给你赶上了,你就偷着乐吧!”
言及此,陆十松刚刚脸上的所有愁云瞬间散去,仿佛一个纠缠了很久的死结终于被打开,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一个釜底抽薪,在桑梓还未回神之际,便让她脚底一空,天旋地转间被打横抱起。
陆十松直愣愣盯着桑梓羞涩的双眸,缓缓移动脚下的步子朝那婚床走过去,放下她时,迫不及待含住她那张早已熟透樱桃一般的红唇。
接下来,他们交织在一起,感受人间风情旖旎,春光无限正欢好!
这边桑梓陆十松新婚燕尔尽享欢愉之时,那边土屋小院的傅珹歌和桑槿却忙开了!
早在婚宴席间,阿鸢就感觉到桑槿多次给傅珹歌递着眼神。
虽然两人之前也经常如此,本来是不足觉得奇怪的。可今日这眼神和频率,未免有些过于频繁了一些。
次日一大早,等阿鸢听到鸡鸣起床出房门时,屋内屋外愣是没见到两人。一直到卯时一刻,才看到他们相携着从院外归来。
这两人,究竟在歇斯底里忙些什么?
阿鸢不动声色,白日里依旧如常和桑梓一同前往织锦坊,夜晚归来,也是雷打不动跟着傅珹歌练习箭术。
直到寅时三刻,偷偷摸摸起床的桑槿,被已经站在她床前的阿鸢吓了个半死。
听到她起床的动静,已经黑暗里蹲守了大半夜的阿鸢,这才点燃了烛火灯芯,让桑槿的惊恐和心虚在这灯光晃动下,更加一览无遗。
“阿芊……嘿嘿……”她越是傻笑,阿鸢就越是觉得这两个人有莫大的猫腻。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烛台,搬了旁边的小矮凳子坐在她跟前,一脸严肃地问:“桑槿,咱们俩不是外人吧?”
桑槿拼命摇摇头:“那当然不是啦,阿芊你在我眼中比亲人还亲,怎么能说是外人?”
她说得异常坚定自若,但语气也是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阿鸢正颜厉色,头微微前倾些许,眉一挑问道:“你和阿珹,究竟瞒着我在干嘛?”
桑槿心间一惊:明明她们俩的行动那么隐秘,为了防止阿鸢知道还特意起早摸黑,怎么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可是,眼见进行了一半的计划即将完成,她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让她们之间的努力付之东流呢?
“很抱歉阿芊,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你跟我之间,还有秘密?”阿鸢疑惑地看着桑槿,刚刚谁说的不是外人来着?不是外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桑槿却异常坚定:“有!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她撇着嘴,紧咬着嘴唇,眼巴巴看着阿鸢跟她对视了良久。
“也罢!我相信你,也相信阿珹,虽然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但我觉得你们做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坏事。自己把握分寸就好!”
见阿鸢终于没有刨根问底,桑槿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否则,就凭她这样快言快语的性子,还不得穿帮露馅?
直到阿鸢已经起身出了屋子,桑槿才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起身更衣梳洗。
等她来到小屋院墙外的一个角落之时,傅珹歌早已经蹲在此处等得有些着急了。见她小碎步从院子里出来,赶忙小声凑上前问:“怎么今日姗姗来迟呢?”
桑槿撇了撇嘴:“别提了,差点被阿芊给发现了!”
“什么?”傅珹歌惊讶地看了眼院子方向,确定没有阿鸢的身影,才赶忙将桑槿拉到更远处的一个暗角:“你没招吧?”
“当然没有!你放心,虽然我话痨,但是在守口如瓶这件事上,我还是有我的操守。不然你看,咱们邻里乡亲那么些个八卦精,还从来没有在我这里挖出一点秘密的。”
傅珹歌笑着点点头:“这倒是!”
“行,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还要赶着去织锦坊学账簿呢,咱们抓紧时间吧!”
桑槿撩了撩衣袖,便先一步调头往黑漆漆的晨色中走。傅珹歌紧跟在她身后,对桑槿今日大恩铭感五内。
“桑槿,大恩不言谢!”
桑槿闻言回头笑笑:“当然不能言谢,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到时候要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
入夏后,微薄的晨曦总是比之前要来临的更早,昏昏暗暗的薄雾当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逐渐隐没。
阿鸢在柴扉门口立定,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怔怔半晌,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她拂了拂衣袖,轻轻摇头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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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削风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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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秘密之事进展地悄无声息,几日眼见着过去了,可是阿鸢却依旧并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眼见桑梓忙着北上,该准备的事宜也都差不多完成。阿鸢白日里一直忙着接手织锦坊,夜里忙着开始练习一些基础的剑法。
虽然她也曾多次忍不住想拉着傅珹歌问个清楚明白,可他教习时满脸严肃认真,心无旁骛,让阿鸢在一旁看着又不觉发愣,自然也就不忍心去打断。
临行前夕,桑梓特意备了很多好酒好肉,让陆十松拎到桑槿家的小院里,作为几人分别前的践行宴。
其实对于桑梓来说,像这样外出的时日并不少见,过去的十多年里,哪怕她还是豆蔻年华,也不少次跟随着祖父南来北往,游走在西蜀各地,看他跟商人之间周旋。
但,这次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仔细一想,又说不上来。
只觉得每日清晨一睁眼,一股空落的感觉便侵袭而来,仿是偌大的心房正在一点点流失什么似地。短短几日,她便已经逐渐变得有些憔悴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