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鸢歌——南析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3 23:12:05

  外面天气阴晴不定,看似清朗的夜空却呼啸着狂风,就好似这段时间的桑榆镇,表面看还是风平浪静,但冥冥中却在不知不觉里酝酿着血雨腥风。
  她们都知道,自己终将卷入这场风暴,但回转一想,谁又说得准这风暴过后会不会艳阳高照。
  *
  清晨的桑榆镇热闹非凡,客栈楼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卖糖油果子和煎饼油条的商贩热火朝天地叫卖着,让年少未见过多少世面的韩辛压根睡不了懒觉,一翻身起床就慌忙推开窗兴致勃勃地看着桑榆镇的别样早市。
  韩风收拾好走下楼时,桑子渊和桑元征两人已经在客栈楼下候着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陆十松。
  原来,昨夜桑子渊送韩风到镇上客栈休息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连夜回到了土屋小院,想把自己的怀疑分析给阿鸢听。
  谁知他才刚一说出自己的疑惑,阿鸢便肯定了他的猜测,并将韩风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韩不危正是北韩左相韩风!
  桑子渊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眼下可正是南齐联合其他各国妄图合纵的关键时期,这个韩风却顶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千里迢迢来到桑州,若是他真的别有目的,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个危险的消息。
  如若如此,那这个人不得不防!
  阿鸢看出了他的担忧,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当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便让桑子渊连夜前往桑府,将韩风来此的消息告诉了桑梓。考虑到北韩丝路互易是桑梓和陆十松亲自谈下来的,他们和韩风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就安排陆十松这些时日寸步不离“陪同”韩风左右。
  韩风扫了一眼楼下,笑着加快步伐从楼上下来,扶住了人群中正要给他弯腰行礼的陆十松。
  “贤侄,大可不必如此。我此次来桑州,只是为了丝路互易之事,一切低调些才好!”说罢他瞟了一眼旁边的桑子渊,笑道:“至于……”
  陆十松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明白他是担心桑子渊知道他身份,便笑着回道:“世叔不必担忧,子渊他虽已知晓你的身份,但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嗯!那就好!”韩风满意地点点头:“为便宜行事,这段时间我暂且化名为韩不危。你们可以像羽芊姑娘那般,叫我韩先生便可。”
  桑子渊上前一步道:“韩先生放心,这点出门之前阿芊已经嘱咐过我们了。这段时间在桑榆镇,十松会跟随韩先生左右,若韩先生还有其他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到县衙找我或者桑元征县令。”
  “哦?!”韩风吃了一惊,脑海中也浮现了不少疑问。
  桑元征是桑榆县令,听桑子渊的口气,他的官级肯定是在桑元征之上。若照此推断,他难道就是传闻中通过西蜀王拙选,却被分配到桑州的那个知府?
  既然如此,那桑羽芊一个织锦坊的坊主,缘何有本事驱使一个八品知府为她鞍前马后?甚至整个桑榆县衙都要听她的差遣呢?
  她又究竟是何身份呢?
  安顿好了一切后,桑子渊和桑元征便就此拜别,陆十松为韩风引路,带着他前往织锦坊。
  陆十松这些时日练就了一身驱车的好本领,原本今日也想替他们两人驱车的,可韩风却执意不肯,让韩辛去找了个临时车夫,让陆十松和他们一起坐进了马车。
  他表面上看上去是想要和陆十松叙旧谈心,可陆十松怎么会不明白,他们俩人不过也就是见了几面,韩风对他客气,也全是看在自家公子的面子上,根本不可能真的对他这个人上心。邀他上车同行,估摸着也是想趁着没有旁人在场,跟他聊些他想知道的事情罢了。
  果然,没走几步,韩风掀开车帘看了会儿窗外热闹的街市场景过后,却对桑榆镇的生活并不十分感兴趣,反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十松攀谈一些有的没的。
  前几句话,倒都是关乎桑榆镇缫丝织锦的发展史的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陆十松来此的时间不算长,也是一知半解,聊了几句后韩风便收住了话题。
  沉默了没多少时间,他又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盯着陆十松看了半天,让陆十松都不觉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长了疙瘩。
  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正是不解的时候,韩风倏而小心问道:“贤侄,不知珹歌现在是否也在这桑榆镇?自上次分别后,已是十几年的光景,我作为他的世叔,对他也是想念的紧。若他也在此处,可否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言及此,陆十松面色虽然依旧如常,但心里却已经歇斯底里思索了老半天了。
  他记得自己还是少年之时,在南齐傅府曾经听到过傅颍权提起自己曾经这个结义兄弟,但是那时候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好。毕竟,在傅老爷子遭受朝廷非议之时,自己这个所谓的兄弟并没有帮得上多大的忙,不然傅家也不至于举家搬迁,背井离乡。
  可眼下,已经位及北韩左相的韩风,却对他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表现如此热络,搞了半天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韩风来西蜀这件事,也不知道傅珹歌究竟是否知情,若此时告诉他真相,万一他心怀不轨做出对公子不利之事,那自己良心定然很痛。
  想了又想,陆十松最终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真相。
  “不瞒世叔,自从公子离开南齐后,我们就已经失去了联络。我之所以来桑榆镇,也是为了寻找公子的下落。虽然我已经在此成家立业,也把桑州周围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公子的消息。”
  陆十松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韩风的反应,他面带不知何蕴含的笑意,让陆十松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他又补充道:“不过,世叔您放心,若是我有公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韩风听罢,先是不露痕迹地一笑,两秒后才道:“嗯,这再好不过!”
  作为一个长袖善舞的权臣,说韩风老奸巨猾也不为过,陆十松的即便是再多的心眼子,在他的面前也根本藏不住。
  他越是否认,韩风就越是确定,自己的好侄儿,被曾作为南齐战神的傅珹歌,一定就在此地!
  韩风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马车上略有思忖,微闭着双眼在心底庆幸:这次桑州之行,当真值得!
  马车疾驰于市集之间,穿过几条街道,终于到了织锦坊门口。韩风在韩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阿鸢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她在侧陪同,让桑槿走在前方为韩风解说着桑榆镇和织锦坊的发展史。
  那个昔日只会在自家矮坯中缫丝养蚕的农家女,这一刻已经摇身一变,接替了告老还乡的账房先生,正式接管了织锦坊的账务。
  韩风外表虽然饶有兴致地听着,但内心却并不是真的很感兴趣。一上午下来,他都是在客气地符合着阿鸢和桑槿。
  这一点阿鸢其实也能看出来,原本还打算介绍一下自己成立锦绣会之时,也临时决定不讲了。
  她引韩风至织锦坊的前厅休息,让桑槿为他斟上上好的雀舌茶叶,两人的话题也终于不在缫丝织锦上。
  阿鸢想起前些日子陆万金之事,起身给韩风行了个歉礼,把韩风惊得赶忙起身扶住了她。
  “韩丞相,陆员外的事,要给您说一声抱歉。”
  韩风并不惊讶阿鸢已经识得他的身份,她能在织锦坊接待她,而且陆十松也在场的情况下,想必她和桑梓的关系必定密切,知道自己是韩风也不足为奇。
  他笑了笑:“羽芊姑娘,您要是为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跟我道歉,还真的是没什么必要!我让他来桑州,是替我们北韩好好考察一下桑榆镇的丝锦。他自己做了错事,理所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他既人在桑榆县衙,该怎么处置,自然是桑榆县衙说了算。你放心,这件事我定然不会插手。”
  “既是如此……”阿鸢想了想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韩丞相亲自前往桑榆镇?不知,可有阿芊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风起身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深沉的眼眸中浅笑难掩,转过身来时,也是一副冁然的笑意,“你这么一说,或许,还真有!”
  “韩丞相不妨直说!”
  “不瞒羽芊姑娘,我昨日听你说起一个人的名字,觉得甚像我之前的一位故人,而我这些年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寻找此人。若是羽芊姑娘方便,可否为我引见一下?”
  一个人的名字?
  阿鸢疑惑道:“我昨日提到过?韩丞相,请恕羽芊驽钝,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请丞相明示!”
  陆十松在一旁冷汗岑岑,想要说句什么,又不知是否应该开口。几度张了张唇,最终又闭上保持缄默。
  他的小动作被阿鸢看在眼里,她意会似的眨了下眼。
  韩风走到她跟前,小声道:“你身边可有一个叫阿珹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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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战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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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鸢愣怔两秒,笑盈盈地回道:“阿珹?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不知阿珹和韩丞相有何关系?韩丞相又为何要找他呢?”
  韩风道:“他是我结义兄弟之子!自上次一别,已经十多年未曾见面,我对他真的是想念至极。分别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我的十松贤侄到北韩来,我看到了他手里的削风剑才笃定,他一定就在桑榆镇。于是我不惜放下朝政,就是为了来此与他一叙。羽芊姑娘,你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见他!”
  原来如此!
  阿鸢心里暗想,韩风的话或许只能信一部分。傅珹歌的确是北韩人,傅家和韩风有渊源也不足为奇。可真相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还值得商榷。
  比如,既然他与傅珹歌的父亲是结义兄弟,又分别十多年未曾见面,那他们分别之时,傅珹歌不过就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即便是他们两家关系再好,也不见得他对傅珹歌会有多深厚的感情才对,那他为何却道自己对傅珹歌充满思念?甚至不惜抛下朝政,也要孤身一人赶赴千里?
  一把削风剑确实能让他怀疑傅珹歌在桑榆镇,但想来真正让他确定的,应该是来这里打探情况的陆万金吧。
  这也难怪,在桑梓他们去北韩的时候事情能够进展如此顺利。
  阿鸢不敢拿阿珹的安危去赌,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她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只不过,天下同名之人如此之多,况且阿城他自小生活在桑榆镇,想来也不可能与韩丞相的故人有何瓜葛。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性子也胆小怯弱,就不便给韩丞相引见了,还望韩丞相谅解。”
  韩风微微一笑,看来这个桑羽芊也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女子。他没有过多的纠缠,既然自己人都已经在桑榆镇了,想要去见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摆摆手,口中直说没有关系,但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什么了。
  阿鸢在凤翔楼点了一桌“时令”招待了韩风,两人在酒楼里谈笑风生,却不料正巧被路过此地的陈元碰见。
  陈元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迅速将此事回禀了还在县衙生着闷气的祁漠炎。
  祁漠炎听完后不觉冷笑,阿鸢身为西蜀公主,竟然还真的对一个织锦坊的事情如此上心了不成?
  他暗暗握紧拳头,心底发誓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休想阻止他带阿鸢回宫。
  陈元站在身后继续向他汇报这些天他指派事情的进展。“大人,我已经以你的名义向附近各州县发官函,他们近日便会向桑榆县调兵。此外,上次途中截杀那伙人的身份也查清楚了,的确是来自南齐丞相胡络布的手下,现场留下的武器也一并收齐了。”
  “很好!”祁漠炎唇角勾起邪魅的弧线,拳头总算舒展开来,将手负于身后。“阿鸢不是对傅珹歌有情吗?不管她们情义有多深,我都会亲自斩断。”
  他向陈元招了招手,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陈元心领神会地拱手道了声“明白”。
  “这件事,即刻去做。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陈元道是。
  祁漠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有江盈的消息了么?”
  陈元惭愧地摇了摇头,将眼眸低垂着道:“回大人,还没。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在找了,这件事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一定将功补过。”
  虽然祁漠炎无意责备陈元,但江盈毕竟是在自己追杀的过程当中摔下山坡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他没办法不自责。
  而对于祁漠炎来说,江盈这个定时炸弹若是不及时清理掉,对他来说必定是个隐患。他叹了口气拍拍陈元的肩膀,“桑子渊可不比你懈怠,你务必要在他们之前找到江盈,给我除掉她。若是让她影响到我和阿鸢,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陈元听地一惊,当即拱手回道:“是!大人!我一定竭尽全力办成此事。”
  陈元退出房间后,祁漠炎刚刚一股子气像泄漏了一半,整个人软哒哒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他从胸口掏出那张鸳鸯戏水图,暗喜咬牙。
  “阿鸢,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
  土屋小院前方不远处的桑田梗上,借着密密麻麻的桑叶遮掩,有几个人藏头露尾地在探着脑袋向着前方打探着。
  他们已经在此蹲守了好些时日,基本上确定了傅珹歌就住在这个小院中。
  此时正是傍晚炊烟袅袅之时,阿鸢和桑槿陪着韩风在桑榆镇和织锦坊逛了一天回来,正在厨房生火做饭。
  其实以她们俩眼下的财力,完全用不着天天自己动手。但无奈经过了之前的日子,不管是桑槿还是阿鸢都更习惯自己动手,尤其是喜欢这个土屋小院简朴归真的农家生活。
  如是,不管白日多忙多累,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两人总会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几人再满足地享用一番。
  经过了几日的调理,傅珹歌体内余毒已消,还趁着下午一个人的时候去清沅江钓了些鱼,回来便去厨房帮忙。
  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被这伙人悄悄跟踪过来,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晚饭做了满满一桌,按常理是要请上所有人都来此一聚的,但阿鸢去县衙之时并没有见到祁漠炎,就只通知了桑子渊。鉴于上次桑元征在清沅江畔救下傅珹歌,他也幸运地在被邀请之列。
  傅珹歌想起了还在镇上客栈养伤的萧凛,也曾让桑子渊帮忙去寻他到此。可当桑子渊来到之前安排萧凛入住的客栈时才知,他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自行退房离开,去向何处掌柜也不得而知。
  饭菜刚刚做好,客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到齐,原本偏僻隐蔽地小院落也就跟着热闹了起来。
  桑子渊童心未泯般地逗弄着阿黄,被傅珹歌使坏将阿黄的绳索给解了,害得桑子渊被阿黄满院子追逐个不停。
  桑元征被当今公主邀请共赴晚宴,一整个傍晚都诚惶诚恐,想要帮忙却总是手忙脚乱,索性就搓着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让桑槿瞧着,忍不住心底嘲笑了他好一通。
  桑梓孕期犯懒,在府中睡到天色近暮。陆十松忙完之后将她接过来时,她还一脸睡意惺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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