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鸢歌——南析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3 23:12:05

  那时,祁漠炎因为不满西蜀王答应让阿鸢和亲,曾经数度劝谏。一开始西蜀王还依着他的意思,按兵不动。可随着朝中大臣们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南齐也越来越咄咄逼人,即便是祁漠炎的话对于西蜀王来说,也没有了多大的效力。
  和亲前几日,祁漠炎最后一次来到勤政殿,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却惹怒了千墨痕,不仅改变不了他下的和亲的决心,更一怒之下要削去祁漠炎的官职,将他流放到西边的蛮荒之地。
  祁漠炎也怒了,既然他一意孤行,那他只有自己守护心中所爱。于是,他发动政变,利用早朝时分控制了勤政殿。他杀了威逼西蜀王答应和亲的那几位股肱之臣,也杀了不愿与他同流的几位思想顽固之臣。
  最后,他把西蜀王千墨痕囚禁在了巴彦山的行宫中……
  信读到这里,桑子渊满眼是泪,他颤抖着手,反反复复把刚刚那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泪水花了双眼,他便抬起袖子擦了又擦,直到终于确定他没有看花眼,才确定这句话是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
  西蜀王千墨痕,他真的没有死!如今,他就被囚禁在巴彦山中!
  桑子渊突然发了狂一般地朝门外跑,他跑出自己的屋子,跑出走廊,跑到前院的天井之中,突然当着府里上下无数下人的面,“咚”地一声自己跪在了那坚硬的地面上,仰望着天井上空,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苍天啊,你丫总算是长眼睛了!!”
  下人们不明所以,都呆呆地看着他。
  桑子渊笑罢,身子一挺从地上起身,又二话不说地从出了府。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快速,又神经。让一众下人们目光呆滞,都暗地里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哎,昭凌公主要是再不回来,咱们家老爷估计要疯了!”
  桑子渊当然是没有疯!此刻他心中的欢愉,甚至远远胜过当时打赢了南齐。
  他跑到大门口,被管家担忧地拦下,他趁机干净让管家替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跳上车就直往镇南王府赶。
  而这镇南王,也就是昔日的兵部尚书赵信。在覃州之战中,赵信表现出了他的忠勇,保家卫国。当上这个镇南王,也是实至名归。
  桑子渊冲进王府之时,赵信正在后院被兵部尚书左明知拉着下棋,正连输了几局有些闷闷不乐,想溜左明知又不让。正好被桑子渊带来的这个消息给拯救了。
  桑子渊向他们俩展示了木盒中的几样东西,也给他们读了这封信。赵信当即差点跳了起来!
  “没想到,咱们的陛下竟然还活着!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兵前去巴彦山,亲自将陛下接回皇宫。”
  左明知也赶紧站起身来:“我也去!接陛下回宫,怎么能少的了我?”
  半路上,他们分别遇到了刑部尚书方万雄、大理寺卿、少卿等人,直到最后,光是闹着要去巴彦山的大臣,都达到了上百人。
  桑子渊看着身后跟着吵吵闹闹的众大臣,抚着额头兀自冷静了半天。最后,他毅然决定:除了他和赵信,其余人全部留守京都。
  他不悦道:“干嘛你们?手里都没事干了是吗?方万雄,户部郑侍郎的远房侄子为恶一方,你承诺的半月为期,现在证据都找齐了是吗?还有你们两个,大理寺那么多案子,都结完了是吧?礼部李阁老,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就要春闱了你们不忙么?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人面面相觑,只能悻悻地调头各回各家。左明知万万没想到的是,连他自己都被桑子渊和赵信排除在外,想起自己这些时日鞠躬尽瘁,那时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提供的名单。眼下,他可真是过河拆桥啊。
  这么想着,他噘着嘴,在原地半天没有抬动步子,心里自然还抱着一丝希望,等那些大臣都走远了,他还能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前去。
  桑子渊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眼珠一转,笑着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死活赖皮着不走的左明知,竟然眉眼一抬,连目光都亮了起来,当即一拱手:“两位大人,你们一路顺利!我在京城等你们平安归来!”说罢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赵信看着他很快在他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甚是疑惑,好奇地摸了摸胡须问桑子渊道:“丞相大人,您这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明知老弟这犟脾气这么服服帖帖?”
  “嗐!”桑子渊邪魅一笑,耸耸肩道:“我也只不过告诉他,‘百手棋圣’郭琳今日正好有空,我帮他约了下午的对弈。”
  赵信听罢,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桑丞相!高!”
  两匹千里驹,一黑一白在队伍前面开路,上千名禁卫军整装待发,而队伍中央,跟着一辆黄金车辇。
  一行人这么行进了两天两夜,快马加鞭赶到了巴彦山。
  这里地处十分偏西,地势地形也很高。如今正是春寒料峭,风一刮过还有些刺骨的冷。而越是往高处走,就越是刮着冷冽的寒风,夹带着一些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祁漠炎是对西蜀王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这才将他送到这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
  桑子渊想,或许就是西蜀王有意无意地一句,要将他流放到边疆,祁漠炎这才动了把他送到巴彦山的念头吧?也或许是,他本就想着将他安置于此,才不让任何人知道,西蜀王如今依旧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走到山巅处,雪越大,地面也越滑。马匹已经顶不住了,人也都三步一滑,很艰难地前行。
  桑子渊只得勒马,和赵信两人下来徒步,只带了几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禁卫军往前,让大部分人马在此驻扎等候。
  他们几人迎着冷风冰雪,好不容易爬过了最后一个山头,才在一片皑皑白雪中见到了正衣着厚厚的棉衣,只露出一双漆黑双眼的人,在门前的雪地里生火取暖。
  或许是很久没有见有人前来,那人见到他们之后有些忌惮,惊恐地踏着雪往身后屋里跑去,进门之后,将身后的大门“砰”一声关了起来。
  因为在空旷的地带加上周围寂静,关门的动作很重,惹的门上的铜环撞击声音格外脆响刺耳。
  桑子渊和赵信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赶忙加快步伐上前敲门。可无论他们怎么敲,那门就那么紧紧闭着,没有人前来打开。
  桑子渊无奈,为了尽快见到西蜀王,他只能往后退了几步,朝着院墙的空隙处,对着屋内的院子大声喊话。
  “西蜀王陛下,我是桑子渊,您还记得我吗?四年前,我曾经通过了您的拙选,当时殿试之时,您曾当面考过我策论。您还记得吗?”
  寒风呼呼吹着,赵信揣着手见他这么干嚎着,摇摇头问:“这么喊有用吗?万一人家不在附近听不到怎么办?”
  桑子渊看了他一眼道:“不会!你仔细瞧这院子,本就进深浅,宽度窄,不会很大。而且,看样子里面也没住多少人。加上雪地环境幽静,我这么大的声音,即便是他在屋子里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也一定可以听得到!呐,镇南王,您也过来跟我一起喊!”
  “别别别!”赵信赶忙摆摆手:“您也知道,逼宫的事我或多或少有参与,陛下不知后来发生的事,要是听到我的声音,更加不会开门了。桑大人,还是您自己喊吧。”
  桑子渊正无奈着,却听得很明显地“吱呀”一声。那门先是小心地开了一条缝,对方似乎是确认了几眼,的确是他之后,这才终于开了门。
  刚刚那个见到他们便跑的厚衣人已经把围脖取了下来,是曾经西蜀王身边的贴身内侍,而他的身后,跟着的就是衣着一身玄黑厚外袍,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西蜀王千墨痕。
  千墨痕见了桑子渊,表情里平平淡淡,说不上喜,也说不上忧。从他的目光中,甚至看不出惊讶。
  他淡淡地问一句:“你们到此作甚?”
  桑子渊赶忙激动向前,和赵信一道跪在了他面前:“回陛下,臣桑子渊得知陛下还活着的消息,立马跟赵王爷一起前来迎接陛下回宫。陛下这些日子,受苦了!”
  “回宫?”千墨痕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又瞥眼看了看始终跪在他身后没抬头的赵信,又感慨了一声:“赵信?!”
  半天后,他才突然问了句:“阿鸢呢?她还好吗?”
  桑子渊连忙抬头,“公主殿下一切都好……”他脑子迅速转动几下,还是没有告诉她现在阿鸢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年的消息。
  可千墨痕却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想了想,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不过,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习惯了。朝堂之事我已经乏了,不想在过问了。既然阿鸢好好活着,西蜀也不怕后继无人了。你们回吧!”说罢,他转身想要回去。
  桑子渊赶忙起身上前,从后方叫住他:“陛下!陛下难道不想念公主?难道,你不想见见您的驸马?”
  千墨痕一愣,突然转过身来:“驸马?阿鸢成婚了?是……是跟谁?祁漠炎么?”
  桑子渊连连摇头:“祁漠炎他作恶多端,已经自食恶果。若非如此,我们自然也不知道陛下在此的消息。”
  “那便好!”千墨痕欣慰一笑:“他也算良心未泯,否则,绝不会绕我一命,还告诉你们我的所在。只是,阿鸢她真的没事吗?桑子渊,你可知欺君之罪,有何下场?”
  桑子渊听罢,心中一喜,又一次跪下:“若陛下肯回宫,子渊愿意接受陛下的任何惩罚。只是,陛下如何得知?”
  千墨痕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微微一闭眼,又俯身靠近桑子渊的双眼:“我千墨痕的爱女,我自己怎么会不了解。若她此刻真的在皇城,又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她怎么可能呆得住,此刻恐怕早已亲自到我面前,求我回去了。”
  桑子渊听后,心中洋溢着对他的折服。果然知女莫若父!千墨痕对于阿鸢的父女之情,绝对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深厚。所以,做出这样的和亲决定,他也定是真的痛苦万分,这才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里,即便到了此刻,也不想走出来。
  桑子渊知道他心中愧疚,也知道他所有的执念乃是因阿鸢而起。刚刚提起阿鸢,想来这时候已经动了他内心的恻隐,若是趁热打铁,必定能顺利劝服他。
  果然,当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将他在这里这些时日发生在西蜀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让他知道阿鸢是如何坚定地一步步重回皇宫,如何带领他们结束和南齐的战乱,如何果断地守护自己的爱情。现在她也不过是想着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
  而当她回来的那一日,她想必一定会很期待,很惊喜和自己的父皇团聚,她肯定也希望西蜀在西蜀王的带领下,能够蒸蒸日上,日渐强大。
  千墨痕果然有所动摇。
  他深思熟虑了很久,桑子渊站在寒风中苦口婆心半天,嘴唇都已经乌白,他才总算是答应跟他们回宫。
  几日后,西蜀朝堂迎来了两年多来第一个完整、正常的早朝!
  这次,无关战乱,无关百姓疾苦,无关勾心斗角。西蜀王千墨痕经过了几日的深思,决心重农重商,将桑州定为朝廷御贡之地,并举桑州之力发展桑榆镇缫丝织锦业。
  也因此,桑榆县令桑元征,被破格提拔为桑州知府,特设锦官署,专业发展织锦业。
  桑子渊总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也算是将自己手上的烫手山芋重新抛回了千墨痕手中。
  这日,千墨痕在成堆的折子中,发现了桑子渊的《请辞表》。
  这篇奏章文绉绉,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最后归结于一句话:“不想做官,想要去找阿鸢,想要浪迹天涯为民伸冤。”
  千墨痕暗自一笑,没有提笔在上面批注,反倒是命人代拟诏书一封。
  “不允辞官,拙令桑子渊为钦差,代天巡狩,赐便宜行事之权,赏先斩后奏之责。一载为期,届时务必携昭凌公主同归!”
  从那日起,朝堂之上就再也见不到桑子渊之人了。而这件事没有对外公布,知者少数。
  而在万里江山途中,却多了一个微服巡游,替天行道的钦差桑子渊,一边五湖四海寻找千凌鸢,一边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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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番外写完,感觉都可以单独写一篇联动文了,哈哈哈,桑子渊微服出巡,打脸贪官污吏~~~
第134章 番外三:渊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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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一年,自从战争结束之后,桑子渊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桑榆镇这个地方了。
  过去的他,从来都是立志高远,想着要么不做官,要做官也一定要在勤政殿,做一个品级靠前的大官。不为别的,只为能让百姓的声音,通过自己传达到西蜀王的耳朵里,希望能够给百姓做一些真正意义上的事实,而不是只能窝在一个角落,为一方百姓。
  后来真正到了勤政殿,也很快抵达了他曾经以为需要走很久的道路才能抵达的高地。可每天他要面临的事,却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朝堂中,即便是整顿了无数次,依旧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在利益的驱动之下,去干些违法乱纪,胡作非为的事。
  他每天在无数的政务奏折中疲惫,数度不眠不休,为的就是在阿鸢不在的时候,能替他肃清整个朝野,让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风清云朗。
  不,应该说,是让她没经过的地方,所在之处,都能感受到这片风清云朗。
  回到桑榆镇,他在镇子以外停了马车走下来,一阵风吹来,有淡淡的桑叶的清香味。
  这个镇子曾经经历过很严重的创伤,如今,能够从这些桑叶的香味中,感受到这个镇子的重生。
  桑子渊很欣慰!
  今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织锦赛重新开赛的第一日,布告刚刚贴出,周围就已经围满了群众。离奇的事情是,在那布告上,竟然被画上了千凌鸢的画像。
  因为昭凌公主是上一任的织锦花魁,这无形中也让桑榆镇的织娘们有了更强烈的想要参加比赛的欲·望。
  “你们说,今年昭凌公主还会来参加吗?”
  “即便不参加,应该也是主办人之类的吧?”
  议论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桑子渊站在人群中偷偷笑了笑,因为可以戴着斗笠,没有被人认出来。
  突然间,左边的肩膀承受了一股蛮力,他被人狠命一推,往侧面人群里挤了挤。而在他另一侧,有人的右肩处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桑子渊隔着帘纱,呆呆地看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忽而挤过人群冲到了最前面,二话不说将有阿鸢画像的那一栏布告撕了下来,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这群无良奸官,竟然打着阿鸢的旗号来发布告,经过阿鸢同意了么?”
  “这位姑娘!”桑子渊两步上前,猛地钳住她,将她右手举起来:“随意撕扯官方布告,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那女子一惊,赶忙扭过头瞪着他。
  他也终于看清楚这女子熟悉的脸。
  “桑槿?!”
  桑槿愣愣地看着他,虽然他依旧带着斗笠,斗笠还罩着一层面纱,但从他熟悉的声音,从他熟悉的身型,桑槿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桑子渊,是她曾经暗恋过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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