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浪荡一笑,“你不就是喜欢我不正经么。”
昭昭“嗯”了一声,笑着回他,“喜欢的时候叫可爱,不喜欢的时候就是油腻。谢归,好油腻啊你。”
谢归一手捂在胸口,一副被剑刺穿的样子,“啊!李昭,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
昭昭被他逗笑了,“幼不幼稚啊你。”
谢归收起动作,“我们昭昭还是笑起来好看。拿来吧。”他向她伸出手来。
“什么?”
“合同啊。”谢归晃了晃手,“干点正经事,洗一洗油腻。”
昭昭差点忘了她这趟跟他过来是干嘛的了,反应过来立马从包里掏出合同,谢归看也没看条款,利落在上面签了字。
“后面还有几页。”昭昭提醒。
“好好,都签,”他流里流气甩了甩胳膊,“这钱今天绝对让你赚到。”
谢归写字笔走龙蛇,笔势锋利,和他这个人很像,随性不羁,又很强势。
他低头在每个签名栏写着自己的名字,昭昭注视着他,淡声开口:“还有,你那会儿说的什么要和我结婚之类的,只是在气宋雨珊对吧。”
谢归迅速抬了抬眼,又继续低头落笔,“你觉得呢。”
“我不想猜。”
在签完最后一个名字以后,谢归才不疾不徐地盖上笔盖,和她对视着,“昭昭,陆廷深和我说,你问了他一个问题。”
静了一下,他说:“你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你总不能是想和陆廷深结婚吧。”谢归笑了下。
“所以,”他把签好的合同放进昭昭手里,“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根本没有和你认真走下去的想法。”
昭昭手里握着合同,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在这之前,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而此刻,谢归用完全倒映着她的影子的眼睛看着她,“昭昭,我这辈子只认真喜欢过你这么一个人。不管他们是怎么认为的,我以为至少你会知道,我只有过你一个人。”
她想起很久以前谢归和她的那个笨拙的初吻,以及在一起很久以后他们在新西兰一个酒店的第一个夜晚。
他们躺在带着天窗的床上看着星星,昭昭说:“谢归,我承认,我看错你了。不过我也明白网上说的那句话了,原来长得好看的第一次也不行啊。”
谢归胳膊揽住她的脖子往自己身上靠,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羞愤,龇牙咧嘴道:“那不是不行!我只是紧张!”
“紧张,好好好……哈哈……”昭昭很不给面子地再次笑起来。
谢归恼羞成怒掀开被子,将她的胳膊压在枕头上,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俯身下来,最终又是轻柔地吻在她的嘴唇上,“笑吧,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那天的星星很多很亮,带着漫天的水汽。
在昭昭筋疲力尽睡去之后,谢归支着胳膊靠在她身边,低头轻吻了下她的耳垂,“我从小就喜欢把最喜欢的礼物留在最后拆,这样才最珍贵。”
“昭昭,我好喜欢你。”他轻声说。
……
“他呢?”
谢归的声音带她回到了现实。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说走就走,回来的时候还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女朋友,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昭昭垂下头,“我不想说他。”
“还是说,”谢归靠近她,“他只是不甘心。”
“裴仅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这句话只在她心里想了一下,昭昭没有说出口。
裴仅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他有一套自己十分严格的秩序规则,他不允许自己出现错误,就在这种情况下,裴仅说了个谎话。
不管那是对的还是错的,目的是什么,原因是什么,她都不想要审判他。
而且,他不解释,她就更没有义务一边猜测一边为他解释。
她没有那么聪明的大脑,她已经猜烦了。
“我去看看小和。”
她错开谢归伸出的手,转身朝着另一个房间离开。
……
九院。
郁琳凌数着裴仅发呆的次数,今天已经是第六次了。
裴仅发呆的模式也和普通人不一样,他只是眼神黯一下,轻吸重呼一下,而后伴随一个长长的叹气,眼神再次回复清明。
倒是没有耽搁工作,这点郁琳凌相当佩服裴仅,像个精确到千分之一毫秒的针表。
能让他起这种失误波澜的,大概只有李昭了。
她和裴仅不是同一个科室,郁琳凌在五楼骨科,裴仅在六楼心内科。
吃饭的时候,他们在同一个食堂。
裴仅话不多,但能力强不摆架子,谁同他说话他都一视同仁的友善,是值班调休最好商量的一个,和清傲孤冷的外表很不一样。
院里的领导都很看重他,同级也渐渐服他,几乎所有的单身女青年都对他有着点心思。
但一视同仁的温和,就是一视同仁的冷漠,渐渐几乎所有女青年都对他放下了心思,尤其是在知道郁琳凌对裴仅有想法后。
郁琳凌端着盘子坐到了裴仅的对面,裴仅只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吃饭。
“怎么了?你又失恋啦。”郁琳凌将酸奶吸管插进盖子里。
裴仅吃饭的速度加快,似乎是想快速逃离这里。
郁琳凌媚眼一弯,笑了下,“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裴仅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
“你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郁琳凌已经不管他有没有在听了,她只要想到自己心里憋了这么久的话能在裴仅面前说出来,就觉得相当爽快。
郁琳凌第一次见裴仅的时候,觉得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曾经高傲、倔强、不可一世,她觉得没有人能和她相配,直到遇到裴仅。
他同她一样,做事情有很强烈的目标性,对自己严格到像是虐待,把“成功”视为唯一目标,郁琳凌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
可是她的这位“同类”并不愿意与她结伴,而且她慢慢发现,裴仅强硬的外壳下有十分致命的软肋,她可以通过这条软肋一次次戳中折磨他。
这于她并没有好处,但这让她很愉快,她通过撕裂他的伤疤来找回自己在他这丢失的尊严。
“你总觉得自己还占据主场地位,稍微勾勾手指对方就会跟你走了,但裴仅,你知道在你不在的这五年里,他们一起度过了多少的日日夜夜吗?”
“你说完了吗?”裴仅哑着声音,抬眼看着她。
郁琳凌对他这种攻击性十足的眼神很是满意,她慢条斯理吸了口酸奶,继续说:“没说完啊。你不会连这个都接受不了吧,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裴仅放下筷子,端起自己的盘子起身,“慢用,不奉陪了。”
郁琳凌仰头看着他,红唇印在吸管上,“爱应该是勇往直前,而不是一味试探和自以为是的所谓对她好,裴仅,看到你又输了一次,我很欣慰。”
裴仅将自己没有吃完的餐饭倒进垃圾桶,又将盘子简单清洗后,放到了归置架上。
他仔细地洗了手,用纸巾一遍遍将手擦干净,两只手放进衣服口袋,平缓地迈步走在楼道里。
傍晚的阳光顺着窗户斜照进来,金色的光从地板反射到白色的墙上,好像那面墙也因此有了粲烂的颜色。
再次见到昭昭的第一百六十三天,裴仅终于承认,他好像来晚了。
因为昭昭对他展示的爱意曾经太过于强烈和坚定,让他觉得,昭昭会永远属于她。
即使她有了新的男友,即使他们看起来感情还不错。
但裴仅知道,以昭昭的性格,不管和谁在一起,她都会让自己很好地扮演一个好女友的角色。
直到那天和她一起去接谢归时,看到昭昭看向谢归的眼神。
她曾经无数次以这样的眼神看向他,放松的、无奈的、担忧的,以及,怜爱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郁琳凌说得不对,他对昭昭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意见,虽然会吃味,但他不会说什么。
真正让他失意的是,他发现,昭昭真的喜欢上那个后来的人了。
“爱应该是勇往直前。”
可他还有这个资格勇往直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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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伤害
房子太大, 昭昭找了好几个房间,才看到在角落里搭乐高的小和。
一个年龄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额前一小撮白发的叔叔站在小和旁边, 见到她过来, 一双慈祥的眼睛眯起来冲她微笑点头, 刚要说话,被昭昭竖在唇前的手指止住。
她蹑手蹑脚走到小和身后,慢慢蹲下,忽然开口:“你这块拼错了。”
小和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是昭昭, 一张小脸立刻气鼓鼓起来。
“你为什么还在我家!你这个坏女人!”
“你不认识我就说我是坏女人,你才是个坏小孩。”昭昭说他。
“你!”小和脸憋得通红, “你坏蛋!”
“你的词汇量好少啊。”昭昭平静地说。
见小和又快要被自己气哭了, 昭昭及时刹车, “对不起啦, 我过来是想再次和你说抱歉的,我不知道……哎呀总之就是抱歉。”
小和鼓着脸瞪着她,“我妈说, 主动接近哥哥的女人都是坏蛋!”
小和的妈妈……说的应该是谢归的妈妈吧。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给灌输这种价值观呢。
“不是我主动接近你哥哥的哦, 是你哥哥主动接近我的。”昭昭很严肃地对小和说,“而且, 主动接近的目的有好有坏,不能一棒子打死,有的人主动接近, 就是因为喜欢他, 你觉得你的谢归哥哥不值得女孩子喜欢吗?”
“当然不是!”小和是谢归的终极迷弟, 说到这里立马骄傲扬起脑袋,“哥哥是全世界最帅最有魅力的男人!”
昭昭噗嗤笑出来,“你这么小的年纪,知道什么叫魅力吗?”
“我不小了,我都六岁半了!”小和鼓着脸。
说着,他又慢吞吞地打量起昭昭来,“不过,真的是哥哥主动接近你的吗?”
“当然啦。”昭昭一本正经地说,“你年纪还小看不出来,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我可是很有魅力的。”
小和的眼神充满质疑,他承认这个姐姐有那么一点点的漂亮,但妈妈也说过了,漂亮是女人最不值钱的财富了,所以是不是面前这个姐姐真的有什么他这个年龄理解不到的魅力?
他回头扬起脸来问身后的黎叔,“黎叔,是真的吗?你比哥哥还要大,你觉得她有魅力吗?”
“咳……”昭昭恨不得原地凿出个地缝儿,她差点忘了后面还有个大叔了。